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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罪？」

昨日元懷仁與高孝琬的一席對話，分明已經屏退了奴僕，卻還是被送到了高澄的面前。

今日將崔季舒喚來，便是詢問將那十萬匹布，回借給蕭綱，對自家國庫的影響。

如今明眼人誰不清楚天子是在養蠱，對待這些所謂骨肉，哪有多少溫情可講。

高澄不忘告誡道：

封子繪如實報上具體數目，高澄見武庫充足，便開口道：

崔季舒在心底計較一番好，回答道：

也不是沒有人抱守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舊觀念，但民間對於這場奪嫡之爭，卻是樂見其成。

元懷仁屁股的傷勢未愈，又跪在了明光殿請罪。

「為父年少輔政，主國多年，威權之重，根基之深，豈是你能輕易蒙蔽過去。我派人探聽你等行徑，只是防止你們私自結交將領，以免國家有江南之禍。至於平素你們兄弟獨處時的一些抱怨言行，為父其實聽得多了，但又何妨，為父年少時，也曾……」

更何況以蕭綸的性情，又哪是忍氣吞聲的主，故而遣使來洛陽，願向北齊稱臣。

由柳仲禮領兵，若是勝了，由於蕭綸與蕭紀無暇抽身，蕭繹必然向洛陽求援，自己便能夠從容在江州立足，一如控制東梁一般，將西梁抓在手中。

高澄聞言頷首，他今年也想養兵休戰一年，去年奪了漢中，又聲勢浩大去了趟江南，國庫開支著實大了點。

「準備好能供應十萬大軍一戰的刀槍弓矢。」

說罷又看向與元懷仁一同跪在殿內請罪的高孝琬，嘆息一聲道：

猶豫再三，在崔季舒、封子繪告退後，高澄又命人傳信韋孝寬，將出徵人選由柳仲禮更改為吳明徹。

當蕭綱失去了他的利用價值，只需逼迫對方在建康寫下一份降表，甚至無需出兵，便能進取江東之地，當然，前提條件便是如願讓吳明徹獨掌建康兵權。

韋長英喪夫后，便被當時還是齊王的高澄納入府中，也有不少年頭了，hetubook.com.com卻始終未曾有孕。

去往元仲華寢宮的道路上，元懷仁突然低聲道：

「莫要磕了，起來吧，若是磕傻了腦袋，朕可捨不得將義女嫁給一個痴兒。」

「我送毛氈，並非恐嚇你二人，需知『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今日所為不過是要給你二人提個醒，凡事不可心存僥倖。」

二人去到元仲華的寢宮，又受到一番責罵，原來事情早就傳進了她的耳里，這讓高孝琬心理平衡不少，原來不知自己身邊多有耳目，父皇身邊，也少不了宦官宮娥給人傳遞消息。

高澄對此自然是鼎力支持，四梁之中，他最忌諱的便是南梁，或者說陳霸先。

甚至特意當著使者的面，與蕭繹行文，告誡他不可襲奪荊南。

韋孝寬的信心並非空穴來風，不過是挑唆蕭綱出兵而已，此事易耳，如今建康大臣，但凡有見識的，都在家裡準備好了齊字旗，時刻等著高澄決心滅亡蕭梁社稷的時候，好懸挂在屋外。

「表兄，這時候便莫要再自作聰明，誠心向父皇請罪才是上策，父皇真要處置你，便不是送毛氈，而是讓宋游道帶人來捉拿了。」

高澄不動聲色道：

他們才不在乎奪嫡失敗者的生死，只關心後繼之主賢明與否。

高孝琬下值回府，聽聞父親有賜，喜不自勝，以為是自己這些時日在吏部的表現贏得了高澄的讚許。

正疑惑的時候，卻聽元懷仁繼續道：

為江東增強武備確實是一件麻煩事，雖說有吳明徹的存在，不必擔心野馬吃飽了，掙脫韁繩。

但到底是父子，高澄明白他話中之意，笑道：

蕭綸使者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洛陽，高澄又有了新的想法，即加強江東武備，再通過收買的建康大臣，挑起蕭綱與蕭繹之間的戰事。

