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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陳主席啊，儂好儂好，是這個案子啊，好說好說，阿拉曉得哪能辦了。」

男子坐了起來，推了推眼鏡，冷笑著看著徐庭戈：「查水表的？」

「他叫魯平，是個文人，平時幫雜誌寫點文章，以稿費為生。」

……

徐庭戈端起望遠鏡，盯著遠處窗戶里正在奮筆疾書的男子，嘴角翹了翹：「不能讓戴笠的人搶了先機，提前行動吧。」

「關東軍用一百天打下東三省，幾乎沒有遇到抵抗，中國的不抵抗政策反而刺|激了他們的野心，與東北相比，上海更加脆弱，只有十九路軍駐防，大家都知道，十九路軍不屬於中央軍序列，而是廣東軍隊，東北軍在本鄉本土都不抵抗，廣東人憑什麼保衛上海？所以戰端一開，他們勢必撤走，對日本而言，攻佔上海基本沒有風險。」

徐庭戈從前面繞了過來，打量著這個男子，半舊棉袍，清瘦的臉上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手指上有墨水痕迹，這張臉他每天都在望遠鏡里看到，實在太熟悉了。

唐嫣從外面回來，離得老遠就看到自家陽台上的一盆花不見了，立即轉身離去，跳上電車直奔英租界，再三確認沒有盯梢后才找了家咖啡館坐下，定了定神，找侍者借了電話，給自己的老東家，申報老闆史量才打了電話。

徐庭戈道：「看樣子不是巡捕房的便衣，不曉得是不是戴笠的人。」

此時，陳子錕正在家裡和一幫人探討局勢，最近上海氣氛緊張，黃浦江上的日本驅逐艦都將炮口瞄準了華界，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事情敗露，徐庭戈和他的助手丟下男子就跑，奔到路heｔubooｋ.coｍ•ｃoｍ口，卻被聽到警笛聲趕到的三槍會便衣拿下，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兩個黨務調查科特工只好束手就擒，連同那驚魂未定的男子一起被送進了法租界巡捕房。

……

劉婷道：「上海是中國的經濟中心，拿下上海，即可與中國政府做交換，東北和上海，只能留其一。」

劉婷冷笑：「當然不夠，日本的目標是整個中國乃至東亞，不錯，他們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東北，但正是為了把這塊肉安安穩穩的咽下去，就必須再打上海。」

眾人皆驚。

「綁上，帶走。」徐庭戈面無表情，用黑布將男子眼睛蒙上，雙手綁起，正要押走，忽然弄堂口處有兩個巡邏的安南巡捕經過，看見這一幕以為是綁票，急忙吹起了警笛。

陳子錕道：「你丈夫是誰？」

「請。」陳子錕旋即前往書房會客。

年輕人道：「要不等行動組來了再說？」

對於唐嫣來說，這已經足夠，組織上都是單線聯繫，暴露以後首先要保證的是上級機關的安全，此時此刻她誰也指望不上，只能自己展開營救工作。

唐嫣的氣色不是很好，急火火道：「我丈夫被巡捕房抓了，我知道你和程子卿很熟，能不能幫個忙？」

進來的是劉婷，懷裡還抱著孩子，一邊搖晃著孩子，一邊侃侃而談：「歐美大蕭條波及到了日本，再加上中國反日情緒激烈，日貨沒有銷路，對華貿易比去年降低百分之三，出口下滑，失業率大幅增加，日本政府如同坐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此時急需一場戰爭來刺|激國民，刺|激經濟復甦。hｔｔps://ｗｗｗ•ｈe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m」

樓梯聲響，雙喜上來報告：「陳主席，唐記者來訪。」

慕易辰道：「我不相信能打起來，日本已經吞了東北三省，要消化一段時間，再說上海是國際化大都會，英美法絕對不允許日本染指上海。」

聽說陳子錕收養了一個孩子，陳公館當晚高朋滿座，都是來賀喜的人，光煉乳就送了幾十箱子，小北和嫣兒也很興奮，突然間多了一個小弟弟，孩子當然最開心，嫣兒還問姚依蕾：「媽咪，我也是撿來的么？」姚依蕾說你是天使賜給爹地媽咪的。

年輕人道：「很有可能。」

「我不懂了，劉秘書你給說道說道。」李耀廷也糊塗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六百裡外的南京，雪化時節，格外寒冷，三山街附近的一座民宅里，紅玉蜷縮在冰冷的被窩裡，獃獃的看著床邊的空搖籃，家徒四壁，能賣的都賣光了，家裡沒米沒菜，已經斷糧，自己也沒奶水，孩子不送出去，真的要餓死。

「少陪。」程子卿出了牢房，來到辦公室拿起話筒：「哪位？」

徐庭戈出示了派司，法租界巡捕房可不甩你什麼中組部黨務調查科，依舊戴著銬子，直到負責政治案件的程子卿趕到，才給二位解了手銬，口稱誤會。

「不對，他真名叫麥平，是地下黨！」陳子錕沉聲道。

外面進來一個巡捕：「探長，電話。」

劉婷道：「弱國無外交，要麼留下其一，要麼都失去。」

劉婷道：「現在是二十世紀了，不會再有割讓領土的事情發生，介於英美列強的干涉，日本的吃相會相對文雅一ｈeｔubｏok•ｃom•coｍ些，比如在東北扶持傀儡政權，事實上他們一直在這麼做，只不過張氏父子沒答應罷了，據說寓居天津的廢帝溥儀已經秘密到了長春，大概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好吧，回頭讓管家安排一個老媽子，一個奶媽，照顧小南的起居，腳掌矯正的事情就交給醫生，咱家添丁了，擺酒慶賀。」陳子錕對劉婷的話未置可否，先把孩子的生活治療給安排妥了。

