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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雀無聲！

「等會……」

「同感。」

文保靜皺眉道：「在家裡不要說英語。」

文保靜同樣不喜不怒，雙手緩緩地在圍裙上擦拭著，淡淡道：「今晚就會出結果，最遲明天，到時你就知道是不是我不懂就事論事。」

評委辦公室，仍舊燈火通明。

「如果他贏了呢？」

「估計卡文了吧。」

「行啊。」

……

「噢，我是自己上網看到的，那個叫柳敬亭的同學太酷了，一下打敗那麼多人。」康令月毫無機心地讚歎道。

「同感。」

文保靜一年前來到麻省理工做訪問學者，順便照看在米國讀書的女兒康令月，不過康令月向來沒有被照看的自覺，比如最近，她正全力以赴地跟父母明爭暗鬥，在回國的問題上始終僵持不下。

又一個小時過去。

「再等會，園長，別的也幫不上什麼，這樣也算並肩作戰吧。」

「那你聽過司馬無忌、周載道嗎？」

一篇名為《阿Q正傳》的中篇小說。

康令月不知在琢磨什麼心思，似乎沒聽清媽媽說的話，疑問地「嗯」了一聲，道：「媽你說什麼？」

康令月點頭。

屋內評委們集體精神一震。

「園長，各位老師，我來交卷。」

「是這樣。」

「Why？」（為什麼？）

沒有一個評委離開，因為他們在看柳敬亭的稿。

「他好像出來了，在陽台上站著呢。」一個年輕的評委指著窗戶外，說道。

康令月點點頭，道：「司馬無忌我知道，寫《粉面桃花》的嘛，周載道有印象，但沒看過作品。」

康令月邊說邊諂媚地走到媽媽背後，捶背揉肩。

……

「那我就同意回國，去萬象做輔導員。」

已經有評委開始打哈欠，特別是幾https://ｍ.ｈｅtｕｂｏoｋ.cｏm•cｏｍ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是。」柳敬亭提起手裡的手提，臉色掛著疲憊的笑意，語氣十分謙虛。

凌晨一點二十分左右，這次群嘲戛然而止，除了大多數網友已經休息之外，餘下的夜貓子也紛紛把目光從這些「笑話」中移開，因為鼎世文化知名傳統型作者申由在博客上掛出自己的「參賽文章」——《獻給孩子的ABC變奏曲》。

柳敬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把筆記本放這裏，各位評委老師抽時間看，我先回。」

康令月狡黠一笑，歡快地把橄欖油拿了過來，文保靜看著她，雲淡風輕道：「打這個賭，你只有輸得更慘，得意什麼？」

反應過來的文保靜正想反悔，康令月笑嘻嘻地拉著媽媽的衣袖，道：「媽媽和爸爸小時候就教我，人無信不立，至今記憶猶新，」然後歪著頭，天真無邪地看著媽媽，「媽媽什麼事？」

半個小時后，柳敬亭已經回到寢室。

「胡院長，把文章掛到官網上吧，折磨了我們之後，也要讓大家都感受感受一下吧，大家把文稿都帶回去吧，看得出大家都有話說，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大家好好地聊一聊。」

可讀性非常強！

康令月用英語回答了句「當然。」

……

可是這次她跟自己賭柳敬亭的勝負，一下將百分之三十三點三三三的得票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簡直是賺到大便宜了。

「這個柳敬亭同學看上去溫溫和和的，沒想到筆觸這樣刻深、刁鑽，我不知大家什麼感覺，我是看的汗流浹背，感覺他就指著我的鼻子在罵，在嘲笑，我覺得，阿Q就是以我為原型。」

「這將是柳敬亭m.hetubook.com.com同學對挑戰者們進行的一次最為強烈和致命的反擊，這將是近年來最為重大的一次文化事件。」胡堅像打了雞血般宣佈道，「柳敬亭贏了，司馬無忌、周載道差太遠，余者不足論！」

另一個好奇的評委探過身子，透過窗戶看著三賢樓陽台上那個並不雄壯卻異常卓絕的身影，猜測道。

文保靜被一句「人無信不立」堵住了話頭，頓了一下，道：「把橄欖油給我拿過來。」

「樓主是認真的嗎？樓主真的是認真的還是柳敬亭請來拉仇恨的？」

那位中年女性評委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聽到一向自負的女兒這樣夸人，文保靜略有些詫異，把切好的西紅柿裝進玻璃碗中，說道：「打敗說的有些早。」

康令月道：「反正我本來就一無所有，沒什麼好輸的，當然只能病急亂投醫，碰運氣唄。」

燈火通明。

「好，為什麼？」

康令月針鋒相對道：「是老媽你把他們看得太大，恕我直言啊，我覺得老媽你對待後輩的態度沒有老爸那麼客觀。」

「評委跟選手並肩作戰，這話傳出去真的會引起誤會啊。」

「那你覺得柳敬亭能打敗他們？」

文保靜瞪了女兒一眼，道：「你未免把國內的作家看得太小了點。」

康園長一臉欣慰到不能再欣慰的微笑，右手輕輕地拍著手裡的文稿，好像怕它飛走一樣，自言自語道：「阿Q精神，阿Q精神，好，很好，他不光是在嘲諷那些挑戰者，他也是在嘲諷我們所有人啊。」

這一次，沒人再提出反對，大家紛紛起身，倦意十足地向門外走，然後他們愕然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影，半個身子隱在門外的黑夜中，半個身子迎著辦公室的和*圖*書燈光。

