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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魚明忙咳嗽一聲，拿起筷子給她夾菜：「吃菜先！吃多點才能長高高！」

石硤尾竟然住不下去，人們要逃難？

石志堅心中一愣。

「哎，阿堅！」臭魚明眉開眼笑，又忙給慧英紅夾菜，「紅兒吃菜，我們運氣好，遇到了大恩人！」

石志堅一笑，親自拿起那瓶飲料咔嚓擰開蓋子，遞給慧英紅說：「吶，這種飲料很好喝的，是叔叔工廠生產的，叫冰糖雪梨。如果你喜歡，以後叔叔帶你去我的廠子，讓你喝個夠！」

而此時石志堅卻在想下午要帶老姐石玉鳳回石硤尾看望那些老鄰居。

臭魚明呵呵笑著，看著冰糖雪梨吞了一下口水，又把飲料推給慧英紅，「紅兒你喝就好，我歲數大了，喝不慣甜東西！」

「很多人家都扛不住了，從石硤尾搬了出來，我也是沒辦法，就帶著老婆孩子也逃難出來！」

慧英紅卻在旁邊說：「媽媽還說，不抽煙能省錢。」

如果被老姐石玉鳳知道石硤尾如今這般情況，卻不知她又會怎麼想？！

「為什麼？」

「能做什麼？我一個大老爺們當然想要找份工搵食，然後養家糊口，總不能讓紅兒她媽養活！」

一開始說是要蓄水給鬼佬們ｈｅtuｂoｏk•ｃｏm•ｃｏm過聖誕節，可是等到節日過後，卻又找理由說石硤尾這地方樓層太高，現在供水系統跟不上，如果想要吃水讓他們自己建造水塔。

正在吃東西的臭魚明見此，顧不得嘴裏還嚼著東西，忙起身從自己兜里摸出一盒皺巴巴香煙，努力把嘴巴里的東西嚼幾口咽下，對石志堅說：「你要是不嫌棄，抽我的吧。」

臭魚明嘆口氣，「石硤尾那邊日子過不下去了！」

石志堅一愣，以前的臭魚明可是死要錢的，並且經常在石硤尾訛錢花，怎麼幾天不見反倒像是變了一個人？

「對，是石叔叔！石叔叔是咱們的大恩人，更是大好人！」

「石叔叔不是外人，他是我鄰居，我們認識好久的。」

「多謝，多謝阿堅！哦不，多謝石先生！」

臭魚明見石志堅肯抽自己香煙，很是高興，忙從懷中摸出火柴，刺啦划著，幫石志堅點燃香煙，然後又把那半包廉價香煙小心翼翼收好，怕裏面的香煙折斷，更是一根根排好，這才重新揣進懷裡，自己卻是連一支都捨不得抽。

慧英紅高興了，就雙手抱著飲料抿了一口，小眼高興地眯成一條縫，「真甜！」又把飲ｈttps://ｍ.heｔuboｏｋ.ｃｏm.ｃom料遞給臭魚明，「阿爸，你也嘗嘗看，甜的很！」

石志堅笑了，重新把三百塊錢裝進錢夾，卻見慧英紅看著那支飲料卻不肯打開，就笑道：「這是給你買的，怎麼不喝？」

「叫什麼先生，太生分！還是叫我阿堅吧！」

如今連「四小時供水制」也不頂用，自從石志堅他們從石硤尾搬走後，那邊的生活就更加不好過，尤其在吃水方面，水務署卡著不給這邊窮人供水，只顧著照顧那些鬼佬。

「他不是大恩人，他是石叔叔！」

「沒水！」臭魚明拿筷子夾了一塊炒雞蛋吞進肚裏，拿手背胡亂擦了兩下。

慧英紅就又扭臉看向石志堅：「叔叔，我真的可以喝嗎？」

這時候飯菜上來，石志堅遞了一雙筷子給臭魚明，臭魚明卻又把筷子遞給慧英紅，自己則重新從筷子筒取了一雙，這才對石志堅說道：「多謝先！」

臭魚明說：「是石叔叔買了給你的，你喝就是。」

慧英紅就眨動烏黑的小眼睛，看向臭魚明。

可惜，雖然水塘建造的夠多，吃水難問題卻一直都沒得到緩解。

臭魚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知道以前自己很壞，總是在和圖書石硤尾混吃混喝。紅兒母親教我，以後做人要頂天立地，做幾多工，就食幾碗飯！不是自己的錢，千萬不能要！」

