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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物疑惑道：「你是牛頭還是馬面？」

也就是說，自己要是被下了大獄，能做的事情不多，基本就要全靠父親在外面活動了。

靠！方應物驚了一驚，這又是怎麼回事？不應該是西廠負責抓人和恐嚇么？為何是錦衣衛鎮撫司來動手？

卻說這一班官軍押著方應物，出了衚衕，折向南去。走了一段后，方應物突然反應過來，這路程也與自己所想不同，如果是去西廠，應該向北往靈濟宮方向才是。

想來想去，八成是有人鬧烏龍了！看到自己和一干同年會面，沒有具體核實，便腦補自己肯定也上疏諫君！以自己的名聲，只怕沒人覺得自己會看著天子失德而無動於衷罷！

本來按照他的設想，若父親真的遭遇牢獄之災，他方應物將在外面應變和活動。但現在卻完全反了過來，莫名其妙被捕的不是父親而是他自己。

方應物謝過，此後便分別了。方應物獨處時，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在偏廳時的場面，聽那徐達的意思，好像以為自己也上疏了似的和-圖-書，這問題出在哪裡？

方應物嘿嘿笑道：「說笑說笑，不過在下真想問問，這徐百戶不是一直在外面做事么？怎麼會坐衙？」

又一想，方應物也記起來了，這二人不是當初押解他去榆林的那兩個錦衣衛官校么？一個是牛頭一個是馬面，相處得還算不錯。

一個把自己妻子獻給主人玩弄的人，一個當眾強搶店鋪的人，一個被諸多筆記素材鄙夷的人，人品能好到哪裡去？

自從進京時在客店見過一次這徐百戶后，原以為沒什麼機會打交道，怎麼今天還是撞上了？

一次又一次的出現意外，讓方應物的小心肝有點兒顫悠悠了，固然有穿越者和士林名流兩道光環護體，但也架不住總是出意外吶。

走了幾步，稍稍遠離了偏廳，牛頭對方應物點頭道：「方先生許久不見了！上次在榆林時，承蒙相讓斬首之功，平白叫在下升了一級，還一直沒有謝過。」

方應物的思維有點重結果輕過程，今天這事也是先把結果琢磨了幾遍，m.hetubook.com.com然後才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是自己被捉拿？

於是方應物便對那帶頭的武官問道：「敢問閣下要去哪裡？難道不是去西廠？」

在惴惴不安中，方應物被押著穿街走巷，來到位於皇城南邊的錦衣衛鎮撫司衙署。

徐百戶冷笑幾聲，繼續問道：「方應物！你不過一江南小兒，適逢天恩才有今日皇榜提名！你不思君恩，又為何要妖言惑眾、上疏誹謗聖上！」

方應物剛想去敘話時，有百戶官從後面轉了出來，坐在公案那裡，拍案大喝道：「下面可是方應物？」

話有點不好繼續問了，徐百戶尷尬地拍案道：「且先帶下去囚禁！待本官查明后再問！」頓時牛頭馬面二人上前扣住方應物，拉著他向廳外行去。

而且從前夜汪太監使人傳口風來看，這次君臣對抗，應該還是西廠負責動手才對……

徐達？把自己妻子獻給家主萬通，然後從家奴變成錦衣衛百戶的那個徐達？方應物皺了皺眉頭，真是倒霉透頂！這徐達實在不是什麼好hetubook.com.com東西！

方應物十分糊塗，反問道：「這話從何說起？在下何曾妖言惑眾、誹謗聖上？」徐百戶便質問道：「昨日煽動同年，帶頭上疏的是不是你？」

徐達自然沒資格在錦衣衛衙署坐正堂，方應物被帶到一處偏廳里，此處已經有幾人把守。

若是落到西廠，有老熟人汪芷在，玩玩小曖昧怎麼都好說話，大不了告訴汪太監一個驚天小秘密作為交換。

方應物低頭思忖時，忽然聽到有人驚叫道：「是方相公？」他抬頭看去，卻見前方有兩個官校伸手指著他，很是面熟。

有個官校迎上前來，傳話道：「徐百戶說了，欽犯帶到，直接上堂，他正等著。」

方應物被廠衛官校押著走在街道上，此時他憂心忡忡、長吁短嘆。不過並非是為了自己被捕，而是為父親擔憂。

說實話，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下，方應物不覺得父親應變起來能比自己更靠譜，活動能力只怕也比自己差了一籌……還是坐天牢這種簡單活計更適合父親。

想當然害死人哪，這真是和-圖-書此身總為名聲累，方應物唏噓不已。那麼自己到底是因為父親被遷怒，還是因為烏龍才進來的？

忽然外面有幾聲響動，有人呼道：「方先生！徐百戶來了！」

牛頭撇撇嘴，「萬指揮不是錦衣衛世代老人，要安插親信，故而將徐百戶調進鎮撫司內當理刑百戶。」

但要是到了錦衣衛鎮撫司……他方應物的確與現任掌事指揮使萬通見過幾次，但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當時見面都是不歡而散居多，根本談不上交情，反而還有點小嫌棄。

自從成化十三年以來，西廠敢打敢殺受到天子極度信用，很多情況下天子修理大臣都是用西廠，所以西廠勢力直接蓋過了老牌東廠和錦衣衛。上次方清之下詔獄，那是因為當時西廠廠督汪太監遠在江南，所以才讓給了錦衣衛鎮撫司操辦。

我靠！徐達聞言愣住片刻，以這幫清流文人的尿性，方應物怎麼能不上疏進諫？他不想要臉了么？探子曾稟報，據遠遠觀察，當時方應物與一干同年互相呼應，怎麼會沒上疏？

「哪個徐百wｗw.hｅtuｂｏoｋ•ｃoｍ.cｏm戶？」方應物突然插嘴問道。押他前來的武官答道：「是徐達徐百戶，現在鎮撫司為理刑官。」口氣中頗有幾分同情。

方應物「哈哈」一聲，大笑道：「徐百戶明察！在下根本沒有上疏，更談不上誹謗聖上！」

方應物定睛一看，依稀認得確實是徐達，便答道：「正是在下！」

錦衣衛鎮撫司衙署佔地極廣，很大一部分就是天牢。方應物這類「士大夫」待遇自然與那些因為偷雞摸狗被逮捕進來的平民不同，被關押的地方有狹小|逼仄的院落和幾乎只能放一張床的小屋——好歹也是單間待遇。

牛頭馬面：「……」

牛頭馬面把方應物送進去后，嘆口氣道：「我兄弟皆知方先生乃是要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但職責所在無法放縱。若方先生有什麼我兄弟能辦到的需求，只管吩咐。」

雖然不大明白這中間有什麼道道，但方應物根據若干歷史經驗猜測，必定又是自己被父親坑了，不然沒有別的由頭。

那武官回頭答道：「非也，我等乃錦衣衛鎮撫司官校，自然是押你回鎮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