一貫的申由式風格，點到即止的煽情，靈光乍現的幽默，不明覺厲的人生感悟，最重要的是，全文瀰漫著滿滿的正能量。

「謝謝媽！」康令月突然跳到媽媽面前，摟著媽媽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文保靜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又一次中了女兒的圈套。

「看了樓主的大作，非常震撼，無論是遣詞造句還是故事的起轉承接，都讓人無話可說，我相信，向前五百年，向後五百年，絕對不可能出現比樓主這篇大作更逗比的文章，媽蛋，完全不知道樓主在寫什麼啊！！！」

在一眾網友的吐槽下，提前發文的作者紛紛出面自嘲道：「拋磚引玉，拋磚引玉啊，大家不要在意，緩解一下氣氛嘛。」

接著，其他評委紛紛擲卷，或搖頭嘆息，或面露慚色，或一臉苦笑。

……

所以，申由的文章放出不久后，夜深人靜的網路世界還是出現了一小波騷動，申由的粉絲就不必說了，自然是交口，自然是雀躍，自然是奔走相告，而那些看不慣柳敬亭的網友，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原則，也少不了一番誇張的稱讚。

文保靜正在切西紅柿做意大利麵，不知女兒什麼時候走到跟前，喝著牛奶不經意地問了一個問題。

文保靜道：「我看你是想當然。」

「即使你僥倖贏了我，還有你爸呢？」

「依據呢？」

「我就是從自己專業的角度出發，才得出的這個，這個，中文怎麼講，結論？」

「別在門口站著了，進來吧。」康園長擺手道。

一屋子人。

「既然老媽這麼說，我也給您說句話，倘若柳敬亭這次輸掉比賽，我就老老實實待在米國，讀博士、博士后、博士皇太后，再不提回國的事ｍ•ｈｅｔubook.coｍ.ｃｏｍ。」

康園長開頭之後，大家終於「敢」發表一些淺嘗輒止的看法。

申由一共寫了三個小故事，第一個故事寫的是與她合租的一個做翻譯，正努力進軍同傳的勵志女孩，第二個寫的是她的一個小表妹，第三個故事寫她支教的經歷，寫她眼中的那些山區的孩子。

「好了，並肩到現在，心意已經到了，大家都早點回，明天還有工作。」

兩點多的時候，薛慕亮轉發了申由的博客，順手點評道：「美由把千字千元的文章免費放在這裏，確定合適嗎？為什麼我看得那麼有負罪感，感覺自己是個可恥的看盜版的呢？求博主公布銀行卡號，密碼私信我即可，我要付錢！」

「聽你爸說了。」

在美利堅東北部，有個名為「馬薩諸塞」的州，中華地區統稱其為「麻省」或者「麻州」，世界著名學府哈佛和麻省理工都位於該州。

評委齊聚。

她認真地迎上媽媽的目光，道：「我並不是一時衝動才做這樣的判斷，我看了《麥琪的禮物》、《項鏈》和《最後一片葉子》，柳敬亭雖然沒有出過書，但是他對故事的把握，對結構的掌控以及故事里蘊含的情懷，並不比周載道他們差，您也看了他的作品，還是覺得他不能贏，只能說明，老媽您的心裏，對排資論輩看得比較重，忽略了就事論事。」

不經意地提到徵文比賽，故意用她爸爸激怒自己，最後放出賭約，一氣呵成，本來按照家庭民主制，這種重大事件，都是由三人投票決定，所以一直得到一票的康令月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一如米國的總統選舉，只是看上去很民主而已。

「看了，他對西方文化挺了解的。」

「媽，你知道徵文比賽的事情了嗎？」

「和*圖*書你自己是學文學的，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四小時前的萬象評委辦公室。

「媽，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您只要站我這邊，老爸根本沒勝算，再說，咱家雖然講究民主，可是民主後面不還有個集中嗎，說到底，還是您說了算啊。」

康園長說完之後，眾人紛紛附和。

康園長跟大家說：「要不都先回吧，反正他也不能今晚寫完。」

和盧教授一樣，無人作評。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是這麼說吧？」

文保靜古怪地瞥了女兒一眼，道：「你看了柳敬亭的比賽文章？」

就在申由在博客里放出自己文章的時候，萬象徵文大賽六大主評委之一——盧教授，把手中厚厚的文稿往桌子上一放，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我，沒有評語，非不願評，而是不敢。」

文保靜臉色微微一變，停下手裡的活，看著女兒，道：「我是不會像你爸那樣做老好人，但是在發掘人才上，我自認不比你爸差，比賽到了現在，這個柳敬亭進萬象完全沒問題，但是你說他能在這次全國範圍的比賽中技壓群雄，那是不可能的，這，才是客觀。」

「用這種東西來打柳敬亭的臉，我都看不過去好嗎？我是評委都直接扔垃圾桶好嗎？」

「這就是你從自己的專業角度推出來的結論？」

柳敬亭！

這件事成為文學史上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條花邊逸事，坊間稱之為「擲卷不評」。

「交，交……卷？」

這時，地球的另一端已經進入深夜，網路上陸陸續續地有人放出自己的作品，不過很快被網友的唾沫淹沒。

但！

康令月看著老媽的表情，心裏樂開花，臉上卻不動聲色，這些年，用老媽壓制老爸，用老爸對付老媽的計策可謂百試不爽，百發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