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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使勁找，能有200—300名醫生做得到這點就不錯了，而且手術的時候還要看運氣。」

見自家老闆臉色忽明忽暗，凌天知道有些心結只能自己走出來，他適時保持沉默。

可是隨著【上級醫生的凝視】效果漸漸淡去，再加上自家老闆不斷提起，一股子強烈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像網上很多無知的人叫囂著不願意干可以不幹，國內大範圍臨采也只敢把支架的價錢往下降，可載葯球囊呢？他們敢動么？

急診科醫生臉上的表情很精彩，他想笑，但在本家醫院，直接笑話秦老闆一旦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報復都不好說。

「凌天啊，不應該，不應該啊！我求才心切，一片誠心天日可見，那個狼崽子竟然反咬了我一口。」

「至於吉翔，他就是個狼崽子，不知道感恩，上了勁兒就一陣瘋咬。這是我的錯，我去實地考察，被蒙蔽了，認為他是可造之材，給您帶來了錯誤的信息。」

「唉。」秦楚嘆了口氣，「凌天啊，話是這麼說，但圈子裡的醫生都……」

她雖然不知道滕院士是誰，但帶著院士這個頭銜的人都是大佬。

「真要是那樣的話，介入手術就會變成一小部分人才能接觸到的神級治療方式，怎麼讓所有人都能受益？您說，是這個道理吧。」

「老闆，您先歇著，別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說。」凌天壓抑著自己心中的狂喜，盡量用平淡的語氣安慰著自家老闆。

「如果，咱們精益求精，最後肯定是絕大多數沒有門路的患者得不到治療。能得到治療的患者都是什麼人，咱都知道。」

只是遇人不淑而已，而已。

網上的那些噴子說話可以付負責任，等到時候沒有手術醫生，上來噴的肯定是同一類人。

不知過了多久，秦楚長嘆一聲。

「好！」秦楚心中最後一絲複雜的情緒徹底消散，他用力說道，「至少在介入學科，他想起勢絕對沒那麼容易！和_圖_書」

秦楚心裏還剩最後一絲執念，他在努力化解。

他強行忍耐住那種暢快的感覺，假假的嘆了口氣，「誰知道呢，今天來看秦老闆的人是這麼說的。」

小護士咋舌。

秦楚心中最後一點愧疚正在消散。

「而需要治療的患者呢？」凌天認真地說道，「多少患者等著治療？就算是肝動脈擺管打點化療葯進去，患者也是有了收益。」

有機會一定要見見這人。

「我去，秦老闆這麼凶的人還能吃這虧？」小護士驚訝。

「咱先不說超選4級血管的難度，就說能做類似手術的醫生有多少，別人不知道咱還不知道么。」

簡單的問題，把凌天說的啞口無言。

「不。」秦楚堅定地說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既然已經準備開始，那就認真一些。凌天，你最近的科研拿出來我看一眼，咱爺倆商量下。」

「老闆，沒事沒事。」凌天說著毫無營養的勸慰的話。

「真是發瘋。」小護士道。

秦楚怔住。

「結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名小醫生髮瘋，把秦老闆氣的直接來了咱急診科。」

「能這樣么！絕對不可能。」

「這一點，我想沒人能否定。」

這是師徒兩人的默契。

他準備穿鞋，凌天蹲在地上，把鞋給老闆穿上。

急診科醫生見凌天扶著秦楚，身影在轉角處消失，心裏很是佩服那名「發瘋」的小醫生。

剛剛的安慰在這些經歷面前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是那麼的虛無縹緲，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他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和誰解釋，內疚中帶著不甘，情緒複雜。

凌天說著說著，一臉正氣凌然，他已經把自己說服，他已經把自己感動。

「老闆，您感覺怎麼樣。」凌天小聲問道。

一定要做點什麼！

秦楚忽然不再提那個「狼崽子」，而是換了一種語氣，喃喃說道。

「老闆，我說句公道話。」凌天就是秦楚肚子里的蛔蟲。

沉https://m.hetubook.com.com默，無盡的沉默，秦楚內心之中兩種念頭在戰鬥，刀光劍影。

「凌天啊，你說我是不是平時手術做的有點草率。」秦楚坐在床上問道。

凌天連忙勸阻。

凌天害怕自家老闆身體吃不消，用肩膀頂在老闆後背上。

凌天不知道自家老闆為什麼這麼著急。

「說是讓一個年輕醫生給罵了。」

秦楚用力地拍了拍凌天的後背，他似乎在安慰凌天，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回病區，你把你這些年的科研、課題、資料都拿來。」秦楚道。

