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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大街上，陳樂天一邊往集市上走，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陳樂天看著李萱兒，好一會兒，點點頭：「萱兒說的很對。」說罷，他轉身離開書房，出了宅子。

陳樂天沒有看她，而是盯著紙上的字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我輩士人的風骨，是珍貴稀缺的風骨。可那是在家國危亡時，不需要任猶豫的為之。但在沒有那麼緊迫的時候，不那麼危亡的其他事情上呢？萱兒，我有些迷惘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最正確最應該的。」

陳樂天笑問：「萱兒如此刻苦，置我於何地啊。」

可能是生意太好的緣故，為了充分利用場地，所以酒館里桌子跟桌子離得很近，人從中間穿行要時而側身時而轉身。陳樂天坐在中間的位子，因為離得近，所以能聽見周圍人說話。

陳樂天想做的要做的，就是把根本治好。

「凡事無絕對，我想做的，大明你應該明白。」陳樂天和圖書在沉思良久后，對劉大明說道。

李萱兒見他有些消沉，道：「樂天哥哥怎麼了？萱兒想知道。」

連爹娘都看不過去，爹跟老師討饒，大冬天的，是不是讓孩子多睡會，用不著起來那麼早吧。

所以這個『難』字寫得，正如老師曾告誡過他的，每個字都有每個字的魂魄，寫富貴就要有富貴氣，寫窮酸就要有窮酸氣，這樣寫出來的字才是真正的好字。

一旦事情捅上去，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打擊，都是無法預料的。連最終能否得到個過得去的結果，都是沒有任何保障的。

這是多數人的看法。

而這個『難』字，的確看起來就很有『難』氣。

李萱兒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安慰陳樂天，想了想，道：「樂天哥哥這不像你，在我眼中你是一個要做就去做，不會這樣思前想後太久的。聖人不是都說過，再，斯可以嗎？想太多的話肯定會m.hetubook.com.com讓人更迷惘的。況且你不是告訴過我，人生就要想做什麼就去做，只要自己覺得是對的，更何況我們現在做的事是對百姓好，無論是什麼結果，我們都無愧於心了。」

結果老師就把陳樂天爹給罵了一頓，爹只得訕訕轉身走了從此不再說。

劉大明點點頭：「大明知道，可朝廷都管不了的，東家您再努力也沒用，只是浪費時間，給自己增加危險罷了。」

寫完后，陳樂天仔細端詳半晌，擱筆道：「萱兒看我這個字寫得如何？」老師當年督促他練字，每天早上五更天就開始寫，午間第二遍，晚上睡前第三遍，一連三年，要知道，三年結束后他才六歲而已。

當下我的利益來路只能是損害別人的利益，我不搶別人的錢財，我自己的腰包怎麼鼓起來？

可是換了個李縣令金頭幫的可能性有沒有？如果有，那麼消滅曹縣令和鐵頭幫意義就不大。

陳樂ｗwｗ.hｅtｕｂｏoｋ•cｏｍ•ｃom天嗯了一聲。

推開書房門，看見李萱兒正在裏面寫字。

在他眼裡毫無疑問是錯的。只去利己的結果最終必然是不利己的。

醫者治病，也是力求拔出根源標本兼治，而非只治標。

而想治本，就必須要往上去告。告到巴蜀道告到蜀王宮廷，蜀王才會重視這一塊。

「都難。」陳樂天道：「但是說到底還是事情很難，才導致選擇很難。做個好人真不容易。總想精益求精，總想多做點。看到別人有困難，看到百姓不容易，心裏總是不痛快，不痛快就想多管閑事，多管閑事就容易惹麻煩，惹了小麻煩還不滿足還想去惹大麻煩，可能道最後就得死在自己的愛管閑事下……」

在一開始的時候陳樂天的確只有這一個念頭，但隨著調查的深入，隨著對巴中城的了解，陳樂天的想法開始發生改變了。

為了避免自己一個人佔一張桌子被掌柜的在心裏瞧不起，所以陳樂天又要了一和_圖_書大碟牛肉。掌柜的有沒有改變態度不知道，但小二臉上的笑容似乎更燦爛了。

李萱兒道：「樂天哥哥，你很少這樣啊，是選擇很難還是事情很難？」

「萱兒想知道為什麼？」李萱兒看著陳樂天。

陳樂天來到一間不大但生意很不錯的酒館里，要一壺酒一碟花生米慢慢的喝起來。

可是正如劉大明所言，他們的力量是無法與整個蜀地官場鬥爭的。

陳樂天從李萱兒手上拿過筆，飽蘸濃墨，盯著雪白的宣紙看了良久才終於下筆，筆走龍蛇銀鉤鐵划寫下一個大大的難字。

李萱兒道：「你們方才在談很重要的事吧？」

正如他在跟縣尊談判時心中想的，難道一切事情都一定要是為了利益嗎？對自己沒好處的事就堅決不去做嗎？這樣是對還是錯呢？

陳樂天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要這麼做，之所以選擇去總督府告狀，所站的是更高層面的地方。

他想要做的，不再只局限於把曹縣令拉下來，而是想和-圖-書讓巴中城百姓不再受匪患的毒害。

而在對於巴中城的通匪事情上，陳樂天要做的不只是把曹縣令拉下馬來。

也就是說，劉大明更多的還是考慮東家和團隊的利益，而團隊之領袖陳樂天考慮的，或者說首要考慮的並不是自己的利益。

「那就讓我想想吧，明日再決定。」陳樂天站起來，往書房而去。

站在山腳下看到的是一種景色，站到山頂上，看到的，又是另一種景色。或者換種更確切的比喻，一個是站在泰山上，一個是站在黃山上。那麼看到的必然也是不同的。

但是這一點沒多少人能看到，或者說沒多少人會認同。

在這陽春三月遊人如織的艷陽下，陳樂天原本有些消沉的情緒散去不少。

很多桌子坐了四五個人，都只是一兩盤花生米而已。陳樂天這一桌的價錢就值七八桌，如此一來陳樂天就不會不好意思了，心安理得的喝酒吃肉。

如果這一刀下去，砍掉了鐵頭幫和曹縣令，確實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