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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物反覆想了想，對李孜省出主意道：「你不如拿當年舉薦恩情說話，讓劉健謝遷等天子近臣替你求饒。」

李孜省答道：「當時是與先皇閑聊時，順口推薦的。雖然後來有心補了密疏，但是如今密疏藏於宮中，我如何取得到？又如何能亮於人前？」

汪芷眼珠子瞪得很大，面頰都要皺起來了，尖叫道：「哦不！我哪個也不想放棄！」

汪芷難得沒有打岔歪樓，聚精會神地聆聽方應物指點。又聽方應物道：「以你這前朝萬娘娘餘孽的身份，就算運用一切要臉不要臉的手段，我看也很難將權位完全保住。司禮監秉筆太監和東廠提督兩份職位，我琢磨著你必須要讓出一個來，這就是丟車報帥、斷尾求生的路數。所以從現在起，你就該預先想好，今後你要拋棄哪個職位？是扔掉東廠，老老實實在司禮監充當架空秉筆太監，等待重新崛起時機；還是放棄司禮監太監的光環，退出內宮，安安心心在宮外充當皇家打手ｈttｐs://ｍ•hｅｔubook•ｃｏｍ•coｍ，不涉足宮中事務？」

於是方應物瞭然于胸，指點道：「但也不可能一點不變。之所以目前沒動，是因為天子在等一個人。那就是原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當年懷恩在宮中獨力擎天力保東宮，導致觸怒先皇被發配到鳳陽。如今東宮登基，首要之事必定是將最信任的懷恩迎回宮中，重新執掌司禮監這個要害里的要害。所以要變也是等懷恩回來之後再變，司禮監將徹底歸懷恩所掌控！」

方應物故作惱怒道：「你別管那許多，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汪芷一口答應了：「事不宜遲，我回去后便立刻遣出人手，力爭儘早拿到手。」

這些年來，汪芷暗地裡給予吳廢后那邊不少照顧，時至今日總算到了收穫時候。方應物也為汪芷高興，打趣道：「原來都是叫吳廢后，今天卻改口吳皇后了？」

想曹操曹操到，方應物正準備和衣而卧時，汪芷也突然過來拜訪了，同和*圖*書時伴隨著小沙彌的抱怨聲：「偏生如此多人，一個又一個，還讓不讓睡覺了？」

汪芷連連感慨，忍不住嘲弄道：「你倒真是運籌帷幄，什麼叫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你躲在寺廟裡號稱低調號稱清閑，其實比誰都忙碌，比誰都操心啊。這顆心早憋不住了罷？早就飛到奉天門了罷？」

「就此什麼？」汪芷追問道。

汪芷舔了舔嘴唇，躍躍欲試地說：「不在床上也行啊，早膩煩了。」

「我心疼。」汪芷捂著胸口道，彷彿守財奴丟掉了幾兩銀子似的。

方應物問道：「一點證據都沒有？」

當然汪太監也是喬裝打扮過的，隱藏了自家身份。聽到小沙彌抱怨，汪芷便問道：「方才還有別人來？而且不止是一撥人？看起來你還挺熱門。」

方應物沒有先談自己的事情，只詢問道：「你來又是為何？」

而送到劉棉花手裡，算是相對比較正常的做法。畢竟劉棉花是內閣大學士，本身官方職責就是輔佐天子處理公hetubook.com.com文的。

李孜省苦惱地說：「在下不是沒想過，問題是口說無憑，若別人不認賬也沒奈何，我算看透了，你們清流人物不是做不出這種抵賴事！」

汪芷心情顯然不錯，看臉色就能看出來。她興高采烈地說：「吳皇后那邊已經妥了，答應替我說話！」

方應物惡狠狠地說：「就此斷絕私情！以後只談公事，不上床！」

方應物將前面劉棉花和李孜省的事情簡略對汪芷說了說，然後囑託道：「宮中肯定要整理先皇存藏的文牘奏疏罷？你使人仔細翻檢，找出我要的東西，千萬不要耽誤了。」

汪芷擔憂得非常有道理。方應物沉思片刻，又問道：「司禮監那邊最近有大動作么？」汪芷答道：「這倒沒有，暫時還是原樣。按老規矩是不會立刻大變的。」

這些年汪芷長進也不少，仍沒有麻痹大意，「若我仍為宮中普通內監，這當然就足夠了。若我只想保住性命不圖其他，這當然也夠了。可是我如今身為司禮監秉筆太和-圖-書監兼提督東廠，只靠吳皇后說情還不夠完全自保罷？比較起來，吳皇后的分量還沒有這麼重。」

話說幾年前，方應物就提醒汪芷交結幽居西苑的吳廢后，作為將來的保身之道。無論如何，吳廢后對新天子朱祐樘有保全撫養之恩，如果交好吳廢后，憑藉這份恩情至少能保住身家性命。

方應物懶得再苦口婆心了，就讓事實來教育她罷！便另起話頭道：「眼下天子忙於大政無心瑣事，在懷恩回來之前，宮裡應該沒人能制約你，你要抓緊時間幫我辦點事！」

又需要去找密疏啊，方應物嘆道：「我替你想想法子，託人幫你找找這封密疏。」李孜省千恩萬謝之後說：「唯願儘快，在下已經火燒眉毛了。」

方應物拍了拍她肩膀，勸道：「你別幼稚了，到時候只怕由不得你，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退一步海闊天空，緩緩以圖將來，有什麼不可接受的？」

「話不是這麼說，但我心裏也不是完全放心。」汪芷略有擔憂地說：「這種並和-圖-書非天倫的恩情，關鍵在於天子認不認，或者天子心裏看重程度。吳氏畢竟是已經脫離了關係的廢后，沒有任何宮中名分。如果皇家涼薄，不大看重這個恩情，那我們也是白費心。」

方應物立刻心知肚明，猜出了汪芷的心思，「你不許藉此機會要挾劉閣老，更不許拿這與我的婚事討價還價！否則就此……就此……」

方應物點頭道：「你想的很周全，不過事在人為，如果天子不看重，那我們就想法子造起輿情，鼓動天子不得不看重，總不能放著籌碼浪費了。」

目送李孜省一步三回頭地離去，方應物想道，說來說去還是得找汪芷出力，有困難找汪芷么。但願汪太監這次一定要靠譜，不要辦砸鍋了。

「然後便交給劉次輔。」方應物又謹慎地吩咐道。宮裡先皇奏疏翻出來后該如何處理，自然也是很敏感的事情，如果出宮送到他方應物手裡，那無異於送炸彈過來，實乃取死之道。

聽到劉閣老三個字，汪芷嘴角微微翹起，兩眼出神，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