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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起保安的注意，我沒有大聲喊住老爸，因為智能手錶已經壞了，我也沒法給老爸打手機或者發簡訊。

彷彿不確定要不要誇獎我一樣，庄妮沉默了幾秒鐘才回應道：「知道了，我會幫小茵準備一個網路接入口。文體對抗賽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現在仍然是咱們領先……咦？這裏照明不穩了？」

「你畢竟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你在我心裏還是很特別的。」

我佇立在鐵門前猶豫了五、六秒鐘，然後才壓抑下心中巨大的恐懼，盡量輕手輕腳地推開鐵門，來到了帝王大廈的樓頂天台。

於是我盡量不發出聲音地用衣袖抹掉小鍵盤區上的灰塵，然後在微弱藍光的照明下，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

那驚悚的景象讓我明白：破壞代碼生效了，虛擬班長的叛亂已經開始，黑聖嬰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19：33，我躲過了兩撥巡邏的保安，成功地摸進了帝王頂的計算機房。

老爸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躲開了艾淑喬的撫弄，他的眼神裏面寫滿了疑惑。

黑聖嬰發出了猶如惡鬼哀嚎一樣的慘叫，他被困在液晶屏幕里的身體時大時小，不斷扭曲不斷彎折不斷破裂不斷愈合不斷分化不斷聚攏……

就在我面前的那塊液晶屏幕猛然亮起，黑聖嬰那恐怖而詭異的煙霧面孔似乎要破屏而出，讓我的心跳頻率瞬間超過了每分鐘一百下。

我躲在水塔後面沒有現身，想知道這詭異的場景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叫我出和-圖-書來？」老爸終於首先開口，他的語調悲傷而疲倦，隔著樓頂的狂風似乎距離我非常之遠。

正當我抓耳撓腮，不知應該把U盤往哪裡捅的時候，我在電腦機房裡發現了唯一的一副鍵盤。

「你愛我？你怎麼可能愛我？我花了15年才弄清楚你並不愛我，我花了15年才從痛苦中掙扎出來，你還不滿足嗎！你想繼續玩弄我到什麼時候！？」

孤零零地放置在顯示器下方的黑色鍵盤，當初是被方信作為直接調試之用，因為長久不曾使用而覆蓋了厚厚的灰塵。

我吞了吞口水，繼續輸入後半段數字，我的指尖上滿是汗滴，並且微微顫抖起來。

好大的風！簡直是能把人裹挾到茫茫夜空之上的狂風！

扔掉藍牙耳機之後，我發現智能隱形眼鏡和智能手錶同時失靈，但是茶水間里的電子日曆還在正常運行著。

「特別？」老爸用似笑非笑的語氣反問道，「在你眼裡除了你自己以外，真的會有某個人是『特別』的嗎？我不計代價，不計後果，毫無保留地愛你，但你是怎樣對待我的？算了吧！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愛！你連人類最基本的母愛都沒有，怎麼可能愛我？」

不過這面顯示器暫時處於休眠狀態，似乎意味著黑聖嬰的注意力被什麼東西從計算機房裡面引開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虛擬班長的功勞。

從頭至尾都緊緊鎖住的鐵門，如今卻敞開了一條細縫，從縫隙中有大量冷冽的空氣吹入，我不由htｔｐs://ｍ.heｔubooｋ.com•com得緊了緊自己的外衣。

面對老爸的高聲質問，艾淑喬嘆了一口氣，微微顯出受到傷害的樣子。

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我沒有下樓，而是快步追向了老爸的方向。

是我老爸！他來帝王大廈頂層做什麼？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和任阿姨坐在一起嗎？剛才的電子日曆上面顯示時間已經到了19：15，還有45分鐘文體對抗賽就要分出勝負了！

這是黑聖嬰命人做的嗎？他為了預防U盤病毒，早就從物理層面上做了防禦嗎？

語氣彷彿是可憐什麼人，不知道是可憐我老爸，還是可憐她自己。

「我愛過你。」

「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千萬別輸啊！」

剛走出十幾步，頂層保安就接收到了蜂鳴器警報，急趕過來，我對這裏的地形比較熟悉，於是藏身在一個小茶水間里，沒有被他們發現。

機房裡光線很暗，跟我上次來到的時候沒有太大區別，無數伺服器的LED燈明明滅滅，上百隻散熱風扇的噪音混雜在一起，讓人聯想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遠峰，你能回到我身邊來幫助我嗎？你可不可以重新愛我？我需要一些愛情的滋養才能挺過這個難關……」

尤其是那眼鏡王蛇一樣的冷酷眼神。

程序層面上的較量並非我能插手，我知道多留無益，轉身便離開了越來越危險的計算機房。

不對勁啊？老爸這麼走會走到死路吧？我不記得前邊通往什麼地方……

我突然想起小茵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破壞代碼只要進入因果計算程序的內存就會立即發生作用，庄妮所準備的U盤，其效果等同於輸入那兩段代碼，並分別敲回車。

