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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馳宇接過表格仔細看了起來。

杜家海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兩年下崗工人比較多，困難的家庭應該也不少，這種肯定好找。」

「那可不成！要是家家戶戶都開汽車的話，誰還來買我們的老年代步車啊！」杜家海搖著頭說。

老太太則開口答道：「錢是我兒子開三輪掙得，我兒子每天都出去開三輪車拉客賺錢，一天能賺二三十塊呢！」

不過這種有正式工作的人，不可能去買輛三輪上街拉客。就算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臉面。

顧局長走下中巴車，看了看遠處的晴空萬里。

雖說九十年代的銀行利息非常的高，可那時候開三輪車同樣是很掙錢的買賣，只要肯踏踏實實幹的話，幾個月就能還清貸款。

主任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單子，遞給了馬馳宇，接著說道：「這是殘疾人自食其力的典型，也是你要去採訪的對象，姓名住址和職業都列在上面了！」

「宣傳的話，我看就免了。」李衛東無奈的笑了笑，接著說道：「有句話叫人怕出名豬怕壯，特別是捐款捐物這種事情上，就更是如此了。這要是大肆宣傳出去，那以後咱們可別指望過消停日子里，說不定每天都會有人在咱們廠門口轉悠，讓咱們捐老年代步車。到時候你說咱們捐還是不捐呢？捐的話呢，咱們得虧錢，不捐的話呢，又會被道德綁架。反而是裡外不是人。」

……

「新的助聽器？」街道幹部也是一愣，心中暗道以李海洋的家庭情況，不應該能買得起助聽器啊。

「李海洋從哪裡弄的錢？」街道幹部馬上問道，語氣中充滿了警惕。

幾千塊錢在當時而言，可不是一筆小的數目，有些人在親戚朋友那裡借一圈，都不一定能借的到。如果能貸款的話，那就輕鬆多了。

老太太畢竟是二級聽力殘疾，如果不說大點聲，怕她聽不到，把話說慢一點的話，就算是老太太聽不到，看嘴型也能明白個大概。

一個聲音從房內響起：「誰啊？」

這讓馬馳宇覺得，臉被打的很疼！

因此很多時候，即便是客戶表現出全款買車的意願，銷售依然會勸說客戶貸款買車。而且貸款買車所得到了裸車價，往往也要比全款買車來的更便宜。

「報紙和新聞上也沒看到相關報道啊，看來這個富康農機真ｈet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m的是私下裡做的，沒有進行宣傳！」

「汽車那麼貴，普通人在一輩子賺的錢也買不起啊！」杜家海搖了搖頭。

……

「我們是街道的。」街道幹部大聲喊道。

「返利？那客戶貸款買車，咱們還要從中賺一筆？」杜家海下意識地問道。

街道幹部也開口說道：「大姨，是哪個好心人，給你捐了個助聽器啊？」

他的那個「城市毒瘤」的報道播出以後，路面上的三蹦子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不少。

主任卻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這個殘疾人通過開三輪車自食其力，你要作為典型中的典型，著重的報道一下。跟其他的方式相比，開三輪車不需要複雜的技術，門檻比較低，收入還高，而且也需要重體力勞動，是很好的宣傳點！」

「張國龍，視力一級殘疾，自學推拿技術……」

讓客戶貸款買車，富康農機則從銀行獲得一些返點，雖然錢不會很多，但蚊子再小也是塊肉，積少成多也能小賺一筆。

旁邊的顧局長頓時恍然，這助聽器要是別人捐的，就說得過去了。

所以貸款給下崗工人，基本不用擔心他們會跑路。

杜家海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

一輛載滿三蹦子的大卡車緩緩地駛出了富康農機的大門。

「李海洋是先天性的肢體殘疾，他的妻子是二級視力殘疾，母親是二級聽力殘疾。他還有兩個孩子，一個有先天性心臟病，另一個孩子身體正常，現在正在讀書。原本李海洋的父親還在的時候，家裡人還有收入，算是勉強能夠生活，去年的時候，李海洋的父親生病去世了，一家子就失去了收入來源。當時我們街道上就給他們一家辦了個特困戶，平時能發一些糧油、煤球之類的，作為生活保障，另外每個月還能給免三度電。除此之外社會人士也有一些捐助，像是舊衣服、就被褥，偶爾還有一些好心人士的捐款，作為日常生活所需。」

