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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東定睛一看，這兩人自己還都認識，一個姓唐、另一個姓江，都是外貿廳的幹部，屬於那種幹了一輩子快退休了，也沒升上去的中層領導。

「專業性的。」馬德興接著回答道：「這次是幫助黃海石化採購一批設備，所以人員也是以黃海石化為主，咱們廳裏面去五個人，主要是幾位年紀比較大的同志，恩……」

唐主任所說的人名叫謝輝，是外經貿部門副廳級的幹部，年紀比較大了，在外貿廳里的存在感並不高，此前李衛東也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三位領導，我雖然沒有去過日本，但是我懂一些日語，等咱們到了日本以後，三位想去哪裡，直接來找我，我帶你們去，就算找不到地方，也絕對不會迷路！」李衛東笑著說道。

「刨冰機的關鍵不是結構，是這個刀組，這用的可是特殊鋼材，咱們國家的鍊鋼企業，就算能加工出這樣的鋼材，估計也都供應軍工企業了。所以要代工刨冰機的話，得從國外進口刀組。」李衛東開口說道。

這一個星期，李衛東也沒閑著，他此行的目的是從西芝電器那裡要代工訂單，所以他的行李箱里裝滿了資料，以及電爐廠生產出來的樣品。

「這個叫刨冰機，專門做刨冰用的。」李衛東說著指了指其他的家電，接著介紹道：「這個是酸奶機，這個是麵包機，這個是咖啡機。這幾台家電，國內應該是見不到的。」

如果是李衛東自己去辦理的話，整套手續可能需要花費兩三個月的時間，而且還得去大使館進行面簽。

「把握還是有的，如果是松下、索尼或者日立，我恐怕不敢這麼說，但西芝不一樣，這些年西芝一直向著更高端的產業鏈做轉型，繼續維持小家電生產，已經不符合西芝電器的企業戰略了，我有把握說服西芝電器，把小電器的生產交給我。」李衛東開口說道。

旁邊的江主任則開口說道：「李廠長謙虛了！我們兩個老傢伙，就是退休前去日本見見世面，哪像李廠長你啊，是去正兒八經談業務的。」

「我知道你李廠長財大氣粗，不差這點錢。不過你要是自費的話，那等於是額外再加一個名額，外貿團很多事宜都要重新安排，這可比直接給你一個名額麻煩多了。」馬德興開口解釋道。

……

得知自己佔了一個出國名額，李衛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開口說道：「馬處長，這名額本來是廳里的，我拿hｅtｕｂoｏk.ｃｏｍ•cｏm走的話，廳里的同志會不會有意見？」

謝輝卻擺了擺手：「李廠長，你這次是去談業務的，我們可不敢耽誤你的時間。我們這三個老頭子，雖然不會日語，可有人會日語啊！」

李衛東扭頭望去，一道美麗的倩影出現在視線當中。

「西芝電器可是國際大企業，拿下他們的代工訂單，把握大么？」馬德興開口問道。

一番挑三揀四下來，眾人赫然發現，這些看似簡單的小家電，電爐廠沒有一個能獨立生產的，若是給西芝做代工，關鍵零部件都要進口。

進入到九十年代，城裡人想要娶老婆，電視機、電冰箱和洗衣機這三大家電是標配，其他的小家電，自然是越多越好。像是電吹風機、電熨斗這些東西，儘可能的都要配齊。

「西芝電器？咱們的蒸蛋器不就是給西芝電器生產的么！」王凱平眉頭微微一皺，隨後低聲問道：「看來你是打算在生產點別的？」

「越快越好吧，我打算這個星期就去一趟省外貿廳，給馬德興說一下這件事情，出國的手續不好辦，我自己去辦的話，得花好幾個月，通過外貿廳的話要快很多。要是正好有貿易團的話，那就最好了，我順便蹭個團，辦簽證也省事了！」李衛東笑著說道。

李衛東稍微一思索，然後低聲問道：「該不會是櫻田株式會社吧？」

馬德興所說的「廳裏面去五個人」，就是黃海石化給的五個出國名額。

「我也是去見世面的，順便看看能不能談成一筆業務，算是有棗沒棗打三竿嘛。」李衛東笑了笑，接著問道：「二位領導，你們誰是這次貿易團的團長啊？」

「看來李廠長還不知道，這次是去日本，也有我們倆啊！」唐主任樂呵呵的笑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對，櫻田，是叫櫻田！」馬德興點了點頭。

「那這相當於是自產自銷了吧！」李衛東接著問道：「黃海石化具體要買什麼設備？注塑機？擠出機？還是吹塑機？」

這種類型的貿易團，一般都是官方負責程序方面的事情，而企業負責掏錢。

但凡是能賺到外匯的事情，馬德興都很感興趣。

李衛東想了想，開口說道；「馬處長，這次出國的錢，畢竟是黃海石化出的，我這算是用了黃海石化的錢，給自己辦事，于理不合，要不然出國的錢，我還是自費吧！」

比如跟日方接洽，辦理簽證手續等等和*圖*書，這一類的事情讓外貿部門出馬，肯定要比企業自己做順利的多，最起碼以外貿部門名義組建外貿團，在簽證方面不會被卡住。

「告訴你也無妨，是塑料加工設備。」馬德興接著說道；「黃海石化打算籌建自己的塑料產品生產基地。」

「那可未必！」李衛東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別忘了，我好歹也是會日語的，說不定在談判的時候，我能幫他們一把呢！對了，這次黃海石化採購的是什麼設備？方便透露一下么？」