死一般的寂靜，半晌，李耀廷才道：「說到底，英美是不會為了中國人和小日本撕破臉的，上海完了。」

過了很久，她依然沒有入睡，身旁的那個人也輾轉反側，徹夜無眠。

兩人下樓，拿出擼子檢查了彈夾，匆匆出門，直奔唐家，砰砰的敲門：「查水表了。」徐庭戈向另一人打了個手勢，年輕人繞到後門去了。

徐庭戈無奈，只好悻悻離去。

李耀廷也附和道：「小日本虛張聲勢而已，和美國人英國比，他們還差的遠呢，我覺得上海也打不起來。」

唐嫣住在法租界里，國民黨特務沒有執法權，但往往會採取秘密抓捕的方式，不得不防，陳青鋒派了兩個弟兄，沒事就騎著腳踏車到唐家附近轉悠一圈，看看動靜。

徐庭戈道：「等不急了，這種事情必須當機立斷，出了事我負責。」

男子自稱叫魯平，是一個賣文為生的自由職業者，和妻子唐嫣租住在這裏，他也不知道為何被綁架，巡捕從他身上搜出一把上膛的掌心雷，他立刻便不說話了。

王澤如一直在外面抽煙，耳畔似乎還迴響著兒子清脆的笑聲，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王澤如的眼淚https://m.hetubook.com.com在這寂靜的夜晚撲簌簌的流下來，抽完最後一支煙，他抖抖衣服回了屋子，躺到了紅玉身畔。

「等一下，就來。」樓上下了一個男子，趴在門縫看了一眼，迅疾上樓，將陽台上的一盆花搬了下來，拉開抽屜摸出一把小手槍推上子彈藏在身上，然後直奔後門，剛出來就被絆倒在地，手槍頂住了腦袋。

陳子錕道：「二位有所不知，上海的日本駐軍以海軍為主，日本海陸兩軍向來不和，陸軍拿下了東北，拔了頭籌，海軍豈能示弱，上海乃我國經濟命脈所在，攻下上海，政府的咽喉就被掐住了，我擔心他們會鋌而走險。」

「程探長，這個魯平是我們調查科緝捕的要犯，煩請巡捕房方面幫個忙，引渡到上海公安局。」徐庭戈提出要求，程子卿面帶笑意：「好說，好說。」

「可是他們已經佔了東三省，難道還不夠么！」慕易辰拍案而起。

李耀廷暴怒道：「他媽的憑什麼，東北和上海都是中國的，啥時候輪到小日本做主了！」

這孩子是陳子錕的養子，卻讓女秘書來撫養，于情于理都有些說不過去，不過陳家的事兒向來不能用常理衡量，只要老爺樂意就行得通。

陳子錕贊道：「劉婷，你對時事的分析很到位，據你看，爆發戰爭的可能性有幾成？」

回到牢房，程子卿滿臉堆笑：「對不起徐組長，剛才是巡捕房法國長官打電話來，案子捅到上面去了，兄弟愛莫能助，人暫時不能移交給你們。」

事關租界巡捕房，誰說話都不好使，唯有一個人，那就是曾和自己有過一段露水姻緣的陳子錕。

劉婷毫不猶豫道：「九成九！」

和-圖-書慕易辰道：「日本政府為了東北的事情已經焦頭爛額，窮於應付國際質問，怎好再開戰端，把英美惹急了可沒他們的好果子吃。」

大家都倒吸一口涼氣，劉婷分析的入骨三分，九一八事變之後，楊虎的淞滬警備司令被撤銷，取而代之的是蔣系和汪系都能接受的粵系中親蔣的陳樞銘，上海防務亦由十九路軍負責，按照蔣介石的作風，打起仗來肯定先消耗雜牌軍，十九路軍肯定不當這個冤大頭，如此一來，上海必失！

史量才在上海灘還是有些分量的，一個電話打到巡捕房，很快得到消息，原來魯平是被當局扣押了，至於什麼罪名，對方語焉不詳。

唐家對面弄堂的一間屋內，兩個人正用望遠鏡觀察著情況，其中一個年輕人道：「徐組長，這兩人每天下午都會出現，已經持續三天了。」

「上個月，小李夫婦被特務抓了，孩子被送到育嬰堂，三天就凍死了……我做的是殺頭的事情，隨時可能被捕，我不想連累你和孩子，兒子送出去未嘗不是好事，睡吧，明天還要去地下印刷廠。」

紅玉依然獃獃的看著搖籃，良久才閉上眼睛，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

門外傳來一個女聲：「我不這麼認為，日軍必然選擇上海下手，而且就在近期。」

陳青鋒是個很細緻的人，擅長揣摩別人心思，有些事情不用陳子錕吩咐就會主動去做，唐嫣和陳子錕有過一段，這事兒身邊的人都知道，如今唐嫣已嫁作他人婦，而且還從事著如此危險的行當，隨時可能被捕，適當照應著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慕易辰道：「我懂了，日本想以上海為人質，換取中國政府正式割讓東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