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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

作者:隨輕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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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想低調也難!

第269章 想低調也難!

此時商良臣不滿地站了出來,對王鏊道:「王濟之,方朋友與你素不相識,今日你以大欺小,毋乃太過矣!」
他明白王鏊心裏有鬱氣,就叫他發散發散好了,這方應物年紀還不到二十,受點小小打擊也不見得是壞事。
隨著方應物話音落下,附近人群都安靜了,表情各異,極其古怪……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人呆了呆后忽然都忍俊不禁,感到很好笑。
方應物正要轉身走人時,忽然聽到旁邊有人開口道:「原來你就是方應物。」他無奈地看去,卻見說話之人是王鏊,剛才經楊廷和指點過,所以能認得出。
他又對王鏊道:「在下路過蘇州時,曾聽到王前輩一首落花詩,詩云:魚鱗滿地雪斑斑,蝶怨蜂愁鶴慘顏;只有道人心似水,花開花落總如閑。當時在下反覆吟哦前輩大作,心裏仰慕前輩風采詩才,便也詠了一首絕句以為唱和,詩情詩意用字大都借鑒了前輩的落花詩。這首唱和絕句,方才在下拿出來獻醜,倒讓王前輩見笑了,也是在下功力不到家,難免在這裏貽笑大方。」
又聽王鏊繼續說:「去歲回鄉省親,聽了不少方朋友的佳作,不知近來可有新作?」
吳狀元作為蘇州幫領袖人和-圖-書物,自家後院出了這種事,即便脾氣再好,那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快。同鄉小弟王鏊要教訓方應物,他真找不出阻止的理由,君子也是有立場的,不黨也要群。
方應物向商良臣見過禮,又被李東陽主動寒暄幾句,便想告辭並回到父親身邊繼續低調。
眾人連連感慨,方小朋友這種機敏的反應,簡直絕了,不愧是也可以稱為神童的人。在翰林院,十個人里有八個是曾經的神童,但想起剛才的情況,都自認肯定不如方應物。
但是方應物沒這個心思,要是李東陽一時興起,當著眾人的面問起親事,再有商良臣敲邊鼓,自己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了就是得罪劉棉花,不答應就是公然不給李東陽面子。
再說方應物當初在蘇州府行事也很過分,打得一干年輕才子潰不成軍、幾乎精神崩潰,還出現了一人壓住全城的怪現象。
方應物夾在中間,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色有點兒尷尬,「商前輩,先聽在下幾句話。」
看看別人那哭笑不得的神色,自尊心很高的王鏊簡直無地自容,強打精神對周圍抱拳道:「在下無顏留此,與諸公告辭了。」
這算什麼?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和-圖-書
卻說王探花輕飄飄幾句話,將方應物這首詩貶得一文不值,還是打著前輩指教的幌子,這叫方應物反辯都難張嘴——一個不好,就成了年少輕狂恃才傲物不尊重前輩,資歷這種東西並不是虛的。
王鏊淡淡地說:「指教不敢當。想當初舍弟王銓不成器,反而要謝過方朋友指教,一直未有機會當面致謝。」
這裡是第三類圈子,而父親那邊是菜鳥和仆街圈子,檔次遠遠不如這裏。若換成別人有這個機會,必然要想方設法地留在這裏,力爭上遊實在是人之常情,不足為奇。
而且這裏畢竟是翰林院的地盤,王鏊在屋中雖然算不得拔尖的,但論起江湖地位,他的話語權不知比方應物高多少。
而王鏊本人呆住半晌后,也終於記起來了,他確實寫過這首絕句。但他這輩子寫過的詩詞多了,誰能隨時隨地的全部回憶起來?