「唐主任，江主任，你們二位也要出差啊？」李衛東立刻迎了上去，然後幫二人拿行李。

於是李衛東一大早就來到了外貿廳等候。

不一會，兩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提著行李箱，並肩走了過來。

這一刻，李衛東彷彿看到一個年輕版女兒國國王！

「鬧了半天，沒有一個是咱們能生產的！」馬忠義有些泄氣地說道。

「哎呀，李廠長早到了！」其中一人隔著老遠就扯著嗓子說道。

但由外貿部門辦理的話，這些過程都省了，不到一個星期，李衛東就等來了赴日了商務簽證。

唐主任搖了搖頭：「就我們這級別，還沒資格當團長，團長是謝廳。」

有外貿部門親自操辦，出國手續辦的很順利。

……

「衛東，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日本？」王凱平開口問道。

李衛東則指了指包裝盒上的商標，接著說道：「看清楚了，這些都是西芝電器的產品。」

馬德興微微一笑，一臉調侃地說道：「人家黃海石化可是個上百億的項目，四十萬噸的大乙烯，一天就能為國家創造上千萬的產值，人家還需要你的人情？」

「這個電熨斗，我們應該也能做，核心就是發熱元件，不過這日本的電熨斗，可真輕啊！」王凱平從旁說道。

畢竟是領導，雖然退居二線，但畢竟還沒有正式退休，該享有的待遇還是有的。

「王哥，還是你了解我，我是琢磨著，既然咱們可以給西芝電器生產蒸蛋器，那麼西芝的其他家用電器，咱們也可以給做代工！所以我這次去南方，在港島的時候，就順便把西芝電器的各種家用電器都買了，一會咱們都拆開，看看以咱們的能力，還能做哪些。我打算最近一段時間，找機會去一趟日本，跟西芝電器那邊聯繫一下，讓他們把一些簡單的家用電器訂單交給咱們去做。當然我買來的都是小家電，這些東西比較容易生產，像是電和-圖-書視機、電冰箱、空調之類的，咱們就是想做也做不了，沒那個技術。」李衛東開口解釋道。

「原來是他！」李衛東點了點頭。

至於衣服之類的行李，李衛東除了身上一套西裝之外，只帶了內褲，如果有需要的話，直接去日本的優衣庫買，省時省心又省力。

「那可是一筆大買賣。」李衛東接著問道；「打算從哪家企業採購？」

李衛東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隨後開口說道；「咱們是做代工的，本來就是賺個加工費，如果能自己生產零部件的話，當然是錦上添花，自己不能生產，也就只能花錢買了。更何況產品供應鏈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隨著生產地而流動的，等我們建起了足夠大的生產體系，那麼整套供應鏈會自己過來的。」

馬德興則開口說道：「你運氣好，咱們省正好有個外貿團要去日本，我給你批一個名額就是了。」

兩日後，李衛東來到了省外貿廳，找到了馬德興，將自己打算給西芝電器做代工的事情，告訴了馬德興。

「我記得謝廳去年不是已經退居二線了么？」李衛東小聲問道。

只聽馬德興開口說道：「今年的外貿形勢雖然比去年好多了，但依據很嚴峻，而且今年的國際形勢變化很大，這對我們的外貿工作而言，也增加了很多變數。如果能夠通過代工的模式，賺到外匯，廳裏面肯定是支持的。」

不一會，王凱平和馬忠義兩人，各自搬著一個箱子走進來，李衛東則已經將小家電的包裝盒全都拆開。

「這個還沒確定，不過初步鎖定了是一家叫什麼櫻花株式會社的機械製造商。」馬德興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後開口說道：「不對，不是櫻花，叫櫻什麼來著？」

「這些可都是樣品，你想要自己買去！」李衛東指了指外面了，接著說道：「車上還有兩箱，快乾活吧！」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李衛東心中暗道，同時開口問：「是什麼外貿團？專業性的還是綜合性的？」

馬德興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被你猜中了，這次去的五個人，除了咱們四個之外，還有一個翻譯。」謝輝說著，望了望遠處，接著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小何來了！」

