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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兵家大忌，高歡可不會犯，相較於上一場西征，如今的他確實謹慎了許多。

作為原時空里最先贊成宇文泰奪取巴蜀計劃，並親自領兵南下佔據蜀地之人，尉遲迥產生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酒宴過後，宇文泰並未立即揮師渡渭水北上。

高澄為華陰改名玉璧，但確實是第一次親至，這座城中發生過許多故事，也有許多傳奇人物。

尉遲迥可是知道蕭紀與一眾兄弟關係都不和睦。

不過這一時空有高澄大肆招募漢軍將士，不止京畿軍中漢軍佔據半數以上，兩萬鹽兵更是全員漢人。

對於丈夫來說，她也只是高澄用來拉攏王思政，也使自己能夠信任對方的一個理由。

如今在看兩人握手言歡的模樣，誰又能夠猜想到他們當初的仇怨。

「老將軍為政清廉，嫉惡如仇，是澄所仰慕的人物，奈何明珠暗投，只能在這與野草為伴。

雙方如今是唇齒相依的盟友，也能稱得上是互信互敬，一番交談后，蕭紀已經在內心感慨北方多才俊，宇文護也驚訝于被北方士民編排已久的南梁皇室，卻有如此人物。

宇文護並沒有多做寒暄，立即領著蕭紀等人往灞上與宇文泰匯合。

每每想起高歡重回晉陽時，頂著滿頭白髮來見自己的憔悴模樣，高岳便總是懊惱自己當初不能堅定立場。

忽地，東方傳來轟鳴地馬蹄聲，連大地也在跟著顫動，巡視營地建設的王思政循聲望去，先印入眼帘的是之前派出的哨騎，一騎絕塵而來。

侯景也是先苦后甜，這麼多年坐鎮襄陽，直面陳慶之。

若非有高敖曹撐著漢軍顏面，還不知要被他們怎麼欺凌。

但好在高澄從不獨寵，哪怕是艷冠關東的李祖娥進門，也得按日子來輪值，王氏雖不受重視，卻也在一個循環里，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一天。

陳慶之去年過世，江陵軍心為之動搖，畢竟也是坐鎮近十年，不管是誰來接替，都難以達到陳慶之的威信與才能。

一來是他打算誘敵深入，對方走得越遠，補給線也被拉得越長，也更有戰勝的機會。

當然，要讓王思政知道了他肯定要對仇怨這個詞保留自己的看法：那分明是小高王為了阻止自己誤入歧途，不得已而為之的做法。

阿那瓌不信值此關鍵時刻，宇文泰、元寶炬等人敢害了自己女兒的性命，但凡有點理智，也不會犯下這等禍事，否則一旦柔然與東魏聯合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兵，宇文泰等人拿什麼抵達。

王思政趕緊躬身行禮，絲毫不敢以岳丈身份自居，他謙卑道：

九年前，這兩人初見時，高澄只因王思政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便栽贓王思政口蜜腹劍，暗地裡想要謀害自己。