為了讓蕭綱傾力南下，高澄與使者承諾，一旦潯陽蕭繹或蜀地宇文泰覬覦荊南，無論西進或東出，他絕不會和圖書袖手旁觀。

而高孝琬之所以恐懼，卻是擔心自己惹了父親不喜。

蕭綸與蕭紀這一戰不可避免，大量人口與物資被陳霸先奪去，哪怕蕭綸能夠咽下這口氣，麾下將士因家眷被擄，也不會罷休。

當然不是高澄主動送布、送兵器，屆時自會有建康朝臣提議往洛陽拆借，願意給小高王做事的東梁大臣可不在少數。

二人應聲告退，可走到殿門處，高孝琬又回聲問道：

事情交待下去，高澄又陷入了糾結之中，平心而論，他自然是希望東梁能勝，自己才能應西梁之請，出兵南下，順勢掌控潯陽朝廷。

各部官員早已下值，回府歇息，高澄還在召集左僕射、戶部尚書崔季舒、兵部尚書封子繪二人商議如何增強江東武備。

有了布絹，又有充足的兵械，蕭綱要做的只剩安撫、激勵此前戰敗的將士。

眾所周知，高澄從來不會虧待用心辦事的自家人，無需韋長英的枕邊風，高澄早已經為韋孝寬賜予建忠郡公，食邑一千五百戶。

其實之所以留下蕭綱，不僅是為了所謂政治信譽。

在蕭衍統治的五十年裡，江南士族都被驕縱慣了，必須出重拳打擊。

高孝琬撇了元懷仁一眼，心想難不成表兄是想讓隨行的宮人把話傳進父皇耳中。

如此，無論勝負，不止自己得利，還能消耗兩方實力。

別管蕭綱是否被高澄逼迫，終究是寒了人心。

王僧辯再是忠心耿耿，想來也禁不住蕭繹逼迫。

此時的江東，除了禁軍與原太子衛率由韋粲統領以外，其餘精兵，盡由柳仲禮與吳明徹統御，柳仲禮駐軍于東城，吳明徹駐軍于朱雀航。

蕭綱有心想收回兵權，但北齊三萬大軍枕戈在側，他也只能信任自己的心腹。

連父親都能容忍這些人的存在，自己又何必為此介懷於心。

元懷仁一聽，還真是這麼個道理，畢竟舅父真要殺自己，哪要這麼麻煩，隨便差遣一個宮人強m.hetubook.com.com灌一碗毒酒便是。

高澄又問向封子繪，說道：

「此前借給蕭綸一部分兵械，如今武庫之中還剩多少？」

但高澄這個人又是個不沾鍋的，對此元善見最有發言權，留下蕭綱的江東政權，便是有意讓他出手，為自己除去荊棘。

小高王的態度一直很明確，政務不能懈怠，但自己也得享受生活。

惴惴不安下，高孝琬趕緊喚來馬車，拉了元懷仁與自己入宮請罪。

一進宮門，元懷仁還想讓人給姑母元仲華報個信，到時候來明光殿救自己。

「陛下，今年若不起傾國之戰，臣以為可行。」

封子繪當即應下。

快步走到御階下，韋孝寬恭敬見禮。

而四位親王府邸，便是陳元康內衙工作的重中之重。

「謝父皇（舅父）寬恕。」

二人這才站起身來，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對於高澄來說，也算是難得的勤政。

有鑑於南梁舊事，高澄對於兒子們都盯得很緊，雖說放任他們在洛陽籠絡朝臣，卻嚴防死堵，不使他們在地方培植勢力。

等他們蕭家兄弟，打得江南天怒人怨，便是他高澄弔民伐罪的時候。

元懷仁得知事情原委，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昨日見只有自己與高孝琬獨處，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可說了不少犯忌諱的話。