他看上去高冷無比，傲骨錚錚，但能走到這個位置的人都是人精，自家老闆想要聽什麼凌天心裏清楚得很。

凌天扶著自家老闆離開急診搶救室。

凌天連忙扶著自家老闆緩緩坐在床頭。

「要不是您，咱國內介入學科至少要十年後才能到現在的水平。」

「老闆，介入手術太難，四級血管的栓塞本身也不是必須要做的。」

凌天說著，一臉痛心疾首。

他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能對抗、沖淡清晰的「夢魘」帶給自己的種種負面能量。

憤怒？

「您年輕的時候是做赤腳醫生過來的，咱介入學科面對的情況就是當年的醫療環境，爭取讓每一個人都得到應有的治療，盡量延長生命，這麼做有錯么！」

比如說住院總這個職位，就逼走了很多醫生。

這麼做的難度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一瞬間彷彿過了很久的「經歷」從何而來，一做一受兩種人生經歷已經把他的思維撕裂。

秦楚想著想著，眉頭微微皺起來。

真要是前腳把所有利潤都降沒了，誰又願意頂著線、犧牲自己的身體健康去做手術呢？

「老闆，您別這麼想。」凌天鼓足勇氣，抵抗著【上級醫生的凝視】還沒消退的影響，硬著頭皮說道，「只是一時的意外。」

但只一閃念，他就想起吉翔把一沓子A4紙摔在自己臉上的那一幕。

「www.hetubook.com.com老闆，我知道您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可看看手術量！他們一年做幾台手術，絕大多數患者最後怎麼辦！」

可是有希望總要比沒希望強，難道不是么。

「既然那隻狼崽子敢這麼做，當眾挑釁，那就徹底壓死他。」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秦楚抬手，把臉上的勒痕擦乾，「這次丟人是丟到了姥姥家，但總要做點什麼。前些年你爭氣，該有的履歷也都有了，咱爺倆不用臨陣抱佛腳。至於剩下的，我儘力，也要看你的緣分。」

「老闆，您說得對。」凌天道，「咱這面的患者實在太多，能做手術的醫生太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要是有大把時間，誰不想手術做的仔細一點。」

管床醫生的安慰，手術台上看見管子搭在肝動脈根本不往裡走的莫名憤怒，術后劇烈噁心嘔吐、地獄般的感受，沒有癥狀時的僥倖，複查發現滿肝都是的絕望，一天天走向死亡的木然，無數情緒湧上心頭，潮水一般，無情拍打著秦楚的心。

