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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

作者:隨輕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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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還差得遠!

第522章 還差得遠!

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拜了太監當乾爹的狗腿子,也敢用「你我」這種並稱的代詞來與本官說話?方應物暗中鄙夷,但表面仍不動聲色地說:「王千戶言重了,拆台這話從何說起?即便與你們有什麼衝突,也與本官關係不大。其一,周邊地產並非本官所有,有人願買,有人願賣,有人願租,一切與本官何干?其二,本官並沒有邀請別人來附近暫居,有人情願前來,也是別人的事情,此舉不傷天理不犯王法,難道本官還能趕別人走人?其三,他們心中存了什麼不恰當的意圖,或者誤以為有什麼好處,本官也管不到,莫非本官還要降尊紆貴,一一苦口婆心地對他們解釋?那也太顯得欲蓋彌彰了。」
一想到方應物這樣歲數,卻已經足夠擔當欽差大臣、與自己乾爹平起平坐了,王千戶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王臣對此不滿,嫌乾爹太軟弱,抱怨道:「這次是我們被打了,傳出去都成了笑柄,乾爹還叫我忍氣吞聲上門去拜見方應物?這未免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
王臣也覺得自己有點賴皮,被方應物呵斥得有點羞愧……不對!事情怎麼能這樣?怎麼成了自己耍賴?王臣立刻惱羞成怒,就要發作起來。
王臣陰沉著臉,轉身就往外走。王敬喝道:「回來!你要作甚?」王臣便答道:「我再去找那方應物!」
所以王臣等若是隱姓埋名,少了許多衣錦還鄉的快|感和*圖*書。不過看到十年前高高在上的大戶主人們如今在自己的淫|威下,紛紛卑躬屈膝的樣子,仍然還是快意非凡。
見剛才還嘴硬的欽差大臣,最終還是說起了好聽話,承認是自己有「不是」之處,王臣的心情忽然愉快起來。
「主心骨?」王臣口中念叨幾遍,忽然想起什麼:「這幾十家都暫時聚集在公館左近,也許是仗了公館之勢?」
方應物彷彿頭頭是道,分條列縷地講了一大堆道理,叫王臣啞口無言,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但他卻還知道,方應物這說辭簡直就是耍賴!
再說十幾歲到二十幾歲之間正是變化很大的時候,就算當年的一些熟人,也想不到王臣就是十年前的小廝王勤。
王敬又道:「我派你去是幹什麼的?不說要回一點補償好處回來,至少也應當叫那方應物承諾,以後不再干擾我們的採辦事務罷?結果你這蠢貨,從頭到尾被牽著鼻子走,尚還不自知,最後只帶回這樣一句話?還他娘的得意洋洋,以為佔了多大便宜!明明是方應物理虧,胡亂干擾我們的事情,你這一趟去質問他,得到了什麼實質好處?一兩句軟話算個屁,我能給你說一籮筐!」
什麼欽差大臣、士林清華,一開始裝模作樣地嘴硬,最後還不是要被他這個出身卑微的千戶折服?
王敬公公拍案道:「不是也許,而是一定!我乃奉旨欽差太監,誰敢輕易得罪我?若非有方應物hetubook.com•com暗中撐腰,那些亂民怎敢有膽量當街行兇!」
愣了半晌,在方應物連續喝了三口茶之後,王臣才應對道:「說破了天去,這事發生在公館門前不遠,方大人你總要給個說法。」
先前王臣對方應物早有耳聞,畢竟方應物在京師實在太出名了,只是一直沒有親眼見過。雖然他知道方應物年紀不大,但猛然見到時,還是忍不住要吃驚一下。
其實除了王敬公公本人急著回京師向天子獻寶,他的手下包括王臣在內沒人願意回去……在蘇州府飛揚跋扈比在京師夾著尾巴的日子爽多了。
王公公沒有像王臣所預料的那樣勃然大怒,合上眼睛仔細想了想,然後才開口道:「一個人能否站直,看的是骨頭硬不硬。而一群人成龍還是成蟲,全看有沒有主心骨。之前那些人面對我們不敢反抗,但昨日卻敢動手毆鬥,我料必然是有了主心骨,如此才能解釋他們為何忽然暴起。」
但有的人,心裏越是自卑,面子上派頭擺得越足,所謂色厲內荏也。王千戶端著架子,淡淡地說:「你我都是從京師來的,各有任務,互相拆台不太好罷?方大人你公然庇護這些抗拒亂民,可是壞了我們這邊的事務,就算鬧到御前去,也是方大人你的不是!」
