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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計程車順著王不負每天送夏瓷上學的路，開到了南江二中，然後再拐個彎。沿途的景色有些熟悉。

想到羅綵球，再想到「羅先勇」……不會吧？

王不負記下一堆字和數字，確認無誤后，等柳霓花回家，這才出門。他不認識那個副教授給的地址，但可以打出租去。

來到羅綵球家樓下，王不負給綵球打了電話。

羅綵球一直抗拒王不負接近她的家庭，真正想的，就是讓王不負和所有人一樣，也站在泡泡外面。

「來了！」羅綵球笑嘻嘻地穿著鞋子，穿好之後才想什麼，又噔噔噔地跑進衛生間。對著鏡子檢查了自己的摸樣，將左邊的有點歪掉的馬尾重新系了下。

這位扭著臉想著心事，沒看到地上有個鬆掉的地磚。羅綵球身子一歪，發出了「呀」地一聲驚呼，不過隨即就站穩了。

可女兒這前幾天哭唧唧的，人家才來找一下，又顛顛地迎出去的摸樣，真是讓羅媽媽嘆氣，「你看看你，什麼樣子了。不知道給他點臉色看，釣一釣啊。」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都是傳聞。好像是他有天下了夜班，和人打架，結果被人砍了。熬到現在，算是好了，他女兒傍了個大款，早搬出去了。」老大爺老眼昏花，看不出所謂的「大款」就在眼前站著，還以為王不負是記者呢。

老大爺嘆氣道：「那家人我記得，主動搬出去。之後沒地方住，我們一起幫忙，在樓底下自行車棚里搭了個屋子。唉，可惜了，那家裡男和-圖-書的以前是鋼鐵廠的技術骨幹，聽說還喜歡畫油畫。那麼好的前途，就被一時衝動給毀了啊。」

羅媽媽早就被生活壓彎了腰，覺得女兒跟了那大老闆也是好事。畢竟等女兒大了，父母卻拿不出錢來給她大學。一個漂亮姑娘，卻拿著高中文憑，家境又那麼貧寒，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好歸宿？

確定了自己依舊很好看后，她小跑著開門下樓。

「虛歲啦。」羅綵球臉紅紅地說。她現在好心動，不願意等到後年，所以耍賴皮，提前了一年。

要是他夸夸其談地說「你們都是我的天使」，那羅綵球真的要失望了。可他現在這樣說，卻讓羅綵球沒法生氣。

就算王不負心裏想了好多說辭，結果事到臨頭，還是沒勇氣講給羅綵球聽。嘗試了兩次，開了個頭自己都覺得無恥，說不下去了，只得放棄，重新說道：「綵球，我知道我有些人渣。但今天讓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這麼漂亮，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羅綵球把臉甩在旁邊，看都不看他。其實她糾結得要命，明明想生氣的，可聽他拐著彎地誇自己漂亮，又忍不住想開心。

「嗯。」羅綵球笑眯眯地，把王不負領回去。

所以王不負一直很耐心，在等著合適的契機。只是沒想到，這個契機來的如此意想不到。

「那我就看不到你十六歲的摸樣了。」王不負笑道。

找羅綵球他們問問就行了。王不負道了謝，再打車去羅綵球家。

現在王不https://m•hｅｔuｂooｋ•coｍ.ｃoｍ負拿出了個非常具體的方案，不是給錢，也不是虛無飄渺的關心，而是給她父親一個有價值的工作。

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王不負正為這個猜測吃驚，結果計程車還真在羅綵球曾經住過的那個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她以前不希望王不負參与進來，那是因為覺得就算王不負有錢，也改變不了什麼。她的父親不是有錢就能改變的，是心塌掉了。既然如此，那麼她就將這件事藏起來，不想拿出來給王不負參觀，賣弄可憐。

王不負問道：「他都出什麼事了？」

羅綵球聽王不負說，要請她的爸爸去青瓷科技設計盔甲。她不知道楚國甲胄已經失傳，以為隨便什麼懂點歷史的畫家都能做呢。王不負卻要請她爸爸來做，肯定也是為了哄她。

聽到王不負居然來了，羅綵球無比驚喜，以為他是來道歉的，自怨自艾全沒有了。拿了鞋子就要下樓找他。

羅綵球又不是想一夜長大兩歲，撅嘴道：「算了，我再等一年吧。」

羅綵球心說，王不負總是這樣，從來沒有花言巧語，卻一點點地改變了她的人生。她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那個喪失了全部希望和勇氣的父親。而王不負也知道這點，想要幫助她解決這個問題。

「等等，你現在十五，不是後年才十七歲么？」王不負驚問。

王不負嘆了口氣，他跟何輕煙有了關係，另兩隻的反應都還算可控。只是這麼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被潑汽m.hetubook.com.com油的。