可是沒等他哭出來，秦楚卻老淚縱橫。

「可三級血管總是要超選的。」秦楚喃喃說道。

看著心生不忍，凌天鼻子一酸。

凌天抬起手，在脖頸間輕輕一劃。

「這世界上喂不熟的狼崽子多，我一片真心，換來的是什麼！」秦楚說著，右手拍了拍凌天的手背，「還是老話說得對，日久見人心，凌天啊，真到了關鍵時候還得是你。」

「您做的減瘤手術是成功的，不管給誰看都沒問題。那個小狼崽子也是運氣好，竟然找到了鎖骨下動脈有一根血管分支。不說這個，全國就這麼點醫生，國外也一樣。」

秦楚臉色灰嗆嗆的，看著像是死人一樣，不像是今天早晨和滕老闆一起走進來的時候那般容光煥發。

凌天沉默，他感覺可能有事情要發生。

「……」

「扶我起來！」秦楚沉聲說道。

「只是意外么？」秦楚喃喃問道。

「凌天，你說我這些和-圖-書年是不是做錯了？」秦楚躺在病床上，行將就木，用虛弱的聲音問道。

師徒兩人有著多年積累下來的默契，秦楚剛想要順著凌天的話說下去，努力找借口安撫自己的愧疚。

這句話已然有些動情。

但他牽挂自家老闆的身體，雖然感覺自己會被大罵一場，但還是硬著頭皮第一時間趕過來。

他與自家老闆不知不覺徹底共情。

「到底是誰啊，這麼牛逼。」

凌天連想都不敢想。

秦楚什麼樣大家都知道，可有誰敢當面指著他鼻子罵？

一場變故，讓自家老闆直接老了20歲。

「我就不應該多事，當他媽什麼伯樂。」秦楚臉上滿是戾氣，「一個少年天才被我看中，還邀請了滕院士來參加學術會，現在想起來真是太幼稚了。」

可是秦楚的心情剛剛放鬆了點，覺得自己做得對，然而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又湧上心頭。

「啊？老闆您……」

「不歇著了，在這裏不舒服，回我辦公室，咱爺倆盤算一下以後的路。」秦楚覺得自己要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至於被A4紙摔了一臉，他只能唾面自乾，彎腰把紙都撿起來。

凌天真不愧是秦楚最信任的學生，每一句話都說到了秦楚內心深處，讓秦楚舒服無比。

「還是錯了。」秦楚任由老淚在臉上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在衣服上，心裏莫名的感覺卻沒有因為哭泣而稍淡哪怕一點。

不就是找到道德的制高點么，誰還不會呢。

「秦老闆今兒是怎麼了？」急診科護士見兩人離開，小聲問道。

「凌天，這次是我錯了。」秦楚已經不再煎熬，那段恍惚的夢魘消散如塵煙，他鬆開凌天的手，擦乾眼淚，「我估計還能幾年的時間，你這面準備著，過段時間我帶你拜訪一些人。」

雖然知道這些話沒有絲毫力量，可是凌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安慰自家老闆。

「一群偽君子。」凌天已經恢復正常，A4紙被摔在自己臉上的屈辱此時此刻無比真ｍ.ｈｅtubooｋ•ｃｏm.cｏm切，像是刀子一樣扎在凌天的心上。

凌天一怔，他不敢再說「不」，扶著秦楚坐直。

師徒兩人沉默了很久，秦楚在沉默中伸出手，藉著凌天努力坐起來。

「我也知道十五分鐘一台手術……不對，剛開始的時候我也管一管，但外面那麼多患者等著手術，我不忍心啊。做的快點，大家都能得到治療，這也是一種折中的辦法。」

秦楚的聲音凄涼，完全沒了從前做事說一不二的霸氣，也沒有了從前底氣十足的范兒。

秦楚這人疑心太重，也是今天受了刺|激，這才做了這麼重大的決定。

作為一名下級醫生被上級醫生抓住工作失誤，而且這種失誤會帶來無法彌補的影響時的種種愧疚不安才是全部。

「老闆，您要多休息。」凌天連忙勸阻。

到時候怕是醫生會走的一乾二淨，至少是做手術的醫生會走的一乾二淨。

凌天一怔，隨即心中狂喜。

「說是秦老闆發現了一個年輕人，想要收他當學生，還特意舉辦了一次學術會，請來金陵的滕院士。」

隨著吉翔離開，他也漸漸恢復正常。回想學會上的一幕一幕，凌天想把頭塞進褲襠里，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不想見人，誰都不想見。

一樣的道理，要求栓塞更精細肯定會有人做不到。

如果無法擺脫，再往深了想，秦楚甚至感覺那些碎碎念像是一把把小刀似的，會在很短的時間里凌遲了自己。

當年老闆都沒做到的事情的確難度極高，極高。

當時心中沒有憤怒，凌天甚至不敢憤怒。

「科研只是敲門磚，但到了那個層面，很多事情都是要面子上說得過去。」秦楚道，「先去看看，其他的一步一步走。」

老闆是受了刺|激，心中不甘，想要在最後時刻徹底燃燒自己，試試看能不能把自己推進工程院。

「老闆，今天的事情您就別想了，我送您回去休息一下，您有什麼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在就在值班室。」

秦楚說到這裏，一下子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