而且難辦之處還在於,方應物還不能隨隨便便就服軟裝孫子。
兩年多前,方應物路過蘇州,恰好遇到對商相公大發厥詞的王銓,便出言教訓。王銓情急之下,竟然做出抄襲詩詞的事情,成為一時笑談。誰知道王鏊聽聞此事後會怎麼想,別是「舊恨未報又添新和_圖_書仇」的感覺罷?
整篇評論,字字都是貶低,沒一個字是褒揚,這在文學評論中很罕見,不管怎麼說,一般情況下都會留三分臉面的。但王鏊的真正意思誰還不懂?
王鏊輕輕笑了笑,對旁邊的同鄉兄長吳寬道:「原博兄你看,方朋友曾經號稱一人壓住姑蘇城,原來詩作也不過如此。只這四句,詩意平平無奇,用字平平無奇,詩情還有矯揉造作之感。」
成化八年狀元吳寬是個溫潤君子,覺得王鏊稍嫌有些過,但他又想了想,還是沒有阻止。
他這是要出手啊,方應物感到很頭疼。首先這不是怕了王鏊,這王鏊說破天目前也不過是編修,他背靠的蘇州幫又不得志,若比未來還不一定誰成就高。
王鏊把方小朋友的詩大加貶低,說到一無是處,誰承想,方小朋友這首詩原來是唱和王鏊自己的詩作,甚至還借鑒了不少風格和字眼。
既沒有弱了他和老師的名頭,又沒有惹起眾人反感,這應該是最好的應對辦法了罷?方應物暗暗想道,不然實在沒有更完美的應對法子。
人生在世,總是要遇到這種難以拿捏的時刻,人才和庸才的最大區別,就是處理這種事情的能力。
方應物不經意間還注意到hetubook.com.com,李東陽看他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了……他連忙擦擦汗,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三步並作兩步逃回了父親那邊,鑽進了菜鳥和仆街的圈子裡深處。
讓方應物頭疼的關鍵,是「人情世故」四個字,這不可不小心。方應物並不想與王鏊鬥氣,因為這裡是翰林院,是對方的主場。
自己這小小舉子本來就是不速之客,是闖入圈子的外來者,夾著尾巴低調做人也就罷了;若表現得太張揚,很容易招來主人們的反感,人情世故大抵如此。
朝野有很多傳言,當年科舉中,王鏊鄉試、會試皆為第一,無限接近連中三元的巨大榮耀。但到了殿試時,首輔商輅卻打壓王鏊,毀了王鏊連中三元的榮光。又傳說若不是吏部尚書尹旻極力舉薦,王鏊只怕連探花也得不到。
但仍有不少人在遠處指指點點,方應物甚至看到那幾位閣老也遠遠地瞥了他幾眼,頓時頭皮發麻,感到情形已經有點失控了。為什麼做人想低調也難!
其次也不是方應物害怕丟人,比較詩詞誰怕誰?再說王鏊是差點三元的人,他方應物只不過是一個小舉人,輸了也不丟人。
想想也確實如此,兩首詩的氣質確實很接近,重點用字也都是花和蝶,若和-圖-書方應物這首絕句是爛作,那王鏊的原作又是什麼水平?
王鏊輕蔑地瞥了商良臣一眼,「怪了,什麼時候評論詩詞,只能說好不能說差了?忠言逆耳的道理,商前輩不懂么?」
思索片刻,方應物便回道:「此次上京,路過江南見到落花,有所感觸便口佔了一首絕句,拙作不堪入耳,斗膽有請前輩指教——春去春來自傷惜,花開花落蝶應知。年年綠到王孫草,正是花殘蝶老時。」
連吳寬都不說話,別人更沒必要為了小字輩去與王鏊對著干,而李東陽則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方應物的反應。
這話說得客氣,但聽在方應物耳朵里,總覺得充滿敵意。
都知道王鏊這股氣,多半是衝著商相公去的,方應物只不過是「替罪羊」。但替罪羊也算是代表,他如果表現得太差,豈不讓別人也看低了他背後的商相公?
「見過王前輩,不知有何指教。」作為小字輩里的小字輩,方應物只能停下腳步,謙虛地應聲道。
王鏊這個跟頭栽得真是……如果一定要找個詞形容差點三元王探花,那就是「自取其辱」啊。
從楊廷和的隻言片語中可以知道,王鏊心裏對此肯定有芥蒂,這時候他突然開口,自詡商輅關門弟子的方應物覺得准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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