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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唐靖宏本來還開心唐七終於消停了，每天自己在院子和客房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終歸是個孩子，還是忍不住跑到唐七房裡圍觀她的工作，這一看，竟是再也挪不動腳步，每天從下課後就巴巴地跑到唐七房裡，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一直到用過晚飯，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她越回想越有感覺，乾脆宅在房中一直綉了下去，腦中的影像一點點豐|滿，下手也越來越快，真正是運針如飛，一天除了定時吃飯和拉撒，完全不管別的事情。

本來威風八面的將軍只剩了一個遙遠的側影，主角是斑駁的城牆，和包圍著城的雄偉山巒，一直綿延到畫的盡頭，山巒高聳入雲，在雲層上露出一段山峰，山峰上，烽煙升騰。

那一場場腥風血雨的戰鬥，蟲的體液沾滿盔甲猶自衝鋒，頂著對面腐蝕一切的液態炮彈互相掩護著搏殺，在稀奇古怪的觸手中掙扎……

翼王府對唐家結親的意思一直不瘟不火，其他幾家有意結親的現在也在觀望，唐家幾人的心越來越涼，這一觀望，都不知道觀望到什麼時候去了。

整個畫中，只有一個披著襤褸的紅披風，一身破爛盔甲，撐著一桿大刀站著的魁偉將軍，在城門前錚然站立，前方，沒有一個敵人，只有滿地殘破的盔甲和凌亂的屍體。

這兩天，花氏的意思是，唐三必須一直跪到認錯為止，唐三坐也只敢小心翼翼的，睡更是不敢，她畢竟才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熬不住要打盹，外面卻定時會有僕人進來看，見她打盹，便面無表情地把她叫醒。

「和氣是……什麼標準？」

對於廢話唐七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她繞過唐靖宏問唐五：「為什麼要我跟你去？」

她懷念一輪轟炸就可以離開的戰場。

晚上唐七就回自己院子了，老太太召見都沒有，誰都知道傻小姐唐七是指望不上的，院子里放著她繡花的東西，李氏竟然沒睡，等在那裡。

哎，鐵錚錚的戰士栽在這麼個連大聯盟底線都沒踩到的文明裡，真是想想就一把辛酸淚啊。

「你如果要書，我也可以弄來的，綉屏留下來好不好？」唐靖宏竟然軟下聲和-圖-書，隱隱有點哀求，「我知道一些好的綉娘，一幅圖可能一輩子就綉一次，我沒法求你再綉一幅，你繡得那麼辛苦，但我很喜歡這幅，我做夢都夢到，我，我……」