「你賣這麼多這玩意兒幹什麼？是不是看上誰家姑娘，打算娶媳婦了？」王凱平笑著問道。

「衛東，這是什麼東西？」馬忠義指著一台家電。

李衛東微微一笑：「如果真是櫻田株式會和*圖*書社的話，或許我還真能幫得上忙！」

兩人說話間，只見謝輝從遠處走了過來，身邊的司機還幫他提著行李箱。

「這個吹風機，結構很簡單，就是加熱絲和風扇，咱們應該能做。」馬忠義指著一台剛拆開的吹風機說。

李衛東三人趕緊上前相迎，與謝輝打招呼，謝輝也沒有架子，畢竟一個退居二線的領導，擺架子也未必有人願意搭理，還不如顯得平易近人一些，反倒是能獲得他人的尊重。

「都要。黃海石化打算建立幾套完整的塑料加工生產線，你說的那些設備，最起碼得買上十幾台吧。」馬德興開口說道。

「有意見也得給我憋著，你可是去做正經事的，又不是去遊山玩水的！」馬德興開口說道。

馬德興點了點頭：「那行，下午我讓秘書給你送幾分表格，你填一下，再準備幾張一寸免冠照片交上來，我這邊給你辦簽證去。」

出發當日，李衛東要先於外貿廳的另外四個人集合，然後再去機場，與黃海石化的人匯合，雙方人馬成團以後，再一起登上飛往日本的飛機。

「衛東，你這是幹啥？去了一趟南方，還給我們帶禮物了啊！」王凱平笑嘻嘻地說道。

李衛東說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熱敏電阻，在後世已經是中國產品的天下，一個熱敏電阻也就是賣兩三毛錢，可在1990年的中國，卻只能依靠進口。

「衛東，這個刨冰機咱們應該能做吧？結構跟攪拌機差不多。」王凱平開口說道。

「賺錢是一方面，我是希望通過做給西芝電器做代工，慢慢的訓練工人，提高自身的技術。如果這次能拿到西芝電器的大訂單，我回去還得再擴大規模，做一個專業的代工廠。」李衛東開口說道。

「你別小看剃鬚刀這東西，看著簡單，做起來可難。咱們要是代工剃鬚刀的話，電機、刀頭都是進口，國產的電機噪音太大，而且抖得厲害，國產的刀頭也不夠耐用。這東西咱們真的就是做個殼子。」李衛東開口解釋道。

幾人說干就干，拿來了螺絲刀，開始拆卸各種小家電。

李衛東走過去看了看，開口說道：「加熱絲和風扇是小事，關鍵是電機，馬哥你看，這個用的是日本生產的點擊，動能大，噪音小，咱們國內還造不出來這種好東西，所以要是代工吹風機的話，得讓西芝電器提供電機才行，至於其他的零部件，倒是可以寄用國產的。」

「難不成三位領導已經heｔｕbｏok•com•cｏm找到翻譯了？」李衛東開口問道。

「吹風機、電熨斗、電動剃鬚刀、電烤箱、吸塵器，還有微波爐啊，這可是稀罕物，國內不好買。」王凱平開口說道。

李衛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馬德興一如既往的實際，只要能賺到外匯，在馬德興眼中就是活菩薩，得小心翼翼的供著；若是賺不到外匯，即便是本單位的老同志，也是一腳踹開。

李衛東的這個電爐廠，還真做不了大家電，不光是設備不達標，工人的技術也不達標。大家電對於產品的質量控制要求是很嚴格的，也正因如此，海爾當年才會掄大鎚砸冰箱。

李衛東瞬間明白過來，這五個名額其實就是藉機去旅遊的。

「衛東，你看這個電動剃鬚刀，咱們能做吧？」馬忠義指著一個雙頭剃鬚刀說道。

企業得到了出國的便利，自然要有所付出，比如給廳里幾個出國的名額，這幾個出國名額的來回的路費、以及在國外期間的衣食住行，這些都是由企業掏錢。

「這麼快？」李衛東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馬德興這邊的效率會這麼高。

向陽鎮電爐廠，李衛東從車上搬下來一個大箱子，然後從箱子里拿出了盒子，盒子里全都是各種家電。

李衛東將電熨斗拿過來掃了兩眼，開口說道：「日本電熨斗的底板，用的是鋁合金，重量當然輕，咱們國家的電熨斗還在用鑄鐵，連不鏽鋼都用不上。另外這個日本電熨斗已經用上了熱敏電阻器來控制溫度了，這個熱敏電阻器還是得讓西芝電器提供。」

很顯然，在馬德興眼中，李衛東出國是為了賺外匯，可比那些老傢伙藉機旅遊要重要多了。

「我明白了。」李衛東點了點頭：「那我這次就算是欠黃海石化一個人情！」

唐主任則小聲地回答道：「你沒記錯，是退居二線了，現在是副巡視員。這一次去日本，黃海石化那邊是他們的常務副廠長帶隊，這位常務副廠長也是外貿團的副團長。黃海石化畢竟是廳級的企業，以行政級別來說，他們的常務副廠長也是副廳級的，所以我們這邊最少也要派一個同級別的領導擔任團長。廳裏面的幾位領導都比較忙，而且這個外貿團的團長又是個閑差，所以廳裏面乾脆就把謝廳給派出來了，一來是他的級別正好夠用，二來也是照顧一下老同志嘛！」

「廳裏面的安排，我也沒敢多問，所以不知道這一次有哪些領導去日本。」李衛東開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