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張纂立在人群中央，很不起眼，前幾排可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那都是晉州舊人、信都元從以及高歡故友站的地方。

這讓張纂怎麼不羡慕。

免職也有免職的好處，無需跟一眾舊日同僚在城門口苦等，王峻昨日從故友處得知高澄行程，當機立斷，快馬出城，奔向高澄所宿驛舍。

也是高澄七弟高渙的親娘舅。

高澄巡視河北煮鹽事宜，發現幽、瀛、滄、青四州之中，瀛洲刺史韓軌從中牟取私利，其幕僚佐吏以及親近左右近百人，幾乎全都牽扯其中。

中外府從事中郎張纂正是晉陽三府幕僚之一。

樹倒猢猻散，高歡對這群猢猻殊為不喜，幾乎都被閑置。

他也不由想到了同在這一列傳中的，還有張纂、趙起、徐遠、王紘四人。

面對六人手持刀刃，紇奚舍樂與王紘敢於空手相搏，尤其是紇奚舍樂，惜命的高澄最愛的就是這等忠勇之士。

但在時人眼中，三崔二張這五名信都建義后投身高氏，收穫重用的幕僚，所獲恩寵卻不如一陳。

若按歷史軌跡走，他去職后不久將被高歡派往高洋幕府任城局參軍，後轉至高澄幕府任外兵參軍。

赴任時，高澄千叮萬囑讓他與滄州鹽官張德興好生配合，這才放了張曜離開。

一眾文武翹首以盼的高澄卻在行進的馬車中，與代郡靈丘人（山西靈丘）王峻相談正歡。

之後免罪釋放，重新啟用，卻也被約束在了中央。

於是高澄採取了hetubook.com.com一個折中的辦法，任張曜為行滄州事，暫攝滄州政務。

但無論如何，高澄也不敢再把韓軌留在瀛洲，讓他有機會從煮鹽之中牟取私利。

高澄看在父親高歡與七弟高渙的情分，以及韓軌過往之功，只是治罪了從犯，對於這個主犯，高澄將他禮送晉陽交由高歡再行安置。

爾朱兆與高歡親密期，張纂數度出使，因而與高歡結識。

與張纂並列的張亮自南下洛陽后，深受重用，任職司馬，掌管聽望司，如今行南荊州事，只等病入膏亡的源子恭咽氣，便能扶正，官居一州刺史。

細查之下，發現這群人不止牟取鹽利，更是一個貪腐大窩，獨有張曜一人清白。

在高澄眼裡，清廉官吏難得，自該好生維護，但有能力的官僚，即使貪腐，也可以被網開一面，只要不是傷民虐民，一切都好說。

因高澄麾下幕府有崔暹、崔昂、崔季舒三崔齊列，高歡幕府也有了張亮、張纂兩名昔日爾朱兆的核心幕僚並稱二張。

作為爾朱兆麾下核心幕僚的張纂卻不在此列。

而另一名親衛紇奚舍樂與六賊搏鬥而死。

高琛雖因穢亂而死，但張纂卻因功升任大丞相府功曹參軍，畢竟輔佐留守，也管不到他褲襠里的那點事，功是功，過是過，高歡這一點分得很清楚。

馬車行到半道上，高澄終於想起了這人是誰，穿越這麼多年來，一些被模糊的記和圖書憶，又清晰起來，王峻可不正是與張亮等人同傳的高齊良臣之一么。

韓軌與高澄沾點親，他是高歡初戀，韓智輝的兄長。

這也是高澄無奈之處，鮮卑勛貴，包括韓軌這個鮮卑化的匈奴人，有一個算一個，對他們高家忠心耿耿。

昨日得快馬傳信，世子高澄將於今日入晉陽，高歡只安排了一眾文武相迎，自己卻在渤海王府坐等。

縱然高澄在晉陽歸權之舉，讓高歡盡去疑心，並以河北相托，但特意召集晉陽文武相迎，讓高澄與眾人結識，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高澄與王峻越談越是歡喜，對這人的才幹更是滿意，臨出發時邀王峻同車繼續他們之間的話題。

與封子繪抱有相同看法的不止他一人，張纂就是其中之一。

東柏堂遇刺，楊愔、崔季舒雖逃，但不止陳元康一人捨命護主，王紘當時充任高澄貼身親衛，因無兵刃，被蘭京等人砍翻在地，但蘭京等六人急著殺高澄沒有補刀，王紘僥倖保得性命。

廣阿之戰後，爾朱兆退兵，留張纂協助相州刺史劉誕守鄴城。

馬車顛簸，王峻還在高談闊論，渾然不知高澄已然分了心神。

趁侯景禍亂南梁，隨軍攻取淮南之地，隨後經略河北營州，破韋室俘其統帥，伏擊柔然擒其名王，平定東北邊患。

所謂陳，指的就是陳元康。

這讓張纂品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同時也一再要求，讓高澄打擊貪腐，對文官下手就行，和_圖_書千萬不要涉及軍中大將。

