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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在紙上寫著的博維爾停下筆來，「我想她應該有很嚴重的性別認同障礙。」

「聽起來有點想是……」老教授摩挲著下巴沉吟道，「還有什麼情況嗎？比如工作情況，具體能力，周圍人的評價等等。」

搖搖晃晃的走在校園的小道上的安吉拉滿臉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著。身邊的萬事萬物彷彿都和自己沒了關係，就連有仰慕的學生過來搭訕都沒反應。

嘩啦一聲，水花再次澆在了臉上，雖然掌心的血跡以及變淡了許多，可流經嘴角依然能嘗到淡淡的腥味。娜塔莉終於停住了動作，她在喘息聲中抬起來頭來，鏡中隨即映出一張布滿水珠的臉。將全身重量壓在撐在盥洗池邊的兩隻胳膊上的娜塔莉想要抽動嘴角露出個笑容，可最終只能再次低下頭去，在雙肩聳動的同時拚命咬住牙根。

戴眼鏡的男青年被那空洞的眼睛注視得有些發毛，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幾秒鐘后安吉拉忽然接過了他遞來的小提琴，幾步來到樹下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試音，搭在肩膀上就拉了起來。

「同樣的話你已經說得太多了，所以道歉的話還是收起來吧。」娜塔莉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但她隨即捏住了背在背後的手：

「不……我沒有……我知道不該這樣……可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對你們說……」安吉拉捂著胸口帶著悔恨的淚水結巴地辯解著，「Nat，請你相信我……還記得嗎，我曾對你說過等畢業后……邀請大家出海度假……我本來打算……本來打算……」

「還不錯，至少跟工作上的男性很合得來——聽說，那些男性在工作的時候很少把她當成女性對待，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如果說之前凱特和傑西的分手電筒話讓她的世界變成了灰白色裂成了一片片，那麼娜塔莉的那句句直刺靈魂深處的話語則像重鎚一樣將她的世界砸得粉碎，隨風飄散得無影無蹤。

娜塔莉笑笑沒再說話，靜默了幾秒鐘后才又站了起來：「謝謝你的分析，教授先生。」

「不是這樣，Nat，不是的，我……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愛你……」

娜塔莉彷彿沒有注意她的變化，在捏了捏放在背後的拳頭后，依舊用那種淡漠的口吻說道：「我們結束了，安吉。」

「這個我不知道，兩年前她就搬走了和_圖_書。」

「然後呢？」娜塔莉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譏諷，手指深深往掌心裏壓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希望我們三個人依然留在你身邊，就像以前那樣。只不過，從前是彼此不知道，以後則是彼此知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以為可以如此的玩弄我們！」

「隨便去哪裡，紐約！羅徹斯特！巴爾的摩！只要不是波士頓，不是劍橋城，不是這裏就行！」

「好吧，不是一般的迷人——對男性的態度怎麼樣？」

「我還以為……」安吉拉說著想要上前擁抱，才走幾步就停了下來，那彷彿抓到救命稻草般的驚喜神色也變成了恐慌和害怕：「你難道……你難道……」

原本還算平靜的呼吸逐漸變得快了起來，到後面甚至變得有些紊亂。娜塔莉猛的抬起腦袋，奔進了盥洗室打開龍頭將手掌伸到嘩嘩的水流下面。

「好的，對一般男性很正常，但對不軌的男性很敏感。能力出色，有著強烈的自信以及矛盾的優柔寡斷，甚至可能有兩種人格。對了，她現在還和三個情人同時保持著關係嗎？」

臉色蒼白的安吉拉呆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雖然剛開始有些走音，還是很快流暢起來，只是安吉拉明明拉的是《卡農》，為什麼調子里卻有一番別的味道。尤其是進入高潮部分的時候，明明應該是很歡快的旋律聽起來卻彷彿有一個悲傷的人在哭訴和吶喊？雖說《卡農》的情緒並不是固定的，可在這麼多人面前拉著如此讓人難過的調子，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說到這裏他長長的停頓了下，然後才又道：「我不知道她的童年時代是怎樣的，所以不好再下結論，不過我相信她的父母應該默認了她的行為。如果不是特別豁達的話，那麼應該是覺得對女兒有所虧欠，這或許是這個女人產生性別認同障礙的誘因之一。」

「你不是愛我，只是想佔有我罷了。」娜塔莉冷冷地說道。

果然如此……和我的推論……她漫無目的的在校園裡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宿舍面前。眉頭微蹙了下，娜塔莉徑直走了進去，鑰匙還沒有還給管理員所以很簡單的進了房間。

「就這樣吧，別讓我看不起你，安吉——雖然你好像正在這麼做。」娜塔莉長長的吸了口氣，最後近似冷酷地說了句：「還有一點——我不是同ｈｔｔps://ｍ•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性戀！」