「吳振山，小兒麻痹症行動不便，自學修鞋技術……」

李衛東則開口解釋道：「下崗工人並不是零收入來源，很多企業還是會定期發放部分基本生活費的，有些企業則會有下崗補償金。」

「李海洋，先天性肢體殘疾，開三輪摩托車……」

「不是和圖書買的，是廠家捐的！」老太太接著說道：「富康農機看我們家苦難，就捐了一輛三輪車給我們。」

「原來是社會人士的捐贈！」街道幹部長出一口氣，既然來路合法，那他也就不必擔心了。

「助聽器啊，這東西可不便宜！不是說這家人很困難么？怎麼買得起助聽器！」顧局長心中暗道。

哪怕車主把車上GPS拆了，可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車一樣跑不了。

貸款歷來都是汽車銷售的一大殺器，如果不能貸款買車的話，汽車的銷量最少也是直接腰斬。

如果是在職的國企工人或者機關事業單位人員想要貸款的話，李衛東也很願意，這些人同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杜家海接著說道：「到時候咱們一定要搞個盛大的捐贈儀式，把全市的大俠媒體都請來，讓他們進行報道，也讓全市的人都知道，咱們是有企業責任的，願意去幫助弱勢群體。」

手下馬上答道：「我也沒有看到相關信息，大概是這個企業私自捐贈，沒有通過咱們的民政系統。」

「廢話，你以為是白擔保的啊，咱們給客戶擔保貸款，要承擔風險，當然得收點好處了！有付出就該有回報嘛！」

馬馳宇立刻湊了上去，開口說道：「主任，關於三輪摩托車，我還想……」

顧局長說著，指了指李海洋家，開口說道：「就比如這個開三輪車，是一種自食其力的方式。我在之前的送溫暖活動中，也遇到過有殘疾人開三輪賺錢養家的。這就是很好的宣傳點嘛！」

然而老太太卻開口說道：「不用那麼大聲。」

如今李衛東便打算將這種手段，套用在三蹦子的銷售上。

「到時候咱們可以造汽車賣啊！」李衛東笑了笑，接著說道：

李衛東則輕嘆一口氣：「普通老百姓到底還是窮啊，所以這種廉價的出行方式，才會迅速的普及。如果老百姓富裕起來的話，家家戶戶都買上小汽車了！」

李衛東則接著說道：「回頭我去找銀行商量一下，咱們廠家可以提供貸款擔保服務，再讓銀行給咱們返利！」

所以李衛東將放貸目標，鎖定在了下崗工人這一群體。

放在後世的話，車長裝上一堆GPS，一旦逾期還款，立馬就能找到車，然後直接把車收走。還完款之前，小綠本都是在銀行和*圖*書手裡，人家把車收走也是合法的。

街道幹部也是擔心李海洋會鋌而走險，為了弄錢走向犯罪的道路。

顧局長想了想，開口說道：「報道是要報道滴，不過報道重點嘛，就不要放在企業捐贈方面了，畢竟捐贈已經完成了，現在報道也有些遲了，像是馬後炮。我覺得嘛，這次報道的重點，應該放在殘疾人自食其力這方面，可以著重的介紹一下我們民政部門，為了改善殘疾人生存現狀，實現殘疾人自食其力所做的努力。除此之外嘛，也要多報道一些殘疾人自食其力的典型，這樣可以鼓勵其他的殘疾人，努力的實現自食其力，也可以引導其他社會人士，幫助殘疾人自食其力。」

手下立刻開口問道：「顧局，那咱們要不要找記者，報道一下這種良心企業的捐贈行為。」

「不行，我得找主任，再去做一篇報道，這一次要更加深刻的介紹三輪摩托車的危害！」

也正是因為可以貸款買車，所以很多年輕人才能開上豪華品牌的汽車，而那些做生意的小老闆，也才能開百萬豪車出門談生意。

「但他們畢竟是下崗了，就算是要貸款的話，銀行也不會批貸款給他們的。」杜家海開口說道。

下崗工人大部分是曾經的國企員工，這類人有個好處，那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街道幹部微微一愣，心說你是個二級聽力殘疾，我大聲說話都怕你聽不到呢！

看到這裏，馬馳宇抬起頭來，開口無奈的：「怎麼都是開三輪車的？」

「原來如此！最近路上的確有很多開三輪車的。」街道幹部點了點頭，卻突地話音一轉：「不對，三輪車比助聽器還要貴吧？你們家哪來的錢買的三輪車？」

這就是因為貸款買車的話，4S店能得到銀行的返點，銷售也能從中提成。另外中間各種所謂的手續費和保險提成，也能讓4S店多賺一筆。

買車貸款返點，這是後世4S店最常規的操作。

上班的路上，馬馳宇騎著自行車，被一輛輛三蹦子超過，心中滿是鬱悶。

只見老太太擼了擼耳邊的頭髮，露出了耳朵，開口說道：「我現在有這個東西，你們說的話，我都能聽到。」

「咱們可以提供擔保嘛！」李衛東接著說道：「現在的下崗工人，都是曾經的國企職工，這種人跑得了和尚跑不和_圖_書了廟，也不怕他們賴賬！」

今天的天氣真不錯，是一個關心慰問困難殘疾人的好日子！

顧局長說著，長嘆一口氣，接著道：「別的企業，哪怕是捐個桌椅板凳，都巴不得大肆宣傳一番，這個富康農機捐這麼貴的三輪摩托車，竟然只是默默無聞的進行，真是良心企業啊！」

