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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方應物想讓自家好友洪松上疏談及地震，拿下這個頭彩，說的多了讓別人搶先怎麼辦？以劉棉花的人品和手段，不排除會做出見獵心喜，出手搶功的事情來……這樣的頭功，誰不想吃？

這次與萬安對敵，手段已經是徹底撕破了臉，等於是逼著萬安拋開公事公辦的面孔，私下裡對自己進行報復。首輔萬安不是君子，肯定有這個心胸。

對這個問題方應物笑而不語，他沒法回答什麼，只能裝模作樣，讓劉棉花自己腦補了。果不其然，劉棉花立刻想到，方應物與東廠關係密切，莫非是通過東廠渠道得到的消息？

更何況劉棉花身居內閣，對時機拿捏肯定比他們更強，搶走功勞輕而易舉。即便劉棉花不親自出面，也可以指使黨羽上陣，但那是劉棉花的黨羽，不是他方應物的黨羽。

劉棉花臉色忽然拉了下來，冷哼道：「在先前，只怕你把老夫當作是目光短淺的庸俗之徒了罷？難道老htｔps://wwｗ.ｈｅt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夫這次輔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水準的人？」

今晚與萬安對抗固然碩果累累，直接窺探到了萬安的真實動向，捅破了萬安與邵宸妃、康監正的秘密往來，為今後的動作打下了一個基礎。但在另一方面，也將自己推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處境。

「小婿今夜前來造訪，是為萬安的事情提醒老泰山，叫老泰山提前有所準備。一是小心萬安的手段，預先有所布置；二是等待收取萬安勢力衰退的果實。話止於此而已，至於其他，小婿不便講，老泰山不要多問。如果老泰山相信，一切好說，只需等待；如果不信，那小婿也不強求。」

果然如此！方應物險些哭了，摘桃子不要摘得如此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好不好？心裏琢磨著如何才能將這件事搶回來。

「不！」方應物一口否認道。

方應物皺眉撓了撓頭，沒想到老泰山繞了一圈還是要問這個和-圖-書話，這種方式確實也是他的風格——雖然不直接逼問，但卻讓你不得不回答他的話。

很惜命的方應物不由自主又想起被報復的可能……隨即又清醒過來：「老泰山將小婿想得太過於膽小了！」

看這樣子，不對劉棉花透露幾分，那今晚這關過不去了。方應物百般糾結后，無奈回答道：「不知道老泰山可否知道，泰山一帶這兩個月頻頻地震的事情？消息還沒有傳到京城。」

雖然泰山地震也不是一定要對劉棉花保密的事情，只不過他不想將此事嚷嚷到人盡皆知，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所以要保密而已。

剛才方應物的精神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不停地思考和推演，想公事想得多，想私事想得少，很有點為了大義奮不顧身的意思。所以他全身心都放在國家大事上，還沒來得及考慮自身的安危問題。

沉吟片刻后，劉棉花又開口道：「說泰山地震應在東宮？正ｈttｐs://ｗｗｗ.ｈｅtuｂｏｏk•cｏm•ｃｏm因為東宮不穩，上天才降下示警？這樣的解釋固然能說得過去，但是那邊也可以反過來解釋，說東宮失德，導致上天示警，又該如何反駁？」

「如果消息屬實，那老夫就捨生取義，上疏言明此事！」劉棉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說。

劉棉花輕輕反問道：「你確定今晚主要目的不是找老夫求救的？」

劉棉花大義凜然地說：「還有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賢婿當老夫是眼中只有利害得失，卻忽視親戚安危的人？」

劉棉花又等了等，便似笑非笑地看著方應物，「不過老夫不需要靠這個，也可以登上首輔寶座。這份功勞落在老夫身上未免有些浪費，還是讓給你們年輕人罷。」

方應物站在萬安的立場上換位思考，沒多久便想出了二十種方法進行報復。即便萬安不如自己聰明專業，但也該能想出十來種辦法罷？

「老泰山真乃通情達理之人，小婿敬佩得五體投地！」方應物連https://www.hetubook.com.com忙讚美道。

方應物高聲道：「小婿知錯了！還望老泰山大人大量！」「知錯就好！」劉棉花大手一揮，原諒了方應物。

「這個簡單，以不變應萬變即可！」方應物再次故弄玄虛道，說完這句便閉嘴不言，打死也不開口了。

劉棉花聞言變色，泰山地震可是關係到社稷安危的大事情。他連忙追問道：「既然尚未傳到京城，但你又是怎麼知曉的？」

再親密無間的親友之間，終究也有利益不同之處，有些底線一定要認清楚。想至此處方應物頭大如斗，一時找不到別的託詞，便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

只怕今後生活的主旋律就是如何提防萬安，一直要持續到萬安下台為止。念及此處，方應物頓時感到一陣陣恐懼襲來，下意識呼道：「老泰山救我！」

方應物又險些聯想起很多不好的畫面，再次強行將這些畫面消除掉，然後咬牙道：「能談點別的嗎？」

方應物小心問道：「那麼是不是可以談談小婿的人www.hetubook.com.com身和家庭安全問題了？」劉棉花狐疑道：「難道你是為這個才痛快認錯？」

劉棉花越說越有些激動，「你也不用對老夫吹捧拍馬，與些許蠅頭小利比較起來，還是你的人心更為重要罷了。難道老夫還能不知道，你的人心才是最值得看重的？從頭到尾，是你小看了老夫！或者說，在你心中，一直都是這樣小看老夫，老夫對此已經忍耐許久了！」

一個首輔要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是怎麼當上首輔的？要命的是，自己如今並非官身，報復起來更少了很多顧忌。

這會兒經過劉棉花提醒，他赫然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危機之中，這不是政治危機，而是人身危機。

劉棉花很慈愛地望著女婿，「原來這樣，老夫還以為賢婿內心感到恐懼，所以匆匆來找老夫這裏求個安心。說得也是，萬眉州這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手段也十分陰毒無恥。」

劉棉花撫須而笑，「你要詳細地將事情說清楚，你到底有什麼把握應對萬眉州，老夫才好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