「性別……認同障礙？」娜塔莉皺起眉頭又露出吃驚的表情，「坦白地說，我不……」

「好吧，讓我想想，除非被迫或需要絕不|穿裙子——她的外表男性化嗎？」

「開車。」她捧住了臉蛋，哽咽地說道。

「非常抱歉，各位，我……我只是有些激動。」安吉拉抹去淚珠強笑著說道，「雖然大家都知道我在劍橋城的日子並不是太多，但這裏依舊留有許多美好的回憶，現在隨著畢業終於要離開了，我非常非常的難過，請大家見諒。」

「我記得以前曾在課堂上和你討論過，」博維爾忽然插話道，「極度的自信往往……」

安吉拉微微鞠了一躬，將小提琴還給眼鏡青年後飛速的離開了這裏往外奔去，找到等候已經的保鏢，匆匆的坐進了車裡。

「想和她上床就會起雞皮疙瘩？這麼神奇？」博維爾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娜塔莉則笑著攤了攤手：「關於這一點。我也只是聽說而已。」

「不，很漂亮，除非用寫特殊手段，否則即使裝扮成男人還是能看出來性別。」

四周旁聽的人也發現了安吉拉的身影，頓時鼓噪了起來，只是好半晌都不見少女有所動作或者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青年。

「嗨，安吉。」娜塔莉淡漠的回答了句。

絲絲鮮血從被別針刺破的掌心中滲出，順著水流流進了下水道。彷彿感覺不到痛楚似的，低著頭的娜塔莉不斷搓揉著掌心。如此重複了數次，她忽然又掬起一捧水澆在了自己的臉上，一次不夠還有兩次、三次……

「這個決定是我深思熟慮后做出的，很顯然，我們已經走到盡頭了。」娜塔莉看著安吉拉靜靜地說道，「現在分開對大家都有好處。」

一些畫面忽然從腦海里閃過，讓她的嘴角不由翹了起來，但隨即又沉了下去。娜塔莉閉上眼睛咬著牙根緩慢地搖了搖頭，夠了！她幾步來到窗戶面前，深深吸了口氣，就這樣吧。

「難道不是嗎？」背在背後的手捏得緊了些，「你家境良好，從小就倍受家人的寵愛，而且聰明過人，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是上帝的寵兒。隨著年齡增長你開始不滿足於現狀，你早早開始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也確實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你並不滿足。我不確定是什麼刺|激到了你，但你希望自己能超過男性或者……希望自己本身就是個男性，和圖書也許你沒有意識到，但這個念頭確實深埋在你的心中。」

比起平時，房間略顯空蕩了許多，除了自己早已經拿出去的東西，安吉拉的也消失了不少，只是長笛和小提琴依然掛在卧室當中，畫板、紙張也沒有收拾起來。

隨著一聲略顯尖銳的聲調劃過，音樂終於停了下來，樹下的安吉拉不斷喘息著，看起來之前的演奏很費了一番力氣。但讓人吃驚的時，她的臉龐上竟同時淌出了兩行眼淚。

說到這裏頓了頓，看著臉上混合著獃滯與驚恐的安吉拉，娜塔莉將背後的手指繼續往掌心裏按去：「還記得我曾經給你做的心裏分析嗎？你想把一切都抓在手上，你想要所有人都按照你制定的軌跡運轉，稍微有些偏轉你都會不安。你只是想要佔有想要控制，無論凱特、傑西還是我，想想看你那喝醉后流露出來的本性。最不知恥的是，你同時還在拚命的維護自己的形象，想要左右逢源。坦白地說，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你在一起浪費6年時光。」

砰，關門聲終於響了起來，娜塔莉又保持著這個姿勢好幾秒鐘后才微微晃了晃，然後慢慢的靠在了窗台上低下頭去。握成拳的手終於緩緩了張了開來，三枚亮晶晶的已經被捏得有些變形的別針帶著絲絲血跡從掌心中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看了看外面，娜塔莉伸手從兜套出一樣東西緊緊攥在手裡，然後轉過身面對著房間的門，捏成拳頭的手則放在了身後。很快，開門聲響了起來，混混僵僵神情恍惚的安吉拉走了進來，發現房間里有人後她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了過來，隨即露出驚喜的目光：「Nat！」

「不，別這樣，Nat，我道歉好嗎？」安吉拉支撐著身體哀求地說道。

這時，悠揚的小提琴聲飄進了耳朵，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來到了音樂樹的附近。這顆孤零零的高大喬木之所以會被叫做音樂樹還是拜安吉拉所賜，正是因為她有空的時候喜歡在這棵樹下拉拉小提琴或者吹奏竹笛，所以引得很多音樂愛好者也到這裏來演奏，久而久之這棵喬木里就有了音樂樹的美稱。