「因為我還愛你。」艾淑喬語出驚人，這個女人輕輕揚起頭，試圖伸手撥開擋在老爸眼鏡前面的一縷散發，動作顯得非常親昵。

暫時失去了和同伴們聯繫的方式，我從茶水間緩步走出來，發現走廊里的照明恢復了正常，帝王大廈里果然有備用發電系統。

艾淑喬一邊說一邊向老爸走了過去，樓頂的風很大，她腳下又穿著高跟鞋，她的行走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錯覺。

「嗚……唔啊啊啊！！！！」

艾淑喬卻沒有像老爸一樣激動起來，她的眼神中逐漸有了溫熱的痕迹。

我終於敲了第二次回車！

此地不宜久留，我決定馬上返回24層的比賽現場，然而就在我躡手躡腳地走向電梯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超級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老爸和艾淑喬就那麼在冷風中各自站立，他們大概正處於整個冬山市海拔最高的地方，而從我這裏看去，他們身後的背景是萬丈星空。

高挑的身材，時髦的捲髮，鮮紅的嘴唇，白皙臉孔兩邊隨風而動的珍珠耳環。

花了十幾秒鐘適應天台上的寒冷和黑暗，我手扶著水塔尋找老爸的蹤跡，卻吃驚地發現，供直升飛機降落的十字型平台上，老爸和一個穿白風衣的女人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堆滿了機箱的狹窄甬道盡頭，有一面中等大小的ｗｗｗ.ｈetuｂｏｏk•ｃｏm•ｃoｍ顯示器，小茵曾經用這面顯示器和我照過面，黑聖嬰想必也會通過這個現身。

絕不會錯，那女人絕對是艾淑喬！原來她一直在帝王大廈嗎？老爸為什麼要和她在樓頂私會？難道老爸要做什麼對不起任阿姨的事情嗎！？

她仰視著自己曾經的丈夫，從兩片薄唇當中說出來的話語極具煽動性。

幸好我事先做了兩手準備，在智能手錶裏面存儲了「1100010100011001100-1100100001000101100010011100000」這串破壞代碼。

你妹的！五成以上的伺服器根本就沒有USB口！另外那些原來有USB口的，都被人用膠水給封堵住了！

風扇的轉速也在增加，像是瘋了一樣高速旋轉，不時有風扇轉軸斷裂，發出吱嘎吱嘎的怪聲，甚至閃出了電火花。

機房裡沒有半點異樣，LED燈仍然在定時閃滅，散熱風扇仍然在勻速運轉。

「每天都是爾虞我詐和心機算盡，我有些倦了。」艾淑喬逆風前行，她和老爸之間的距離正在縮短，「最近公司遭到了美國政府的調查，我的手下人也有好多靠不住，總覺得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人是不行的。」

看了看頭頂上閃閃滅滅的吸頂燈，我告訴庄妮：「頂層也是一樣，看來黑聖嬰和虛擬班長之間的戰鬥很激烈，他們在搶奪大樓的電力！」

藍牙耳機當中突然傳出來一股很大的電流聲，幾乎被震破耳膜的我慘叫著把耳機扣了出來。

之後有大約hetubook.com.com五秒的時間，計算機房裡仍然一切如故，我緊張得不得了，還以為是自己輸錯了，甚至懷疑這段破壞代碼對黑聖嬰根本無效。

像所有執行特殊使命的間諜一樣，我仍然棲身在黑暗中，小心點亮了自己智能手錶的屏幕，那瑩瑩的藍光立即照映在我嚴肅的面孔上。

LED燈的閃滅頻率加快了一倍，而且還在繼續加快，兩倍，三倍，四倍……

「尼瑪冒煙了啊！到底怎麼回事？」

「任務完成，讓小茵關注後繼事態。」我通過藍牙耳機和庄妮取得聯繫。

二進位代碼很難記憶，我輸入得非常慢，生怕弄錯了一星半點導致前功盡棄。

然而就當我的懷疑到達頂峰時，異變陡生！

「遠峰，我的人生可能是過得豐富多彩，但是我見識過的人越多，就越了解到你當初給我的愛是多麼真摯可貴，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歌可泣的情感……」

特殊頻率的電磁脈衝嗎？只為了破壞小茵製造的電子設備？庄妮的設備是不是也被破壞了？

從我發現計算機房沒有上鎖開始，我就相信自己今天會有好運氣，然而把U盤拿在手裡，開始尋找一個可以插入的USB口以後，我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啪噠」，前半段數字打完后，我敲下了回車。

這是通往樓頂天台的門吧？老爸去天台做什麼？他又是怎麼知道這扇鐵門被開啟了呢？

一扇鐵門。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死路的盡頭，然而老爸卻沒有停在這裏。

我擋住眼睛以免被沙塵迷到，並且緊走兩步來到了一個擋風的水塔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