在高澄與王思政之間，作為側室與女兒的王氏才最可憐。

雙方在灞上合兵當日，宇文泰就廣設酒宴，宴請南梁諸將，與他們拉攏感情，希望能同心協力共御高賊。

司馬子如因留守洛陽，還特意請求高澄代他前往祭拜。

身居高位就這一點不好，很難聽見真心話，每天圍繞自己的都是阿諛奉承。

高澄翻身下馬，緊緊握住了王思政的雙手，懇切道：

隨著二十三萬余戰兵西征，關東之地不可避免的出現空虛，幸有與柔然交好，故而能夠徵發河北與濟州十萬大軍南下駐守，以策周全，否則真要面臨兵力捉襟見肘的情況。

而此時由南梁武陵王、益州刺史蕭紀與副將蘭欽統率的五萬蜀兵也終於穿越了子午道。

「大將軍已至！」

隨著大軍入關，南梁也開始在邊境增派人手，這給了高岳極大的壓力。

不過主君是個戲精，總好過暴虐不仁不是么，誰還沒點小愛好。

可以說奉行洛陽政令的河南、河北屬於漢化國家，而奉行晉陽政令的河東以及北疆六州，則是徹頭徹尾的鮮卑國家。

高澄在王思政的邀請下與他一同巡視城防，駐守玉璧三年有餘，王思政對城中每一片土地都了如指掌。

輸了自不用說，光是撫恤金就得讓高澄愁得直掉頭髮。

巡視城防期間，聽著王思政提起每一段城牆在被宇文泰圍攻時的危急時刻。

王羆公正無私、嫉惡如仇的性格讓他在權貴之間不討喜的同時，也註定能得到治下百姓的忠心擁護。

「末將以白身受用於大將軍，縱有微末功勞苦勞，亦是大將軍識人之明，末將又如何敢居功。」

吐谷渾坐落在青海湖，對於以農耕為主的西魏來說，多少有點雞肋的意思，北方又是柔然。

「上天讓將軍生在了關西，而非關東，否則澄定要與將軍把酒言歡，好好論一論這世上的公理正義。」

大軍行至眼前，一名黑甲騎士越眾而出，對王思政笑道：

黑甲騎士們放緩了速度，他們身後也出現了步卒身影，旌旗蔽空，一眾將旗之中，獨屬和*圖*書於高澄的帥旗最是顯眼。

而這也是他在王偉的勸說下，放棄與南梁合謀的想法，最重要的原因。

可看著時常出現在自己面前，年僅十歲的小侄女蠕蠕公主，最終也都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與宇文護一同迎接的尉遲迥，反倒對蜀地的山川地理，人物習俗更感興趣。

俗話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一個道理放在軍隊與國家的民族屬性問題上同樣適用。

當然，也要看奉承的人是誰，例如張師齊馬屁拍上天，還不如身為塔防大師的王思政幾句謙讓之言讓高澄更受用。

豫州刺史堯雄、荊州刺史侯景都要面對這份壓力，所幸三人都堪稱一時名將，雖壓力巨大，但在有婁昭、段韶所領的十萬大軍為後盾的情況下，倒也不缺信心。

惜命的高澄沒有在戰場上打開位置共享的想法，他一身黑色盔甲，也只是最普通的親衛制式。

所幸高澄在出兵前極度重視後勤，甚至親自詢問民夫的冬衣預備情況，這才沒有造成大面積凍死的現象，不過每日里都要幹活，凍傷不可避免。

堂兄的恩情，這一輩子只能拼上這條命去還了。

偏偏這也是高澄第一次參与這麼大規模的戰鬥之中，缺乏大兵團作戰經驗，由不得他不慎重。

也就是這年頭沒有微博，否則真要給重男輕女的王思政頭都給錘爛。

大興土木之餘，王思政也沒忘了廣派哨騎，畢竟玉璧地處兩魏邊境，哪怕得到了宇文泰正在灞上聚集兵力，並無北上之舉的確切消息，但小心無大錯。

高歡不只是祭拜，更是在墳前誦讀了一篇聲情並茂的祭文。

王思政這人自我催眠一向都可以的，拿捏得很死。

而此時的高車貴族卻還沉浸在酒水歌舞之間，安於享樂，殊不知阿那瓌已經決心洗刷高車這個曾經的小跟班，帶給自己的屈辱。

本就是處在難以抉擇的境地，突然聽說南梁少數幾個能看得上演的將帥之一，陳慶之病逝，也使侯景決定繼續給高氏做忠臣。

他卸下面鎧，露出俊美容顏，可不就是小高王么。

近一點的就有西魏老將王羆，他被高歡俘虜后，拒不投降，在司馬子如等人的挑唆下，被高歡所殺。

塞北，柔然王庭。

高澄雖然做出了許多的努力，但歸於他治下的只有河南、河北。

祭拜過王羆，隨著高歡軍令傳達，除先前已經入駐的高澄所部，及隨他先行的十萬民夫以外，其餘www.hetubook.com.com八十萬軍民也陸續在王思政建造的臨時營寨落腳。

