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柳氏
沈棠一時有些懵住，她微微張著小嘴，眼神里寫著驚訝，有些遲疑地問道，「海棠圖？」
蘇驀然一時恍惚，但很快便回過了神，他輕輕笑著，溫柔而羞澀，「不礙事，園裡的那幾株海棠長得好，我不過是將它的風姿搬到了紙上，畫藝粗淺，未及得上真韻十分之一，尚自慚愧著，哪當得起表妹的謝意。」
沈棠笑著甩了她一帕子，「貧嘴！」
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些愧意，她不過一時的隨口敷衍，蘇表哥卻鄭而重之當作了一回事。
果然，她方進了正廳，便見到碧笙沖她擠眉弄眼，而柳姨娘則面帶喜色地立了起來，迎了出去，「大小姐回來了！」
她略加快了腳步，心中卻想，自她來了侯府，柳姨娘也就上回那事之時登了一次門，這回來尋她，難道是……
夏桂飄香，偶爾有一片兩片的花瓣飄落，將這夏日的園景襯得愈發美麗了，但少年青衣瘦削的身影，卻愈顯寂寥。
高門大戶的後院里，多的是無人問津，到死都籍籍無名的妾侍。
沈棠笑著對碧痕說道，「所謂有默契，大抵便是你我今日如此了，和圖書我正煩惱不知與蘇表哥如何說話，你便尋了個借口拯救我於水火，真真是你心知我心啊！」
沈棠便知道那事果然是成了。
蘇驀然的臉上閃過一絲緋紅，「我是來給外祖母請安的。」
沈棠便向蘇驀然福了一福，「棠兒這便告退了，表哥還請快去頤壽園吧，莫讓祖母久等了。」
碧痕也覺得不可思議，「若我真有這本事，倒該好好算一算，誰那麼有福最後能將我家小姐娶了去。」
這樣一路走著，不多久便到了月桂園。
沈棠揮退了堂中侍立的小丫頭們，只留下了碧笙和碧痕兩個。
沈棠輕輕點了點頭，沉靜一笑，「既如此，蘇表哥就過去吧，祖母今日精神不錯，許是有什麼好事要跟表哥說呢！」
哪有表妹將自己貼身的丫鬟送給表哥作通房的道理？
碧痕與沈棠心意相通，瞧她那為難的模樣，便知道她此時的尷尬，便上前了一步，用蘇驀然能夠聽到的聲音對沈棠說道，「小姐，剛才您在老夫人屋子裡的時候，檀香過來尋，說是柳姨娘來了月桂園，也不知道是有何事。」
沈棠和_圖_書經碧痕迹一提醒，便想起了那日的情景，依稀記著，當時還是自己主動提出要讓蘇驀然作個海棠圖給她的。
正因為如此，她一時便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能搜腸刮肚勉強想出一句，「表哥過謙了。」
所以沈棠便不再拿碧痕一時的失態開玩笑，免得打趣了她后，她竟將蘇驀然給惦念上了，到時候徒惹傷悲，空悲切。
轉頭衝著碧痕一笑，「什麼時候你竟學會了掐算的本事？倒真是說柳姨娘，柳姨娘便到了。」
她笑地恬靜，「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身旁伺立著的碧痕忙小聲地在她耳邊道，「那日去丹青院勸慰大少爺的路上，您遇上了表少爺……」
若是丫鬟執意要與主子在一起，惟有作妾一條路，甚至連妾也不是輕易能作得的。
碧痕一掃平日的沉穩端方，嘟囔道，「表少爺長得那麼好看，博學多才，又溫柔有禮，二小姐都稀罕成什麼樣了，就是放在京城裡，也是名媛閨秀們爭相競取的好對象。也就是您，才覺得與他談話是在水火之中。」
但這世道，等級分明。
想著，和圖書她便略帶了幾分不好意思，恬淡而真誠地一笑，比之剛才的勉強不可同日而語，她柔聲道，「那棠兒便卻之不恭了，多謝表哥費心之作。」
沈棠含笑道，「是，是。」便不再就剛才的話題繼續下去。
沈棠眉頭微挑，戲謔道，「我還以為只有碧笙是素愛聽人家的閑話，什麼時候起，我家碧痕竟也關注起了月桂園之外的人？表少爺長得好看嗎？我怎麼沒覺得？」
白姨娘，在沈灝的書房裡伺候了三年，一直沒名沒份，頂多算個通房，是生了沈紫妤後方才抬了姨娘，但若不是沈紫妤在百花會上得了魁首，沈灝愛屋及烏，也對她另眼相待了起來，哪能有如今的風光。
欠身迎門，是很高的禮節，而柳氏雖不是正妻，卻是貴妾，無論如何，也用不著這樣。
他小心翼翼地說著，像是捧著什麼珍貴而易碎的物事，怕一不留神便將它吹走，或是一不小心便將它打碎了。
莫說碧痕現在還不曾存了什麼心思，便是真存了什麼心思，沈棠也是要將它掐滅的。
而，碧痕，甚至連作通房的資格都沒有。
說著，和圖書檀香又遲疑地補了一句，「是碧笙姐姐將柳姨娘迎進了正堂的。」
她急忙扶住柳氏的胳膊，聲音里略帶些慌亂，「姨娘快請坐下。您是長輩，棠兒是晚輩，怎當得起您這樣？」
蘇驀然卻並不移步，他的手緊緊攥著手中的書冊，黑亮的眼眸忽閃忽閃地望著沈棠，半晌，才有些忸怩地道，「那日表妹要的海棠圖，我已經作好了，稍候我便讓小茶送去月桂園？」
蘇表哥的長相倒真的沒讓她很注意過。
這話倒不算假，沈棠自己便是絕色，身邊所見也都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見得久了，對美色皮相便不再那樣在意，這些年來，所能讓她驚艷的，也惟獨趙譽而已。
蘇驀然轉身，望著離得越來越遠的那個淺紫色的背影，眼中流轉著淡淡的失落和悵然，過了良久，他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低低地道，「圓圓白繭自纏絲。」
說著，便攜了碧痕的手，疾步往月桂園的方向去了。
略頓了頓，似乎是怕沈棠不明白，又解釋了一句，「是外祖母喚了我過去說話。」
柳氏自然知道自己剛才一時激動，有所不妥當，便訕訕一笑，順和-圖-書著沈棠的攙扶，徐徐落了座，等抿過一口香茶，她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神色，笑著對沈棠說道，「大小姐的相助之情，柳氏感激不盡。」
沈棠這是第二次與蘇驀然打交道，她接觸過的男子並不多，除了自家這些外，便是新近才認識的秦焱，趙譽還有嚴知，但他們，深沉的深沉，彆扭的彆扭，老成的老成，卻皆都不是蘇驀然這款羞澀書生型的，他越文質彬彬，她便越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
碧痕的臉色一下子便紅了，她結結巴巴地道，「是月桂園的小丫頭們告訴我的，表少爺的波濤院離我們可不近，不然我哪裡能知道這些？」
在門口守著的檀香見是沈棠回來了，忙急急地迎了出來，「稟小姐，柳姨娘來了。奴婢要去請您，但柳姨娘卻攔著不讓，說反正左右無事，便坐著等您好了。」
沈棠聞言瞧了她一眼，又點了點頭，「知道了。」
碧痕十四了，若是生在主家，便是尋常的小門小戶，也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蘇驀然年輕英俊，又是個風雅的讀書人，對大多數的女子都有著殺傷力，碧痕若是對他生了好感，那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