夏瓷也營造了個泡泡，不過那個泡泡在心裏，並且通過那個泡泡看世界。而羅綵球的泡泡在外面，讓別人通過那個泡泡看她。

王不負笑了：「走吧，帶我去見你爸爸。」

……

因為很愧疚，所以晚飯時，王不負只做了夏瓷喜歡吃的東西。吃完飯，他接到了副教授從首都打來的電話，得知了「羅先勇」的地址。

「看你興奮的，穿著鞋子還在家到處跑。」羅媽媽抱怨道，心裏暗暗地舒了口氣。

王不負一直想找個機會，參与進羅綵球的生活。他有些貪心地希望，能像夏瓷一樣，在羅綵球的生活乃至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迹。

根據老大爺所說，羅綵球的父親五六年前，下班路上和人打架。那會治安不太好，羅綵球的父親被打倒后，還被惡意劃了幾刀，神經都斷了。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還是沒治好，兩隻手全廢了。

羅綵球笑道：「給過了呀，所以他才來哄我了。」

羅綵球惶恐之下的小摸樣，真是可愛死了。王不負更是捨不得兩人就這樣生疏起來，藉此機會拉住她，「你看你，走路都有危險，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

王不負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來了，去年五月份，羅綵球還住在那小車棚里時，王不負送她回家就走這條路。

「唉……」羅媽媽嘆了口氣，跑到廚房，探頭往下面看，只見女兒和那男的說著話時，低著頭，腳尖點在地上畫圈。羅媽媽是過來人，知道女兒肯定是陷得很hetubook.com.com深了，不禁連聲嘆氣。

王不負聽了半天，感覺老大爺知道的也不詳細。打架的原因是最關鍵的問題，而老大爺卻不知道。

說不定只是巧合呢？王不負還是按著地址上的門樓號，去找那人家。

十五歲的女孩兒，連自欺欺人的摸樣也很可愛。她努力地營造了個大大的、五彩斑斕的泡泡，她將真正的自己藏在泡泡裏面，希望周圍的人還有王不負，都只看著她那個華麗的表象。

王不負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所謂的「羅先勇」，大概就是羅綵球的爸爸了。那這裏肯定找不到人，因為他用青瓷科技的名義，給羅綵球在別的地方租了面積很大的屋子。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變成百分之一百了。但王不負看到過羅綵球的父親，整個人都枯了。怎麼變成現在這摸樣的？

可羅綵球一直不願意、甚至於抗拒王不負接觸她的家庭，就好像「皇帝的新裝」那樣，很固執地只想要讓王不負看到虛幻而美好的一面。

副教授在電話里無意說的很多細節，都能對上。比如說每個月都寫信，突然毫無徵兆地不寫了；鋼鐵廠的工人……綵球當時住的小車棚，就搭在鋼鐵職工宿舍里。

丈夫傷到了神經，無時不刻都感覺鑽心的痛楚。有效的止疼葯很貴，只能買廉價的烈酒來止疼。這就要花掉不少錢了，還有其他藥品和伙食，羅媽媽累死累活，卻連女兒的大學學費都攢不出來。每次看到女兒拿回優異的成績，她就心如刀絞。

「他來了？」羅媽媽問。

羅和-圖-書綵球本來就是賭氣，其實撒嬌的意思更多些。王不負這麼輕輕一拉，就拉住了她，拽著往車裡走。

羅媽媽本來身體就不好，丈夫出了事，她必須扛起這個家，只好去做兩份工作。早上四點就起來做環衛，結束后再去商場當收銀員。做的這麼累，一個月拿的兩千都不到。

其實羅綵球消沉了幾天，最擔心的就是羅媽媽了。女兒傷心還不是最大的事情，每個月女兒交給她的兩千塊錢，才是真正現實的問題。

住在那家裡的是個老大爺。原來，這是職工分配房，幾年前「羅先勇」正住在這裏。那時還沒有房改，羅先勇沒有買下產權，離開單位就得搬出去。

羅綵球也好，夏瓷也好，誰的泡泡都很珍貴美好，王不負不想戳掉。他只是想進入其中、參与進去。成為她們生命中獨一無二的人。

然後她為自己的失態臉紅，低下頭恨恨地瞪了眼地磚，又小心地看了看前面。突然意識到王不負在旁邊看著。轉眼瞧了眼他，他果然在旁邊盯著自己看。羅綵球立刻就把臉轉到另一邊了。

有了女兒拿回家的錢，她可以不去做那個每天要起大早的環衛工作。有錢去買止疼葯，讓丈夫不至於整天醉醺醺地，動不動就勃然大怒了。從親戚那裡借的治病錢，現在也能陸續開始還了。

是啊，他要一心一意，那隻會對夏瓷一個人好，羅綵球根本不會和他有多少交集。

「謝謝你。」羅綵球上前一步，微微仰起頭，看著王不負的眼睛，輕聲說：「我好想現在就是十七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