傍晚，唐五來了。

唐七已經被整煩了：「不行。」

頭頂的雲，雲上的烽煙，烽煙中的烈陽，對應著遠處連綿的峰巒，遮蔽峰巒的黑煙，和黑煙中墜落的星辰，一眼看去，就好像是這個將軍，為身後的整個城，撐起了一片光明的世界。

晚上，唐三又鬧了一次上弔。

唐七意味深長：「那是因為你沒見過。」

「……」

那幅畫，千軍萬馬前，將軍身著戰甲，手持紅纓槍，怒目瞪視敵方，山峰陡峭，城牆恢弘，端的好氣勢。

「照著這個？」唐七拿出丹青聖手的原圖。

唐七理都不理他，折好綉屏，扛起就走：「帶路。」

「他說了很多，你要一句句複述嗎？」唐七搖頭，「很麻煩，都沒有意義。」

「我就這麼命苦么！」唐三哭泣。

唐七不耐煩：「我不是來陪你聊天的。」

「對啊對啊，你綉這個就足夠啦！」

「嗯……」

「以後王妃就能欺負我！」唐三哀求，「弟弟，好弟弟，姐姐只有靠你了，求你跟娘說說，咱不攀王府，成不？」

唐三給唐七把整個房間里的生字都回答完，就見唐七盤腿坐在自己身邊，撐著下巴看著自己，過了一會道：「坐吧。」

他的馬，倒在身邊，頭微微仰起，彷彿最後的嘶鳴。

「啊？」

「反正，就是沒見到，姐，你別指望他了，聽娘的沒錯，娘又不會害你。」

唐七看了唐三半晌，緩緩張口：「和氣的人……」

「哎你這孩子，跟你說不清……」李氏很哀傷，回去睡覺了。

唐五離開后，唐三吃完了點心，沉默了很久，問唐七：「七妹妹，你，見過世子爺的吧？」

「朱麒玉，翼王府世子……」

唐七當然不是心疼，只是一個從內到外都叫囂著疲憊的人在身邊，真的不是件舒服的事。

其實身在風暴外，唐七也只是接收消息而已，完全不明白這些亂糟糟的是幹什麼，只是十多天後讓杏杏通知和-圖-書了一下唐五，綉屏綉好了。

唐五一愣，不知怎麼的臉色難看起來，支吾道：「我，我沒見到他。」

唐七果然毫不留情：「關你什麼事，快點拿去換書。」

女兒絕食，名聲要敗壞，理想的親家眼見要攀不上，內憂外患，花氏也病倒了，老太太開始主持大局。

這邊唐七對著將軍掠陣圖犯愁，這就是地球的戰場嗎？果然原始到……沒有一點感覺啊……

唐七進去等下人關了門，也沒答理跪在蒲團上的唐三，先是饒有興緻地一個個牌位看過來，遇到不認識的字，直接問唐三：「這個怎麼讀？」

唐三小姐的事在一個書香門第果然很不可饒恕。

「閼。」

「怎麼會呢？！」唐三著急，「他沒被罰啊！」

唐三和唐七，其實關係不怎麼樣。

「我跟著你逃出來的。」唐靖宏刷地就反駁過去，跑到唐七面前，看看綉屏，看看唐七，「你真的要把這個送出去？」

唐三張張嘴，說不出來，但還是不甘心，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唐五第二天早上才過來，明天就是翼王爺的壽辰，他今天才來提貨，擺明是想急死朱麒玉，可看到綉屏的一瞬間，他又猶豫了。

花氏雖然死命瞞著，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隱約的外面還是有了風言風語。

「沒必要。」

「坐吧，誠意和姿勢沒關係。」

「七妹妹，你要哪些書，我給你去弄，綉屏給我吧……」

他見過原來的圖，翼王爺擔心一個深閨的姑娘想象不出戰場的樣子，特地請京里的丹青聖手照著他自己的樣子描繪了一副氣勢恢宏的畫，想讓唐七照著綉。

「太寬泛了。」唐七搖頭。

唐五沒辦法，說道：「這樣吧，我再幫你問問。」

「那是當然的。」李氏哂笑，「娘有什麼好問的。」

「誰？」

「女兒啊，你姐姐跟你說了什麼啊？」李氏湊到唐七身邊問道。

唐三流下淚來：「讓我嫁給一個比我小三歲的人，說不定還是個妾，我如何會願意？！」

「姐姐全靠你了！」

偏偏在遠處的黑暗中，點點星辰好似帶著尾巴，在天界的盡頭劃過。

「……他說話和氣嗎？ｈｅtubｏok.ｃom.com」

唐五逃課過來取綉屏，可是現在他卻後悔了。

「她能問你什麼？」

「不行。」唐七皺眉，「這不符合常理，個人的體積怎麼可能在那麼多人中還顯得那麼巨大和醒目？而且在別的人都面目模糊的時候他怎麼可能還保持這樣清晰的表情，這不對，我不綉。」

唐三一愣，看了看，回答道：「闋。」

她一顫，想了想，竟然真的乖乖走了。

李氏訕訕地責怪：「娘這不是為你好嗎，多知道點事，以後也好為你準備準備。」

唐三愣了愣，便盤腿坐下。

所有人都明白，那是唐三想要個清靜，唐七這個疑似傻子平時是個悶葫蘆，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

唐三看不起唐七。

才兩天就憔悴得不行。

「不去也行，帶你出去也不是什麼好差事。」唐五撓頭，「他說一手綉屏一手書，要是你不滿意我再跑來跑去交涉也太麻煩了，不如你直接過去，要是對他給的書不滿意，可以當場退了……」說罷，似乎想到什麼非常美好的事情，兩眼放光，「對，七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吧，就說對他給的不滿意，綉屏咱不給了！你要什麼哥哥給你弄！」

「那，那你的也不對啊，怎麼可能一邊太陽一邊星星的？！」

「那就不關你的事，你幹嘛打聽？」唐七看也不看李氏。

「哦。」唐七點點頭，「那這個？」

這才是唐七的將軍掠陣圖。

僕人果真沒打開門，有人在外面，正抬起手要拍門，忽地就聽門後有人冷聲道：「滾！」

「嗯。」

「那你要聽什麼？」

看著唐三的表情，唐七閉嘴，過了會問：「聽不懂？」

卻聽唐七的下半句話：「……這回對了吧？」

他做賊似的溜進來，拿出一包糕點給唐三：「姐，快吃！」

「不行！」一聲大喝，唐靖宏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回來了。

唐五為難：「姐，你也知道娘是什麼性子……」

「嗚嗚嗚……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但王府人都不錯啊，再說，有爹和弟弟在，誰能欺負你？！」