當然，這是由高歡的幕僚魏收為他代筆，賀六渾可沒這文采，當然，他不學有術的好兒子高澄也沒這能耐。

說罷高澄又笑道：

隨王思政巡視了城池，高澄親自攜帶了酒水往王羆墓前祭拜。

「若非女眷不便隨軍，澄真想將王娘帶來，與翁丈父女相見，但請翁丈莫要心急，戰後必有相見之時，那時翁丈回朝敘功，少不得一個郡公的體面。」

如今蕭衍年邁，蕭紀以王爵坐控蜀地，萬一皇位更迭，新皇是否還會信任自己這個兄弟，將蜀地交付與他。

在戰場中身穿鮮艷明亮的鎧甲，有利有弊。

「當年我交代長猷（陳元康），讓他勸說父王取華陰為根基，明知道司馬子如、韓軌等人以華陰之敗為生平奇恥大辱，卻不曾與長猷提及王羆生死，縱使是司馬子如唆使父王下令殺死王羆，可元兇又何嘗不是我高子惠。」

阿那瓌也終於得到了東魏出兵的具體消息，為此他立即下達動員令，徵得兵馬二三十萬。

若是勝了，對於關西的重建，也會給財政加上極重的負擔。

王思政已經提前徵召華州當地民夫，在城外搭設營寨，以做臨時安置。

斛律光看著高澄與王思政翁婿情深的模樣，不由撇了撇嘴。

正當兩方在玉璧與灞上兩地蓄勢待發的時候。

對於父親來說，她只是昔日恩主元修貴為西魏天子時，用來與高澄化解猜疑的工具。

二來則是蜀兵跋山涉水來到灞上，急需修整。

高歡來到玉璧，也沒有急著進城，而是繼高澄之後，也去祭拜了王羆。

也不能說是兩位親家，長安傳來消息，嫁給西魏天子元寶炬，年僅十五歲的長女因難產而死，據說死前見到了種種靈異現象。

這一次發動傾國之戰，就不允許失敗，這不只是關係到父子兩人的威望，更因為這場西征對財政的耗用。

利則是能讓將士們知曉主將所在，弊端也是會將自己位置暴露在敵方視野中，極易遭遇敵方精銳斬首突擊。

如今東魏西征大軍屯駐玉璧不見動靜，也是同樣的道理。

高澄的許諾也讓王思政眼前一亮，與女兒相見倒只是其次，更重用的是郡公爵位，這是可以流傳子孫的榮光。

大家有著共同的敵人，彼此利益一致，都是為了阻止高氏一統北方，故而兩幫人相談甚歡，酒席上言笑晏晏。

軍隊即是經和*圖*書濟基礎，哪一族佔據了軍隊中的大多數，其所屬的民族文化，也將決定國家民族屬性這一上層建築。

昔年魏延請命領騎兵走子午谷，十日內奔襲長安，當然勝敗難以分說，畢竟這隻是一個設想而已。

高澄整合徐州、東徐州、北徐州三州之地，將它們合併為徐州，曾經犯下嚴重錯誤，卻被高歡原諒，深受感動地高岳被堂侄高澄任命為徐州刺史，坐鎮東南。

高澄微微頷首，他近來多愁善感，無非是戰前緊張而已，也算是老毛病了，真等兩軍對壘的時候，反而能夠恢復常態。

「王羆若是求活乞降，縱使大將軍不說，相王亦會留他性命，此人雖冥頑不寧，卻也是個硬漢子，自己選擇以死殉道，與大將軍又有何干。」

在西魏東出路線被堵死的情況下，況且迎面就是東魏都城洛陽，據說洛陽有傳言稱『大將軍守國門，天子死社稷。』

華夏大地在公元540年的末尾，一改過去三年的和平，各地都將掀起大戰，就連漠北也不例外。

晉陽這等名城、大城尚且容不下九十余萬軍民，更別指望西征軍民能住在玉璧城裡。

畢竟一場西征大敗，讓他落下頭疾病根，並白了頭髮，若再來一場大敗，只怕命都要丟在這件事上。

等奔至王思政面前，不再需要哨騎闡述，王思政已經瞧見了遙遠東方逐漸粗大的黑線，那是由無數黑甲騎士組成。

其實不只是高家父子，王思政受命鎮守玉璧，初至玉璧時，就當著全城百姓的面為王羆掃墓祭拜，以收玉璧人心。