想到這裏，馬馳宇腳下用力，蹬著自行車就來到了電視台。

「可是下崗工人是我們比較大的客戶群體啊。」杜家海開口說。

「不過就算是咱們的老年代步車賣的不貴，可依舊還是有很多貧困家庭買不起的，那些貧困戶不可能拿得出幾千塊錢三輪車的。所以我打算，拿一批老年代步車出來進行捐贈，目標人群就是那些極度困難的特困家庭，也算是承擔一部分社會責任。」

而在九十年代，有工作的人上街三輪，就更是抹不開面子了。

然而老太太卻開口說道：「誰會捐這東西啊，這助聽器是我兒子給我買的，全新的呢！」

在1995年，買一輛三蹦子大概就相當於二十年後買一輛家用汽車，能不能貸款，對於三蹦子的銷量，絕對有質的影響。

街道幹部聲音很大，而且每說一個字，都故意停一下，為的是讓老太太看清楚自己的嘴型。

在幾十年形成的國企體制下，企業負責員工一家人的生老病死，員工與企業早已經密不可分。

「正是因為是大客戶群體，所以才不能捐。」李衛東接著說道：「下崗工人沒錢的話，就讓他們貸款買車嘛！」

杜家海再一次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這種操作他還第一次知道，真是長見識了！

李衛東接著說道：「咱們作為企業，私自放貸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去做的，所以就得藉助銀行。銀行本來就是靠貸款賺錢的，咱們幫銀行介紹生意，他們不得給點返點？」

然而在九十年代，沒有GPS，也沒有架空攝像頭，貸款人跑路會是一大風險。

杜家海一臉得意的笑容，開口說道：「董事長，你可真是神機妙算啊，電視上那個節目播出以後，我們的銷量非但沒有下降，反而上升了許多。」

「你來得正好！有個採訪任務交給你。」主任直接打斷了馬馳宇，接著說道：「我剛從台長那裡過來，接下來咱們要配合民政部門，做一期專題報道。報道的內容，主要就hetubook.com.com是介紹殘疾人奮發圖強、自食其力，過上幸福生活的事情。這可是一個非常正面的報道，你要用心去做。」

「王飛鵬，肢體四級殘疾，開三輪摩托車……」

「貸款？」杜家海猛地一愣。

「大姨，我是、街、道、上的，這位是、民、政、局、顧、局長，是來、慰、問、的！」

「庄廣發，左目失明，開三輪摩托車……」

李衛東沉吟片刻；「先按照二百輛去捐吧，特別是那種因病致貧，或者是因殘致貧的人，無法從事重的體力勞動，找工作比較困難的，是優先捐贈對象。」

然而旁邊的顧局長卻小聲問旁邊的手下：「有企業給殘疾人捐贈車倆，我怎麼不知道？」

「劉春花，肢體三級殘疾，自學縫紉技術開裁縫店……」

「啥？那滿街亂竄的三輪摩托車，不是城市毒瘤么，怎麼還成了典型？」馬馳宇頓時呆若木雞。

「未必啊，以咱們中國的發展速度，等二十年以後，汽車就會成為普通家庭代步的工具，到時候咱們就會跟美國一樣，家家戶戶都有車。」李衛東開口說道。

一個老太太打開了門，正是李海洋的母親。

哪怕員工下崗了，過往的體制仍在，員工家庭的日常生活，依舊被框在原來的家屬院當中，員工的各種人際關係，也依舊是原來那群人，他們就算是想跑都跑不了。

「道德綁架，這個詞說的好。」杜家海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你想捐多少？」

「盡量不要捐給下崗工人，可以捐獻給有行動能力的殘疾人。」李衛東馬上說道。

放貸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貸款方不還款跑路了。而富康農機又是擔保人，若是貸款方跑路的話，富康農機將會遭受損失。

「我明白了，電視上不是說咱們的老年代步車是城市毒瘤么！那咱們就做一些善事，對此進行回擊，同時也相當於進行一下宣傳。」

街道幹部一邊介紹著，一邊敲響了李海洋的家門。

在後世，公職人員或者國企正式職工下班去開網約車，都要偷偷摸摸的干。

在街道幹部的帶領下，顧局長來到了一戶人家。

你去4S店，說是貸款買車，銷售頓時笑嘻嘻；要說是全款買車，銷售臉上笑嘻嘻，心中MMP。

眾人這才發現，老太太的耳朵里，帶著一個助聽器。

上班時間過了二十多分鐘，主任才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