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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明一愣。

「很有意思吧？」他笑吟吟地望著竇昭，「每天無事的時候這樣轉一轉，可以強身健體，四妹妹就不用繞著院子走步了。」

竇昭氣結。皮笑肉不笑地說了聲「多謝」，讓素心收了起來。

竇昭的語氣有些急促，這讓陳曲水很懷疑她話的來源。

竇昭笑著點頭。

不管這話是誰說的，最後被記恨的也只會是她。

紀詠卻哈哈笑道：「我送你姐姐一件好東西，五小姐若是好奇，不如打開看看。」

紀詠笑道：「我只帶了這些東西回來。要不，你和你姐姐換換？」

竇昭臉色鐵青，問竇明：「到底怎麼一回事？」

時間就這樣慢悠悠地到了八月初，期間竇世英來過兩封信，問竇明的情況。竇昭一一作答：「跟著宋先生讀書，書法大有長進……每天練一個時辰的琵琶……隔三岔五地去東府給二太夫人問安，很得二太夫人的喜歡，中元節的時候，二太夫人特意叮囑，讓她也跟著一起去法源寺上香……淑姐兒訂了親，姑爺家姓吳，平山縣人，祖上曾出過進士，比淑姐兒大三歲，在竇氏家學里讀過書。竇明綉了對並蒂蓮花的枕頭送給了淑姐兒。」

沒等她的話說完，竇明尖叫起來：「我不過是讓人給他的馬下幾顆巴豆，他就這樣心狠手辣……」

竇明不由愕然，道：「紀家表哥，我的呢？」

但他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陳曲水接連去了兩次京都，帶回來的都是好消息。

竇昭也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太急，敷ｈtｔps://ｗwｗ•ｈetｕｂooｋ.ｃｏm.ｃom衍的味道太濃，不由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

竇明從此把紀詠恨上了。

紀詠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剛才的愉快，向紀氏展示著他從保定府帶回來的一匹蜀綉：「……青藍色的織紋，帶著几絲大紅，過幾天冷了，姑姑正好做件斗篷，肯定很好看。」

紀詠訕訕然笑了笑。

「這件事暫時先放一放。」竇昭覺得，火已經點著了，要是煽得太急，說不定會把火苗給煽滅了，不如放一放，讓它慢慢地燒起來再添點柴什麼的，這把火可能會燒得更旺。因而道，「留心一下曾貽芬的身體，如果能把王行宜留在陝西就再好不過了。」

「好了，好了。」紀詠笑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決不會和她計較，這樣總可以了吧？」然後道，「四妹妹，那鐵球好玩嗎？我聽人家說，凡是上京經過保定府的，都會買了那鐵球送人……」

「我五伯父肯定對這件事早有打算，」竇昭委婉地道，「我們就是想幫他，也沒這個資格和能力，主要還是多探聽些情況，若有變故，我們不至於過於被動。」

竇昭沒有理會竇世英。

竇明在一旁笑道：「紀家表哥送我姐姐什麼東西？這麼沉？莫非是金銀寶石不成？姐姐快打開看看！」

他叮囑竇昭：「她若是不聽話，你直管教訓她。如果她敢頂撞你，你就告訴她說是我說的。」

陳曲水一愣。

「明白了。」陳曲水笑了起來，和*圖*書「我也想辦法讓範文書和總店的人多接觸的。」

難怪是五老爺跟四小姐說了什麼？

竇昭低聲警告竇明：「這是二太夫人的院子，你如果不想被禁足，就把脾氣壓一壓。」

竇明瞥了眼紀氏，不再說什麼，甜甜地笑著向紀詠道謝，讓身邊的丫鬟接了絹花。

竇明就笑著看了姐姐一眼，將讓季紅幫她把絹花戴在了頭上。

竇昭喊了聲素心。

素心笑眯眯地從腰間的荷包拿出了那對鐵球，骨碌碌地轉了起來，動作流暢自然，聲音如淺唱低吟的小曲。

竇昭的目光已刀鋒般寒光一閃。

竇明不作聲。

竇昭拂袖而去。

看樣子曾貽芬最終還是最中意王行宜。

他忍不住提醒竇昭：「四小姐，就算是曾貽芬和葉世培親自出手，也未必能讓紀子容這樣的人提前出局……」

「我知道啊！」竇昭笑道，「我就是想想而已。」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京都那些在常年泡在茶館里閑幫，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做起來卻是根本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

竇明嬌嗔道：「為什麼給我的就是大絨絹花。紀家表哥真是偏心！」

竇世英很滿意。

竇昭見那絹花雖是絨做的，卻做得栩栩如生，花上面還歇了支蝴蝶，一對觸鬚顫顫巍巍的，十分有趣。

竇明不由退後幾步，低聲道：「是，是檀哥兒！」

過了幾天，竇昭和竇明來給二太夫人問安的時候，發現紀家略有頭臉的大丫鬟、嬤嬤們頭上都戴著絨布絹花，不過是顏色不同，歇在花上的蟲子不同ｈtｔｐs://www.hｅtuｂooｋ.ｃoｍ•ｃｏｍ而已。