唐七沒等李氏說，收拾收拾也去了祠堂。

張家的想法自然是沒差的了，花氏病了一場www.hetubook.com.com，又執拗了一會兒，反應慢了那麼一拍，再回過頭想通了，張家卻沒動靜了。

「七妹妹，你能不能再隨便綉一幅？」

每一個山峰，都有烽煙，於是整個天空都被黑煙籠罩，烈陽若隱若現。本來在雲層上方升騰的烽煙隨風飄向遠方的時候緩緩下墜，漸漸落到雲層下方，城外，將軍的領域外，一片黑暗。

唐三立刻又相信唐七是個傻子了，只好耐下性子循循善誘：「比如，他都有跟你說些什麼？」

祠堂在偏院相對的地方，風水不錯，裏面還有暖爐，倒不至於陰冷凍人。

結果唐四唐六全都鎩羽而歸，最後唐三竟然點了唐七過去。

她被罰了去跪祠堂，她也狠，絕食抗議。

如此這般，小日子倒也平靜。

撐起氣勢的不一定是軍陣和人海，有時候，一個人就夠了。

硝煙中光影的再一次結合，塑造出一個肅殺而宏大的戰場，它蒼涼，空曠，遼遠，卻讓那個將軍的身影那麼深地刻進了人的心裏。

這一下，剛放出來的唐三還沒喝上幾口熱湯，又開始尋死覓活。

「喂喂喂！走也得偽裝一下啊，你等等我去叫人。」唐五轉身就跑，餘音未絕，「等一會會兒啊，就一會會兒！」

唐三鬆了口氣，微笑。

唐七也不傻，問：「你要嫁給他了，你沒見過他？」

或者，此時，它已經不是掠陣圖了。

唐七想了想，起身坐到門前，靠在門上道：「放心，他們打不開，睡吧。」

「他是個怎樣的人呢？」唐三紅了臉。

唐三咬了口點心，問唐五：「弟弟，他，他怎麼說？」

可唐七又無視了，她再次自作主張，綉了一幅完全不一樣的畫。

「我已經說了。」

唐三垮下臉，默默地轉過頭去，看著祖宗牌位。

唐七覺得唐三跟她壓根沒關係。

又遞了個包子給唐七：「快！我時間不多！」

見到畫的人可以從中想象出任何東西，除了失敗。

唐七接過包子，慢慢地吃起來，她沒告訴唐五，唐三小姐絕食，她可沒有，唐家下人送來的飯菜，她還是吃了的。

「→_→」

唐三又愣了下，笑了：「嗯，那謝謝妹妹了。」

「哦，他，見過。」

「我走了和圖書。」唐七絲毫沒動容，看到唐五帶著兩個小廝賊頭賊腦地過來了，扛起綉屏就迎了上去。

唐三快|感動了：「七妹妹。」

唐七木著臉看著唐三，半晌才道：「朱麒玉……雄性，幼生體成長期初期，年齡十歲，身高不明，體重不明，戰鬥力低下，智商不明，腦域開發正常……」

只是在祠堂里坐一會兒而已。

唐三搖頭，硬撐著乾澀的眼皮：「不行，一會兒會有人來看。」

「不是啊，不是，就是說，為人，性格……」

或者是，或者是看到對手的時候，第一個要研究的，是這究竟是什麼材料的生物……

「嗯？」

過了一會，唐七又道：「睡吧。」

唐七下針如飛：「她沒說，她問。」

「我的將軍突出嗎？」

「……這隻是突出，突出好不好！」

她綉著綉著，竟然回憶起自己戰鬥時的樣子，她想起對抗星際海盜的時候，在沙暴地區對抗蟲族的時候，還有在蟲洞跳躍時遭到阻擊的時候……

「那……」唐七決定不問下去，她也怕了兩個文明之間的代溝，想了想，忽然道，「怎樣的人？」

唐三臉更紅：「我怎麼可能見過他。」

「比如他人怎麼樣……」

她想來想去，決定讓個孫女兒去陪唐三，開解開解。

「睡，有人來我叫你。」

唐靖宏見唐五跑遠了，又拿臉正對著唐七：「不送行不行？」

「……行了你別說了我懂了。」唐五無奈，對著綉屏上看下看，哭喪著臉，「怎麼辦，我捨不得送。」

可這段時間，三小姐的事情卻愈演愈烈。

兵部侍郎張家本身雖然確實在花氏的備選名單中，但因為覺得張致和帶壞了唐五，心裏其實是否決的，而愛孫如命的老太太也默認這一點，張家也不是傻的，本來門當戶對，郎不一定有情，妾卻絕對有意，如此這般，本應水到渠成，唐家卻磨磨蹭蹭，擺明了是不願意了。

唐七繼續坐著發獃。

既然如此，丟臉的是你們家女兒，本來我們好心提個親大家來個HD，你鐵了心想高攀別人，那就算了，我們兒子收封情書又不掉塊肉。

唐五火速收起狗腿的表情：「好啊唐靖宏，你逃課！」

「沒問有關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