0%

楊越山道：「在下姓楊，名越山。」

考場里的那個小師弟是草廬年輕一代里年齡最小的，名叫楊越山，只有十六歲，被譽為是年輕輩里天賦最高的人。楊越山是奉他們的師父，也就是草廬第一大天師的命令，來參加青天閣入學考試的。

「是師父讓我晚上早睡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師父不給我晚上出門。」小師妹很委屈，兩眼泛著淚光，不知是被小師弟的琴聲打動了，還是在生師父的氣。

坐在楊越山旁邊的，恰是陳樂天，陳樂天認出來這位考生，在之前的御科考試時，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而且御技也不錯，僅次於第二名的宰相之孫。

韓靈兒搖頭道：「不辛苦，有師兄們照顧我，一路上我看了好多好看的風景呢，倒是小師弟你，一個人來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

樂科考試沒有固定考的曲子，學生根據自身情況選自己拿手的便可以。由於每個學生距離都不近，所以只要靜下心來彈自己的曲子，基本上是不會被周遭考生影響的。

「是。」陳、楊二人撇了撇嘴，互相遞個眼色，不再說話。

陳樂天道：「在下陳樂天，楊公子，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只能說會彈，能磕磕絆絆把曲子奏全而已。倒是楊公子你，我方才聽你所彈高山流水，很得神韻啊。」

韓靈兒接道：「是啊，小師弟，我之前還在想『一會到你住的地方后把你衣服好好洗洗』，可沒想到你早就安排了漿洗的傭人，以前在草廬的時候，你什麼事都不管，我們都以為你一心只懂修行呢。」

「陳公子過獎了，我…」

倆人在青天閣裡邊走邊聊，楊越山總是問韓靈兒草廬里的事，韓靈兒耐心的一一回答

「二師兄三師兄六師兄八師兄，還有小師姐，你們終於來啦。」和圖書楊越山高興的很。

本來楊越山是不想來的，他覺得在草廬在梁國，足夠他修行了，但師父有令，他只有遵從。恐怕所有考生里，只有他一人不是自願來參加考試的。

陳樂天拱拱手道：「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小師弟選的是大部分人都會的高山流水。

小師弟看到他們，很是高興，不過此時他正席地而坐，面前放著一把古琴，小師弟沒敢跟他們打招呼，只是挑了挑眉毛算是看到了。

此曲是大宋經典之曲。流傳自伯牙子期，相傳子期死後，伯牙便摔琴絕弦，終其一生未再奏。

「哇…小師弟…在我們大樑怎得從來沒見小師弟彈過啊…」

眾人都是一陣沉默。二師兄馮霄霆也沉默了，片刻后，他道：「大家不要灰心，盛衰乃是常事，今日宋國是天下執牛耳者，來日我大樑未嘗不能做第一。起碼我們，我們草廬的弟子們，都在努力，我相信，我們的努力不會白費，會有成效的。來，咱們幹了這杯！」

眾人笑著紛紛入座。

樂科考試是在青天閣的後山竹林中，能容下上萬名考生同時考試的竹林，可想而知，有多麼的大。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師弟所在的考場。

楊越山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們就別誇我了，咱們吃飯吧，嘗嘗我雇的廚子手藝如何。」

「尚有考生未考完，你二人不要打擾。」在考場中來回巡走打分的教習走過他倆之間時，皺眉道。

馮霄霆呵呵道：「我這是在誇你呢，你看你年紀輕輕的，一個人隻身來到這異國他鄉，我們本來都以為你肯定什麼都不懂，可如今看來，你把自己料理的很不錯，我想師父若是知曉了，一定會很高興。」

兩個時辰后，除了韓靈兒，其他人和-圖-書都已經身心俱疲。二師兄三師兄六師兄八師兄小師弟，一致認為，逛街比練功還累一百倍。但韓靈兒很開心，買了一百多兩的胭脂水粉，她說她半年都不用逛街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他要是能做到半個月不逛街，那黃河水都得倒流。

「二師兄，你答應過我的，起碼給我買兩百兩的胭脂。」韓靈兒在秋蘭坊的貨櫃前，兩眼放光。

只是，會彈，不一定就能彈出神韻罷了。

楊越山搖頭道：「不，那不只是為一己私利往上爬的進取，那是一種…一種發自內心的責任感。我常聽他們提起的一句話是，為了大宋子民，為了全天下的子民…」頓了頓，楊越山苦笑道：「可是在咱們梁國，你若與青年人說為國為民，那隻會徒惹大家笑話你罷了！」

「沒問題，你儘管挑便是。」二師兄馮霄霆點點頭，他作為草廬第一俊，身邊從來不缺乏美人，從哪些美人口中，他知道了很多關於胭脂水粉的門道，秋蘭坊還是他說給韓靈兒知道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小師弟楊越山道：「不瞞諸位師兄，我也算自幼就見過世面的，從大樑的朝廷到咱們草廬，帝王將相到江湖魁首，我都見過。我本以為咱們大樑之所以暫時不如他們宋國，只是因為我們欠缺了點運氣，但這幾個月我在汴京城，所見所聞，無一不是讓我大為驚訝的。他們宋人…簡直太可怕了…」

楊越山嘿嘿笑道：「師姐，路途遙遠，辛苦你了。」

楊越山道：「二師兄，你再提以前的事，我可就不開心了。」這楊越山是梁國都城最大家族楊家的子弟，楊家近兩百年，出了三個宰相四個大學士，其他官更是不計其數，可謂是當下樑國最炙手可熱的家族。楊越山呢，本是家中嫡系一脈第一繼和-圖-書承人，可惜因為政見與父親祖父不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拜入草廬。本來大家都知道，楊越山這是反將一軍，只是為自己將來繼承家主做準備，可沒想到被他弟弟瞅准機會，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說動父親與祖父，將家主之位交給了弟弟，而且還對外宣稱，楊越山一日不認錯，就一日不得楊家的原諒。這下弄巧成拙，這就成了楊越山的一塊心病。