「嗯，請讓我仔細回憶下，」娜塔莉在腦袋裡組織了下語言后，才小心開了口，「她是一個……住在長島的離我家不遠的女人，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有些事情親眼看到過，有些事情則是聽來的。她的父母都有著很好的職業，本人的教養也相當不錯ｈｔｔｐs://ｍ.ｈeｔｕｂook.cｏｍ•coｍ，家庭環境很正常。所有人都說，小時候的她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而現在是個美麗性感的女人。」

「她是做金融證劵的——應該是這個，幾乎從來沒有失手過，而且對於自己的判斷相當有自信，即使有人告訴她可能是錯的她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從來，不過每次到最後都會證明她是正確的。」娜塔莉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很多人稱讚她極其聰明，雖然她不承認但所作所為始終在證明這一點。」

說到這裏她忽然閉上了嘴巴，游弋著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老教授則解釋了起來：「你看，她不喜歡穿女裝，做事積極並且非常自我，佔有慾強烈，喜歡女人，在事業上不斷的證明這自己——她顯然希望或者說渴望自己是個男人。但她女性的那一面並沒有完全消失，體現在了感情的優柔寡斷上面。壓抑和渴望相互衝突，久而久之是可能出現第二人格的。」

她搖搖欲墜的向門口走去，雙眼空洞無神，翠綠的眸子也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靈動與光彩，身體僵硬猶如行屍走肉。注視著她離開的娜塔莉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不斷的把手指往掌心裏塞去。

「沒關係，我們支持你！」隨著一聲喊，掌聲頓時響了起來。

說到這裏頓了頓，娜塔莉才又開了口：「但是這樣一個漂亮的事業有成的女人，卻喜歡女人而不是男人，而且有意思的是……她同時和三個女人在交往，而且那三個女人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對她千依百順。這個女人不喜歡穿裙子之類的比較女性化的衣服，但是必要的時候——比如出席某些重要的場合或者父母要求或者情人要求，她還是會穿的。嗯……還有就是，和男性有肌膚接觸的話，如果對方想和她上床的，她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們要去哪裡，小姐？」巴克特不動聲色地問道。

雖然最後她及時的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可語氣中的憤怒卻是再明顯不過了。安吉拉神色獃滯的看著娜塔莉，身體微微顫抖著，如果不是靠著牆壁也許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機會了，」娜塔莉打斷了安吉拉的說話，「當我以為你和她們之間有曖昧的時候，希望你能主動給予澄清，但你沒有；當你和她們發|生|關|系的事情被坐實后，我希望你能主動向我道歉並且說清楚，你也沒有。如果這次不是凱特主動挑釁的話，你還要這樣隱瞞多久？一輩子嗎？hｅｔubｏok.ｃｏm•com」

我只是想要佔有欲作祟嗎？我真的是如此缺少安全感，想把她們緊緊撰在手中嗎？安吉拉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問著自己，沒有答案，當那些曾經的美好畫面劃過腦海的時候只會讓她更加的痛苦，讓她那顆被用利刃劃成一塊塊的心越發的支離破碎。

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安吉拉往後連退幾步靠在了牆壁上，臉色煞白的看著娜塔莉，哆嗦著嘴唇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當然，這笑容里有多少別的內容，那就只有娜塔莉自己知道了。

……

「一個女同性戀的心理？」博維爾教授摸了摸下巴，「可以描述下具體印象嗎？」

一曲完畢，圍繞在四周的人群中響起了掌聲，還有好幾個叫著再來一曲。演奏的是個戴著圓片眼鏡的大約二十歲左右的男性青年，在向眾人微微鞠了一躬后正要繼續演奏的時候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隨即分開人群幾步來到安吉拉的面前帶著禮貌有些激動的點了點頭：「你好，安吉拉小姐，可以請你演奏一曲嗎？」

最後一句話彷彿千斤重鎚敲在了安吉拉身上，將她砸得支離破碎的，臉色更是變得近似死屍般的布滿絕望的灰白。沉默籠罩在了房間里，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良久之後安吉拉終於勉強的支起了身體：「我明白了……對不起……」

從導師的辦公室一出來，掛在臉上的笑容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了眼遠處那還在喧囂的畢業典禮現場，娜塔莉咬著嘴唇轉身往別處走去。

這就是我為我的所作所為應該付出的代價嗎？安吉拉露出個自嘲的慘笑，仰起頭來看著陰沉的天空，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湧上心頭。

一大番話下來，博維爾說得口乾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后才發現娜塔莉正出神的想著什麼。老教授不由笑了起來：「好了，娜塔莉，這隻是個推論，而且還是在沒有詳細資料的情況下的推論，基本上可以當做是我這個老頭兒在憑空臆想的胡言亂語。不過，你這個例子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真有這麼個女人，我倒是很想和她聊聊。」

「往往也等於極度的自卑？」娜塔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對了，我曾聽說，她一直不敢向自己的幾個情人吐露實情，但又想方設法維持這種……奇怪的關係。還曾聽說，她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會完全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

「不，Nat，我知道我錯了，錯得很厲害，求你最後一次……再給我個機會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