韋孝寬一進明光殿，便看見了侍奉在高澄身側的長女。

「不知國丈可有信心成事？」

「琬兒，你也起來吧。」

高孝琬聞言沉默不語。

至於宇文泰，人家扼守險隘，也不會在意他的威脅。

他始終堅持八小時工作制，除非是軍國大事急需解決，否則絕不會耽誤了自己的娛樂時間。

話到一半，又止住了聲音。

「甥兒不該妄議舅父。」

只不過在吳明徹暗中投效后，對於高澄來說，顛覆江東政權，不過就是在洛陽發出一封密詔的事情。

卻被高孝琬攔下。

「甥兒知罪，還請舅父責罰。」

高澄於是命人置針于毛氈和-圖-書上，將這條毛氈作為賞賜，送往趙王府。

只不過這樣的做法也確實是對朝廷、對百姓負責，畢竟一個君王，其性情、才能，關係到億萬民生。

對此，韋孝寬倒是不以為意，他還真怕女兒給自己生出一個外孫，而那外孫又自不量力，偏要摻和進奪嫡之爭。

說到這，高澄趕緊閉了嘴，他可不能讓兒子們知曉自己年少時，找人假扮賀六渾，來毆打出氣，最終棄屍荒野的黑歷史。

說罷，便將挑起東西二梁之間戰事的打算和盤托出，又問道：

昭德五年（552年）二月初七，京口有人秘密來到建康，向暗中投效的朝臣遞去消息，便是讓他們鼓勵蕭綱重整武備。

高孝琬與元懷仁連連稱是。

這段時日以來，建康的消息從未停過。

「但請陛下放心，臣定不負所托。」

至少當初在建康時，蕭綱抄沒部分大臣的家產，便做得很好，這也是許多大臣在暗中倒向北齊的原因。

「韋國丈無需多禮，今日喚你來是有事囑咐。」

韋孝寬回到聽望司府衙，這個高澄於二十年前組建的情報部門，如今觸角遍及各地，除韋孝寬主導的南衙負責江南、蜀地，以及李遠主導的北衙負責漠北、吐谷渾以及東北方向的庫莫奚、契丹、高句麗外，還有陳元康暗中掌控的內衙，專門負責北齊境內情報收集。

隨即高澄便命人將韋孝寬喚進宮來。

若要發展軍事，離不開經濟的支持，蕭綱靠著抄家，付了高澄第一批軍費，十萬匹布，確實還剩一些盈餘，但也不多，畢竟如今江東朝廷對北齊單項透明，高澄對於其事務，簡直如數家珍。

以蕭衍的操作，若非僅有四子在世，只怕江南還不只是四梁並立。

但高澄也無暇再顧及家事，北梁蕭綸在得到北齊物資與兵械的支援后，已然做好了與蕭紀決戰的準備。

當然，也有好消息，淮南與江漢，早已經恢復生產，而這兩地土地肥沃，水熱充足，https://m.hetubook.com.com使北齊國力再上一層樓。

「行了，去探望你母妃去吧，懷仁你也一起去，拜過了你姑母再出宮。」

「其實舅父待我很好，若是換了別的舅父行禪讓之事，母親或許能夠保全，但我與父親必死無疑。」

「母親從小就教我讀史，與我講述江南朝代更迭之事，無不是在屠戮前朝皇室，如舅父一般真將我當作甥兒看待的，未有所聞。」

若是敗了，則暗中向蕭綱施加壓力，貶謫柳仲禮，使吳明徹獨領建康及周邊兵權。

韋孝寬胸有成竹道：

但柳仲禮有幾斤幾兩，高澄再清楚不過，指望他對上王僧辯、王琳、杜龕等人，未免天方夜譚。

韋孝寬自西潼關一戰，降齊已有十二年，這些年始終從事情報工作，江南如今這般局面，韋孝寬在其中煽風點火，功不可沒。

眼看著父女倆離去，高澄獨自在明光殿中陷入了沉思。

至於吳明徹，哪怕是敗了，有建康群臣求情，也不會出什麼事，畢竟此前柳仲禮在東梁山大敗，如今不還是掌兵大將。

高澄聞言大感滿意，事情就得交給專業的人去辦，他命韋長英送父出宮，之所以將她喚來，也是存了讓父女二人團聚片刻的心思。

使者當然相信高澄的承諾，小高王能捨棄奪取江東，毅然從建康撤軍，著實出乎世人意料。

「罷了，念在你喚我一聲舅父的份上，今日便不再責罰於你。」

高澄很享受坐鎮洛陽，遙控江東的局面，蕭綱對於他來說，相當於只是黑手套，許多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他來處理。

可打開禮盒，望見盒中毛氈，已然變了臉色，表兄昨日才說如坐針氈，父親今日便送來一條帶針的毛氈，又如何能使高孝琬安心收下。

「父皇，您告誡兒臣行事需周密，可……」

同時又命韋孝寬想辦法離間蕭繹、王僧辯，無需策反王僧辯，只需往蕭繹那一頭下功夫即可。

元懷仁聞言，激動地叩首謝恩，腦袋磕得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