小師弟楊越山早就在城外租了間屋子，屋子的主人是常年在揚州做生意的宋人，京城有很多宅子，這外城的宅子一直閑置無用，所以朝外租，幾個月前楊越山來到汴京城后，就租下了這裏。

「師父是為你好，你們日後成親了，讓小師弟天天彈給你聽，一直聽到你厭煩。」草廬最英俊的二師兄馮霄霆笑道。

它緊鄰著大宋最大的青樓，燕歸巢。有許多達官貴人借口來給夫人買胭脂，其實進的卻是燕歸巢。那些夫人們對此很是不忿，但秋蘭坊的胭脂又確實是天下無雙，她們又不捨得把秋蘭坊給轟走。所以，秋蘭坊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一炷香后，楊越山奏完了，大部分考生都奏完了。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考生，笑道：「陳公子不會連樂道也精通吧？」

「師兄你胡說什麼啊，不理你了。」韓靈兒羞的低下頭，滿臉通紅。

韓靈兒也道：「是啊，你若是去那窮人扎堆的地方，卻又可能恰恰相反呢。」

今天是青天閣的樂科考試，他們這一行梁國草廬弟子也進了青天閣觀看考試，並沒有遭到任何阻攔。草廬弟子的身份雖說在宋國較為敏感，但他們知道，向來自詡禮儀之邦的宋國，是不會在京城內動他們的，否則就砸了掛在青天閣大門旁『來者是客』的牌子。

二師兄馮霄霆拍拍楊越山的肩膀，和_圖_書笑道：「小師弟真是會享受啊，不愧是大家族的公子。」

「可怕？」二師兄馮霄霆奇道。

屋子挺大，前後共九間房，足夠他們住了。

「你小師弟都是在夜深人靜時去山裡彈，他彈奏時，你都是在睡覺，哎，你說你那叫什麼養身覺？」二師兄馮霄霆道。

楊越山當然早就拿出了從汴京城花重金搜刮來的陳年老酒，打開封泥，給六師兄和八師兄斟滿，道：「二位師兄，這酒可是五十年的陳釀，我找了一個多月才找到的。」

「小師妹，給你倆單獨聊半個時辰，我們到處看看，這青天閣依山依水而建，真是個好地方啊。」眾人笑著走開。

秋蘭坊座落在汴京城的內城北邊，是專門賣胭脂水粉的地方，在京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秋蘭坊卻佔地好幾十畝，也說明了秋蘭坊生意著實興隆的很。

二師兄馮霄霆不喝酒，排行僅高於楊越山的小師妹韓靈兒也不喝，三師兄身體不好不能喝，六師兄八師兄尤為好酒。

在小師妹韓靈兒的強烈要求下，眾人陪她逛起了秋蘭坊。

「小師弟有心了，那我們二人可就不客氣了，來，我們先干為敬。」說罷，兩位師兄就按捺不住開始喝了。

楊越山找了管家找了廚子等傭人，所以眾人來到這裏沒一會兒，飯菜就都上來了。

馮霄霆點點頭道：「年輕人大多有進取心，而若干年後，他們成了一國的棟樑…小師弟，你確定？要知道，你所接觸的都是青天閣的考生，想入青天閣的考生，當然都是想往上爬的。」

楊越山道：「我很好的，我已經交了好幾個朋友了。對了，師父師叔們身體可都還好？」

楊越山對於自己的樂道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在草廬可是每天都練，如此堅持了將近十年。從六歲練到十六歲，再加上草ｈｅtuｂｏｏｋ.ｃｏｍ.coｍ廬中有無數名師的指導，再加上師父親口說過他『樂道天賦草廬第一』，他想不拿上上的成績都難啊。

只不過百年後，有人無意中得到了這高山流水的譜子。從此，這首曲子便成了大宋子民愛樂之人必會的曲子。曾經無人能賞的高山流水，在如今，已成了人人皆賞的名曲。

「沒錯！」六師兄一拍桌子，猛灌一杯酒，道：「小師弟說的沒錯，那些人，只懂得追名逐利，沒有一個真心愿意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我們梁國百年前已經敗過一次，可那些人還不吸取教訓，真是可惜，可惜啊！」

小師弟閉上眼睛，整個人沉浸入其中，那模樣在小師妹韓靈兒眼裡，簡直就是下凡的謫仙人。

「陳公子，我有家人來了，我得去陪他們，在下告辭。」楊越山趕忙站起來，拱拱手，衝著自己的師兄師姐們去了。

二師兄馮霄霆，三師兄嚴縝，六師兄呂由天，八師兄蘇聽風，小師妹韓靈兒，小師弟楊越山。都舉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本場考試結束，諸位考生可以離場了。」大約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所有考生都考完了，教習們的評分也就結束。

「樂科考試正式開始。」教習宣布考試開始。

「是的，就是可怕。」楊越山又給六師兄八師兄倒滿酒，接著道：「我說一件事，在京城，富貴人家的子弟，是沒有特權的，起碼明面上沒有。我們都知道，在咱們梁國京城，六部九卿正副官的子弟，不管進的是哪個衙門，都基本上安排的都是閑職，先學段時間。但宋國的高官子弟不是，他們想出成績，只有比普通仕途上來的要更努力才行。而且更讓我覺得可怕的，是這些高官子弟們的自覺性，很少有遊手好閒的年輕人，至少十有五六的年輕人是很有進取心的。」

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