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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說動手就真要動手，對方人數還不少，項成賢當即大喝道：「你敢？」康監正輕哼道：「既然你們不識相，我又有什麼不敢的？」

萬安遠遠地掃了方應物一眼，露出几絲譏諷笑容，對康永韶答道：「聽說在這風月場中，不報家門不論身份，能動手就不必動嘴。對這兩人尤其不能動嘴，不知你還猶豫什麼？」

康監正連連冷笑，「老先生說了，風月場里不報家門不論身份，能動手就不必動嘴，而且對你尤其不必動嘴！」

不過隨即想起萬首輔的指示，感覺有了底氣的康永韶便咬牙道：「我生平最討厭年少有為的人！」

康大人出身豪族，家奴很多，這次為了首輔萬安周全，更是有意帶了不少人馬充當護衛。對比之下，如果忽視方應石的戰鬥力，項成賢和方應物帶的隨從遠遠不夠看的。

項成賢連連以目示意方應物，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對面人物的分量實在太重，而且又人多勢眾，他們兩ｈetｕｂook•ｃom.ｃom個肯定吃不住，不如就此走人。

康監正愣了愣，沒想到萬安居然如此乾脆利落、明目張胆地指使他直接動手，這話很有點不符合他的身份。正常情況下，這樣身份的大人物應當只會暗示幾句，不會把話說得如此明白。

項成賢見被重重包圍，不禁頭皮發麻，對方應物道：「事已至此，還鎮靜否？」

聽到這兩個人名，康永韶呆了一呆，沒想到這兩位也是風頭極勁的人物。一個是頻頻大出風頭的天驕，另一個也是不到三十便成為掌道御史的人物。

項成賢苦笑幾聲：「別人對你怨氣可真不小，說什麼也不放過你。這下可鎮靜不了了，罷罷罷，大不了廝殺一陣，辭官回鄉！」

方應物很為項大公子的應變能力感到憂愁，這樣話頂話地說，除了刺|激對方有什麼用處？他便忍不住插嘴道：「康大人要鎮靜！在這裏動粗，未免大煞風景，你不去問問老先生意見么？若和_圖_書惹得老先生不喜，你呼呼喝喝所為何來？」

「走什麼走？膽小如鼠！」方應物對項成賢鄙視道：「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首輔有什麼可怕的？他有顧忌不亮出身份，那麼此時他在我們面前就是個老先生而已。要鎮靜！我們多試探幾句，看看能不能察出幾分端倪再走。」

方應物點頭道：「不錯，確實是屈尊。可是以萬安的性格，肯定不會為了意氣相投而屈尊，他不是那樣的人，因而必定是利之所至。不知道在欽天監監正身上，能有什麼樣的利害，叫萬首輔不惜屈尊，也要折節下交？」

她指著項成賢，對康監正道：「此乃方應物方公子。」又指著方應物道：「此乃監察御史項大人。與康大人皆為朝廷中人，何必動粗傷了情面。」

項成賢看了看萬首輔，實在是心理惴惴。不是誰面對首輔，都可以談笑自若的，能不畏權貴的終究是少數人。便對方應物道：「先別管那麼多了，康監正有備而來，都和_圖_書險些要動手了。我們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趁機走掉罷！」

項成賢隨口道：「此二人皆是好色無恥之人，臭味相投到一起也不奇怪。何況在傳聞中，那萬安連以淫事媚上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何況踏足煙花之地乎？」

說到這裏，項成賢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又聯想起今年以來的朝廷形勢，大吃一驚道：「你的意思是，萬首輔有意窺測或者操縱天機？」

卻說在那邊，康監正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人你看如何？是否要動手趕人？」

方應物看了看人數對比，又見對方人手強壯，心裏實在沒有把握，便沒話找話的拖延時間道：「莫非老先生如此不顧體面？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都忘了么？」

隨後便有十數人從門外擁了進來，這都是康大人的家奴打手和萬首輔的護衛隨從。有保護萬安的，有緊緊圍住方應物和項成賢的，廳中便滿滿當當，但方應石等人也趁機擠進來，緊緊護住方應物和項成賢。

方應物愕然，m.hetubook.com.com從這話里聽得出，萬安對自己堪稱是非常銜恨了。今天可算是逮住一個機會，明目張胆地報復自己，而且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自己先前真的高估了萬安的下限啊……

而方應物將康監正支走後，便低聲對項成賢道：「萬安今日與康永韶到此，你覺得如何？」

這時候，看了半天動靜的范香兒也走了過來。她對兩個俊俏小郎君頗有好感，還是不大忍心看他們被整治，便想出面說情；而且她見康永韶不知道兩人的身份，也有提醒的意思。

「你是說萬安有求于康永韶么？」項成賢若有所思：「萬安到現在也不肯亮出名號，又是微服出行，想必也是為了遮人耳目。畢竟欽天監官涉及天機，一般大臣為了避嫌不會與欽天監官往來……」

康監正聞言回頭看了看萬安，方應物所言不是沒有道理，若在風花雪月的場合大打出手，誰知道老首輔什麼心情？於是他又迅速走到萬首輔身旁，小聲請示。

想當年康監正還是康御史和圖書的時候，一樣的年少成名意氣風發，沒少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只是連遭打擊被貶成知縣，在地方蹉跎十幾年，從此宦海生涯徹底廢掉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我再問你一句，以萬首輔的身份，與康監正一起來尋歡。算不算屈尊？」方應物又問道。

雖然康知縣幾經波折，花錢疏通門路回京，並遷轉為欽天監監正，但這算什麼官員？朝臣們都不大正眼看。如今康監正年紀老大前途無光，再看到新一代的年輕人，作為失敗者，未免心裏就不爽利。

項成賢不假思索地答道：「這當然是屈尊。」

隨即康監正若有所悟，這必然是萬首輔與那兩個年輕人有仇罷……所以想借自己的手修理他們？既然有了首輔撐腰，康監正自然更無所忌憚，昂首回到方應物面前。

方應物似有所指地答道：「難保不是如此。」

這話一半是賭氣，因為萬首輔的指示太明確了，康監正沒有第二種選擇；另一半也是心裡話，他現在確實看年少得志的人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