石志堅抽了一口香煙，劣質的煙草充斥肺部讓他忍不住咳一聲，然後問臭魚明道：「你怎麼不在石硤尾待著，來九龍了？」

石志堅夾著香煙彈了彈，「我這邊有家公司，現在在招募清潔工，你如果能吃苦……」

「不不不，這可使不得。」臭魚明慌忙擺手，「我結婚卻是沒擺酒席的，只是隨隨便便和家人吃了一頓飯，這錢，我不能要。」

「我現在戒煙了，紅兒媽媽說抽多煙對身體不好。」臭魚明忸怩道。

一九六三年的五月更是開始限制用水，開始的時候每天供水四小時，一兩個月之後就發現水不夠，改為每四天供水四小時，這就造成好多民生問題出現了。當時香港多數是四層高的樓房，一有水樓下就開大水管接水，樓上就根本沒有水了。

石志堅一看，煙盒裡裝的卻是這個年代最廉價的手捲煙。

再後來慧英紅父親去世，母親帶著幾個子女生活更加艱苦，不久前遇到了臭魚明，沒想到臭魚明對她一見傾心，於是就又組成了家庭。

說白了就是一些私戶從外面偷https://www.hetubook.com.com運過來煙葉，隨便搞了一個小作坊生產的劣質香煙，味道嗆鼻，唯一的優勢就是價格便宜，通常買一盒真正「三五」的錢，就能買十來盒這種廉價香煙。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聽臭魚明講，慧英紅的父親原本是秀才出身，1963年來港后被騙光了錢，此後一病不起，為了生計，三歲的慧英紅在母親的帶領下在灣仔駱克道一帶賣口香糖，撲克牌，中國筷子。沒地方睡覺就睡街上，而且也沒錢上學，那個時候想要活下來都很艱難，她每天在街上跑十幾個小時叫賣。

「我能吃苦的，當然能吃苦！」臭魚明一看有活干，立馬激動起來，顧不得吃東西，拍著胸脯說，「你也知道我是窮人出身，從小到大最能吃苦！清潔工，我願意做的！」

沒牌子，沒地址，沒商標，被很多香港煙民戲稱為港產「三無」牌香煙。

「恭喜啊，我沒想到你已經結婚，沒去喝你喜酒真是不好意思。」說著話，石志堅卻從懷中掏出錢夾，取了三百港幣遞給臭魚明道：「這些錢不多，權當是我遞的份子錢，還請收下！」

「現在聖誕節快要過完，卻還不開閘，整個石硤尾都快乾掉！很多人不得不跑去很和-圖-書遠地方打水，還有的直接花錢向那些火燭鬼買水喝。」

住在石硤尾的都是窮人，建一座水塔最起碼也要三萬港幣，誰能建的起？！

「那好，等會兒我寫個便條給你，你尋了地址找過去，誰要是問起，你就說是我介紹你來的！」

臭魚明生怕石志堅不相信，就又從剛才背著的麻包袋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道，「我現在在撿廢品！連廢品我都能撿得，打掃衛生這種活兒就更不用提！」

慧英紅說：「媽媽說不能隨便喝別人給的東西。」

「哎，現在大傢伙全都快活不下去了！火燭鬼要的水錢越來越貴，簡直把這當成了一門生意來做——水價高過米價！我們這些窮人只好把每一滴水省著用，洗衣服的水拿來洗腳，洗腳的水拿來洗衣服，洗澡是不敢想的，比去澡堂子還貴！」

香港本地一向缺水，為了吃水，政府建造了很多水塘，大大小小數百座，目的就是為了蓄水。

石志堅也不介意香煙好賴，從煙盒抽出一根咬在嘴上。

通過臭魚明的敘述，石志堅多少知道了一點石硤尾的近況。

「上次水務署停水說要為那幫鬼佬過聖誕節蓄水！」

石志堅點點頭，卻沒胃口吃菜，從口袋掏出香煙，一捏，扁了，卻是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