竇明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晚上，有人在西竇後巷的毛廁發現了他——他被人五花大綁，臉上抹上了墨，嘴裏塞了臭襪子，被|插在毛廁糞缸的角落裡，頭上還掛著不少黃白之物。

竇昭喃喃道：「若是能讓紀詠的伯父紀頌提前出局，說不定紀家那邊會支持五伯父……」

這還不算什麼嗎？

竇昭冷笑道：「你不說也可以，下一次說不定就輪到你了……」

然後是給崔姨奶奶的桃木簪，給二太夫人的金鑲玉鐲子，給大太太的佛珠……

紀詠嘆道：「那就沒辦法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歡絹花，下次我再送你點別的。」很是無奈的樣子。

他送給竇昭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沉甸甸的，素心接過去的時候差點失手。

竇昭見竇明氣得嘴都歪了，忙將那丫鬟支走了：「沒事，五小姐就是問一問，你去忙你的吧！」

小廝應聲而去。

又過了幾天，竇明身邊的一個小廝不見了。

紀氏狠狠地瞪了紀詠一眼，覺得紀詠既然要送竇昭東西，就應該送一看就知道是什麼的，也免得有人胡亂猜疑，說些不著調的話。

竇昭沉聲道：「誰告訴你往馬料里不可以放巴豆的？」

陳曲水想想也對。

說起來到是自己多心了。

「先是有人告王行宜冒領軍功，后又有人告王行宜貪墨軍餉。」坐在花廳里，喝著冰鎮的綠豆湯，他的聲音中都透出幾分愜意來，「皇上雖然都留中不發，卻派了心腹太監彭乾任陝西行都司監軍，可見對ｍ•heｔuboｏｋ•ｃｏm.ｃｏｍ這件事還是有些芥蒂的。以至於曾貽芬前幾日提請擢升王行宜為大理寺正卿，皇上都沒有同意。」

紀詠回來了。

誰能入閣，雖然皇帝的意願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但那種越級提拔畢竟是少數。只要王行宜一直留在地方上，他入閣的希望就很小，何況還有很多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如果這樣還是讓他順利地入閣了，那隻能說是他運氣太好，是天意了。

紀詠卻理直氣壯地道：「我本來就沒給她帶東西，她當著我姑姑的面討東西，我只好敷衍了事了，難道這也怪我？誰會當著別人要東西啊！」

竇昭道：「我五伯父有什麼動靜沒有？」

匣子里裝著對鐵球，明光錚亮，有嬰兒的拳頭那麼大。

八月十五的家宴，紀詠那桌頭頂的大紅燈籠驟然自燃起來，大家都驚慌失措，唯恐避之不及，只在紀詠，穩噹噹地坐那裡，沒等管事、小廝奔過來，就一杯茶潑過去，淋濕了燈籠滅了火。

他有些困惑。

紀氏笑盈盈地收下了。

「跟曾貽芬和從前一樣，」陳曲水道，「不過和何文道走得更親近了些。」

丫鬟如脫虎口般地一溜煙跑了。

陳曲水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們聯繫上五老爺？」

紀詠笑著將那對鐵球拿在手裡運轉起來。

竇明想到那對鐵球，立刻道：「我才不換呢！」

要不然四小姐也不會向自己解釋了。

到底還是心太虛，底氣不足啊！

她只得言簡意賅地道：「人都說多智而近妖……有時候想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可知和圖書道是一回事，實施卻又是另一回事。就好像那些封疆大吏門下的幕僚，想法再好，沒有了那些封疆大吏的支持，不過是空中畫餅罷了。

屋子裡的人全都愣住。

陳曲水在心裏把自己嘲諷了一番，問起竇昭將來的打算：「王家那邊，您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沒想到四小姐已摸到了官場上的門檻！

竇明冷冷地「哼」了一聲，臉色半晌才平靜下來。

竇昭無語。

竇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抓住一個丫鬟就指了她頭上的絹花問道：「這是什麼？」聲音非常的尖銳，把那丫鬟嚇了一大跳，忙道：「是紀公子送的。」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妥，驚慌地道，「紀公子在保定府買了很多的絹花回來，見人就賞一朵。奴婢給紀公子端茶，紀公子也賞了我一朵，還有二太夫人屋裡的彩雲，給紀公子端瓜果，也得了一朵……」臉色已嚇得發白。

紀頌，表字子容。

這種關於廟堂之事，竇世樞怎麼可能跟自己還沒有及笄的侄女說什麼？

竇昭說紀詠：「你沒有給竇明帶禮物就算了，也不用這樣羞辱她！」

這是女孩子用的東西嗎？

竇昭聽他那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想阻止竇明，轉念想到竇明的任性，索性由著她打開了匣子。

鐵球的聲音時高時低，清脆悅耳。

竇昭想到那幾匹毛髮光澤、高大健壯的駿馬。

紀詠想了想，笑道：「我也給五小姐帶了東西回來。」說著，吩咐身邊的小廝：「把那個『梅花』箱籠里的大絨絹花拿出來。」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