高歡不惜從高澄幕府強征陳元康，而高澄每往晉陽，都要夜宿元康府中，高家父子這般信愛，眾幕僚中，獨此一份。

張纂，字徽纂，北魏舊都代郡平城人（山西大同），最早歸屬爾朱榮麾下，爾朱兆受命都督一職統軍，張纂擔任其都督長史輔佐。

高澄之所以回想起張曜之事，正因為張曜在史書中與張亮、王峻等人同列。

高歡這一時期的丞相一職，由在信都所立的元朗冊封。

高歡趁爾朱氏勢力暫時退出河北，圍鄴城數月，掘地道以陷城牆，張纂就此投入高氏陣營，擔任丞相府參軍事。

晉陽有三座重要府衙，相國府（大丞相府）、行台、中外府。

對此，高澄也很認同，畢竟就目前來說，軍隊不能亂。

作為高歡前任筆杆子，王峻不與高澄談文論道，反而與他說起了軍務，驛舍內一番詳談，高澄對這位謀略過人，長於臨機應變的文士欣賞不已。

張曜也算建義元從，在信都時被高歡調撥至韓軌幕府擔任中軍大都督府長史。

早在高澄派遣信使溝通北上行程的時候，高歡就立即下令鎮守山西各州將領回晉陽述職。

這也是張纂做出判斷的重要依據。

高歡征討劉蠡升之際，以高琛守晉陽，留張纂為行台右丞輔佐高琛。

他由王紘又想到一人，紇奚舍樂。

原因倒也簡單，韓陵之戰前他就投了高歡。

但作風處事，大多有待商榷。

無非www.hetubook.com.com兩種，其一是為試探，一如過往所為，但有了歸權之事，這般行徑除了使父子疏遠，並無半分益處。

讓一名長於軍事的謀臣去舞文弄墨，只能說慧眼如炬的高歡，難得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權貴雲集，就連素來與高澄不對付的南汾州刺史尉景也在其中，看他毫不掩飾的忐忑表情，張纂很清楚，尉景在憂慮高澄會用什麼態度來對待他。

王峻字巒嵩，曾為高歡幕僚，受任相府墨曹行參軍，專職筆墨，代為書寫，因錯被免職。

至於其二，就值得說道了，過去一整個冬季纏綿病榻的高歡，也許對自己的身體有了一個認知，天不假年。

如杜弼、張曜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這四人如今都在高歡麾下任職，如今政務盡數轉至洛陽，也是時候出言討要了。

前文提過，爾朱兆退回秀容以後，麾下幕僚除張亮以外，盡皆與高氏在私底下有過聯絡。

王峻到驛舍外時，夜色已深，驛舍有親衛重重把守，出入不得，更不會有人為他這樣一個獲罪免職之人打擾高澄休息。

知道了是誰，高澄也對他被免職的原因有了一些猜測，只怕是栽在財物賄賂上，而不是他之前以為的謀臣不勝文士差遣。

當然，王峻自己不提，高澄也不會去追問，既然歷史上高歡將他派往高洋幕府任職，可見不是什麼原則性錯誤。

畢竟王峻年老之後，犯下過私自渡運犯禁物資與盜截軍糧這兩條死罪，因功免死，卻也挨了ｈｅｔuｂｏｏk•coｍ.cｏｍ一百鞭子，發配到甲坊為奴。

但張曜名義上是信都元從，卻沒擔任過什麼要職，高澄的核心幕僚可以直接外放地方任刺史，韓軌的核心幕僚卻沒這個資格。

分別對應高歡，相國（大丞相）、大行台、都督中外諸軍事三重身份。

因而，王峻只能在驛舍外苦等一宿，高澄一早醒來聽說了這件事，匆匆洗漱后便將王峻招進驛舍問話。

高澄在四州攏共設置2666座鹽灶，滄州就有1484灶，利益輸送，非張曜這樣的廉潔之士不能受任。

兩人並非無勇，蘭京雖是膳奴，卻也是將門子弟，其父正是南梁名將蘭欽。

像這種貪污之事，在這些人中間簡直不要太尋常，甚至高歡自己都覺得這些軍中將領提頭賣命，貪點錢而已，沒什麼大驚小怪。

張纂擅於逢迎，長於機變，這樣的性格也讓他很快被高歡及親近所接納，高歡入洛陽后，張纂補任行台郎中。

距離高澄約定抵達的時間還很早，但這並不妨礙眾人將南門擠得水泄不通。

晉陽城門外，一應文武聚集，文士有司馬子如、高乾、封隆之、陳元康等人，武將以斛律金、彭樂等人為首。

韓軌之事，當時也給高澄提了個醒，他將滄州刺史調往瀛洲。

之後隨著行政權力逐漸由晉陽轉向洛陽，張纂也由相國府（大丞相府）調任中外府，擔任從事中郎一職。

雖然爾朱兆敗亡，但不能歸罪於二張無能，作為表親的慕容紹宗苦口婆心，難道就勸動了那位大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