由於採辦太監王敬極其重視這次差遣,容不得半點差池,而王臣擔心節外生枝,便暫時沒有在蘇州府泄露自己的底細,免得別生和*圖*書事端,壞了乾爹大事。畢竟以國人觀念,一個人幫著外人殘害鄉里,實在是人神共憤。
此後王千戶便告辭了,等回到姑蘇驛時,王臣如實將情況稟報給了乾爹,最後自賣自誇道:「這次我不辱使命,雖然方應物一開始反覆狡辯,但我一力折服之,最終還是叫那方應物服了軟,算是為乾爹你找回了面子。」
王臣一時間被罵得發懵,當場愣住了。
王敬又罵道:「去什麼去,還不夠丟人現眼的!你比那方應物,還差得遠!」
別人抬舉自己,好聽話人人愛聽,王臣便下意識地點點頭。又聽方應物繼續說:「刁民藉此聚眾成勢,與你們大打出手,這也實在出乎我預料,並非我之本意也,還請王千戶多多諒解。」
「你這說辭簡直就是強詞奪理,圖賴於本官!」方應物義正詞嚴地駁斥道。
王敬冷冷地望了王臣一眼,諷刺道:「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覺得去拜見方應物還委屈了你?」
有了這個儀仗,指明了是要拜會方欽差的,所以王臣在公館街上避免了再次被群毆的命運。
王臣像是勝利者一般,頗為得意地抬了抬手,很高姿態地說:「你這話,我會向乾爹帶到。」
王敬若有所思道:「世上太多事情都是暗不見人,不一定非要當場現身!當然,方應物不願露面,也算是表明了不想撕破臉……」
但王臣沒料到,在今天有一干大戶家奴把自己這堂堂的千戶當成一條狗似和_圖_書的滿街追打,恍惚間又回到了十年前當小廝的歲月,濃濃的羞恥感揮之不去。
王臣剛才連連被方應物堵著,連話都不知道怎麼接上。這會兒突然見到方應物口氣軟了下來,唯恐再出現被堵嘴的丟人現眼情況,便也就坡下驢,冷哼一聲道:「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你說該如何是好?」
一路無話,卻說王千戶到了公館,遞了名帖進去,不多久便有雜役引著王千戶上堂等候。
王臣王千戶原本就是個蘇州府大戶人家小廝出身,本名王勤。他機緣巧合攀上了王敬當乾爹,才得到一個寄名錦衣衛千戶領俸祿,並改名叫王臣。
方應物便又口氣一轉,語重心長地解釋道:「王千戶有所不知,這些刁民一定聚集在公館附近,我也沒有法子,還能怎麼辦?這些百姓眼巴巴地過來指望我,我就算礙於職責所限袖手不管,但也總不能還將他們強行驅逐罷?你也知道,我們這種官員束手束腳,都要講究個名聲,有時候真的抹不開面子,該虛偽時還是要虛偽。實在不像你們這般,不受世俗之見羈絆,行事但憑本心,為人亦可快意,本官也羡慕得很。」
聽到乾爹這話,王臣心肝一顫,便不敢言語了。灰溜溜地出了門,便打出欽差採辦太監的前導牌子,重新向閶門內欽差公館而去。
最後方應物總結道:「本官知道本街眾人與你們打過一場,你們心有怨氣也是正常,但還是不要血口噴人為好,本官和圖書絕對也沒有叫他們去毆打你們。」
王臣又道:「從頭到尾,並未看到那方應物出現,也沒見他身邊的隨員出現。」
方應物嘆口氣道:「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次就算本官多有不是了,還請王千戶迴轉王公公,彼此多多包容如何?」
等到一身官袍的方應物現身時,王千戶微微吃了一驚,因為這欽差大臣實在是年輕!
隨後王公公便吩咐王臣說:「你打出我的欽差儀仗,去公館拜訪方應物!到了那裡與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也可當面責問方應物,就問他為何手伸得這麼長,來干擾採辦事務?看看他怎麼回答。」
王敬聞言,氣得臉皮發抖,狠狠地踢了王臣一腳,大發雷霆地喝罵道:「蠢貨!蠢貨!你被打了一頓,然後別人說一句本官多有不是之處,便輕輕鬆鬆地如此徹底了結?」
雖然王臣因為有機緣,得了個寄名千戶,時常自詡年少有為。但與方應物比起來,實在不夠看的,又想起自己的家奴出身,更是自慚形穢。
有這麼幾十家聯合起來抗爭,對搜刮進度形成了極大的阻礙。又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死了兩三個爪牙,於是王臣不敢擅專,連忙帶傷跑到姑蘇驛,向乾爹王敬稟報了前因後果。
與卑微出身相比較,王臣成為寄名千戶也算是暴發了,但是在權貴滿地走的京城還是要夾著尾巴做人。不過出了京城,尤其是到了江南時,王千戶才找到了一股耀武揚威的人上人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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