自十月初三出晉陽以來，一連行軍半月有餘，士卒早已是疲憊不堪，不將精氣神養足了，哪敢就帶著一群疲敝之士上陣搏殺，那不成了送人頭了么。

如今東魏名義上是一個國家，其在洛陽與晉陽軍政二元制下，是屬於割裂狀態。

因此，他也相信了十五歲的女兒難產而死的這一說法，有長女的例子擺在這，阿那瓌也開始考慮傳信禿突佳，讓他暫時無需急著逼迫蠕蠕公主與高澄生育，以免重蹈長女難產而死的覆轍。

「翁丈無需自謙，你的功勞，澄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裏，若無翁丈扼守玉璧，又哪來關東三年休養生息。」

高澄卻並未置身其中，反而遊離于外，想象王羆困守孤城，被高歡二十萬銳氣正盛的并州胡破取時的絕望。

通過這場戲，高歡成功洗白，所有人都認為賢明的高王只是被如司馬子如這等小www.hetubook.com.com人蒙蔽，才誤殺了王羆。

在東道不暢的情況下，圖謀蜀地似乎就是西魏崛起的唯一希望。

無論是拉攏下屬，還是閨房情趣，也礙不著平民們的事，反倒為他們新增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豐富人民群眾日益旺盛的精神需求。

但入關助戰的五萬蜀兵確實是由子午道來到了長安城下，由宇文泰派最看重的侄兒宇文護以及外甥尉遲迥前來迎接。

若想衝破關東封鎖，難度可想而知。

其中，以侯景面臨的壓力最小。

高歡大軍抵達玉璧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二十三，天空落了一陣子的雪，氣候嚴寒。

作為東魏西進的橋頭堡，縱使大軍未至，玉璧城也是一片忙碌景象。

明明是他高歡下令殺的王羆，此時卻在墳前假惺惺的演戲，但奈何底層民眾就吃這一套。

不過他並不打算插手兩位親家之間的紛爭，而是要盡起傾國之兵，攻滅高車，一統塞北草原。

高澄對這位耿直剛強，處事公平的老將軍一直心存敬意，就連司馬子如，在以口舌殺人，報當年華陰戰敗之恥后，卻又以自己的行徑為恥。

他詳盡地為高澄介紹起了玉璧城的防禦措施。

「翁丈，勞你鎮守西陲，兩敗宇文泰，著實是辛苦了。」

戰後無論勝敗，都有著巨大的虧空等待高澄填補。

斛律光不知道為何高澄突然觸景傷情起來，他稍作思考回答道：

如今的北方武人，大體對南方軍將含有一份蔑視，畢竟這群鮮卑化的六鎮各族胡人連自己內部的漢軍都不大瞧得上眼，更何況是南人。

命斛律光綁了對方，關在牢里一年時間，不聞不問。

說到底還是華州百姓與高家人接觸少了，太過單純，晉陽、洛陽兩座城，隨意打聽打聽，這年頭誰還會把高家父子的眼淚當真，不過都是配合他們演戲罷了。

當然，這一切都要等這一戰打完再說，若是能趁勝攻入河南，那最好不過，畢竟蕭衍已經做到這般地步，自家再去圖謀他的蜀地，著實說不過去。

沒看高王誦念祭文時還兩眼含淚么，可見高王對此事有多悔恨。

禿突佳是知道兄長阿那瓌具體計劃的，這些時日他時常向北眺望，作為郁久閭氏的一員，他也希望自己能夠親自加入這場復讎大戰。

例如看見了被元寶炬賜死的前任皇后乙弗氏的鬼魂。

高澄在王羆墳前，倒下一杯酒水，說罷，回頭朝斛律光感慨道：

哨騎高聲呼喊道，卻被身後越來越大的動靜給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