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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翰哭了一會，心情慢慢平和下來，他對宋墨道：「哥哥，我以後再不要新衣裳了，也不要金豆豆了。」

「是我。」宋翰道，「竹君和清李輪流幫娘親熬藥，我在床邊服侍。」說到這裏，他像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似的，抿著嘴笑了起來，「原來娘親和我一樣怕苦，每次喝葯，如果不加很多的冰糖，就要吃飴糖。」說著，眼眶裡蓄滿淚水，「每年過春節，娘親都會親手給我做新衣裳，還會給我金豆豆做壓歲錢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聲，只好喃喃地應了一聲「是」。

他「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我不要新衣裳！」宋翰抽泣道，「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原來母親是在和父親吵架之後吐血而亡的！

大方，自然，榮辱不驚……如果換成是她，她會怎樣安撫弟弟呢？

宋墨眼皮也沒有抬一下，淡淡地說了句「不見」。

宋墨神色黯然，默默無語地給宋翰擦著眼淚。

如果他承認是英國公錯了，接下他們就得對宋墨割地賠款；可如果不承認英國公有錯……他想到來時一路見到的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想到宋墨送出去的那幾封信，想到昨天堆在院子中央的那些屍體，想到把宋翰團團圍住的護衛……

宋翰點頭。

他哄著宋翰：「哥哥讓梨白給你做新衣裳，好不好？」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由勃然大怒，儘管他知道不應該當著弟弟的面發脾氣，極力地把這種情緒壓在ｍ•ｈｅtuboｏk•ｃｏｍ.ｃom了心底，可他目光中迸射出來的憤懣還讓是宋翰嚇了一大跳。

宋墨是長子，應該由他主祭。

彷彿一個巨浪打來，把宋墨澆了個透心涼。

那這件事與自己被陷害有沒有什麼關係呢？

宋墨沉吟道：「還有三天，就是母親的三七了吧？」

是什麼事讓母親和父親之間有這麼大的分歧？

草草地摸了摸宋翰的頭，他沉聲道：「後來呢？」

到時候他只要派人緊緊地盯著父親的那些手下，就可以找到那幾個大丫鬟的下落了。

屋外的陶器重彷彿早已知道了答案似的，沒等那護衛轉身，已高聲道：「世子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些護衛您殺就殺了，也應該消消氣了。再過幾天就是夫人的三七了，死者為大，您總不能讓夫人走了都不安穩吧？我這次就是奉了國公爺之命，來和世子爺商量夫人三七祭祀之事的。世子爺心裏就是再氣、再怨，看在夫人的面上，也把這幾天過了再說。您覺得如何？」

宋墨也眼角濕潤。

兩兄弟默然相對半晌，宋墨才輕聲道：「娘親臨死之前，可曾囑咐過你什麼？」

「哪裡，哪裡！」陶器重忙欠了欠身，恭謹地道，「說起來，這件事都是小人作祟，國公爺受了矇騙，您也受了冤屈……」

治喪以七日為期，逢七必祭。

現在他做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寫了幾封信給三公主等人，請他們幫著他疏通關係，儘早和*圖*書地見到皇上，父親如果沒有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御前那一關未必就過得去。這一點，相信父親也是很明白的。要不然，父親也不會在強制他不成的情景下急急地招了陶器重前往。

「陶先生嗎？」宋墨嘴角露出一絲略帶譏諷的笑，吩咐夏璉，「你派人把這幾封信送出去。」

一旦父親決定妥協，為了不被抓到把柄，父親肯定會把那些用來陷害他而投靠父親或是被父親收買的「證人」滅口。

陶器重沒想到宋墨這樣的犀利，他不由苦笑。

他知道這個時候弟弟很需要安慰，可他實在是笑不出來。

「用過了。」宋翰乖巧地道，「早上吃的素炒什錦、醬茄瓜、素餡包子還有一大碗麵條。」

「哥哥，你好好在家裡養傷，」他很懂事地道，「我去給母親守靈。」

是什麼事能讓父親去謀害自己精心培養的長子呢？

安慰了宋翰一通之後，他喊了幾個護衛護送宋翰和梨白去了靈堂，然後叫了夏璉進來，吩咐他派專人負責找蔣氏身邊的幾個大丫鬟。

現在，謝嬤嬤不在了，那幾個大丫鬟就成了關鍵！

他打發了梨白，低聲對宋翰道：「娘親死的時候我都不在家，你給我講講母親的事，好不好？」一副孺慕之情。

宋墨聽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陶器重忙恭敬地朝著宋墨的內室行了個禮，這才走了進來。

「陶先生請坐！」宋墨已經恢復了從前的雲淡風輕，讓護衛給陶先生上茶，道「頤志堂和圖書的僕婦都帶著傷，只好委屈先生了。」

舅舅們的事已經有了定論，並沒有傷害到宋家的利益。母親是個明白人，就算是當初舅舅們遇難時父親沒有儘力幫忙甚至是敷衍了事，母親也不會因此而責怪父親——父親代表英國公府，英國公府一向唯皇上馬首是瞻，母親分得很清楚，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氣得吐血身亡。

「你進來吧！」宋墨對著窗外的那個身影淡然地道。

「後來我被梨白帶回了屋，」宋翰垂著頭，眼淚籟籟地落在了他青色的蝠頭鞋上，「再後來，清李來叫我，說母親不行了，讓我快去……我跑過去的時候，看見母親大口大口地吐著血……」他伏在了宋墨的床頭，嗚嗚地哭得不能自己，「父親上前去，卻被母親一把推開……」

「這麼說來，父親已經覺得是他做錯了啰？」宋墨淡然地打斷了陶器重的話，目光灼灼地盯著陶器重的眼睛。

「那天，天氣好，謝嬤嬤帶著丫鬟，做了，做了很多桂花糕……」他磕磕巴巴地道，「爹爹陪娘親坐在廡廊下賞菊，我跑去幫謝嬤嬤端桂花糕，回來的時候，爹爹和娘親都板著臉，不說話，娘親勉強吃了一口桂花糕，就說天氣有點冷，讓梨白帶我回去換件衣裳……我知道他們肯定是有話要說，不想讓我聽見。我走到半路，就折了回來……謝嬤嬤和娘親身邊服侍的都站在院子裡頭……我趁著謝嬤嬤不注意的時候跑到了廡廊上……娘親和爹爹在吵架……吵得好厲害ｈetuｂｏoｋ.cｏm.coｍ！我還沒有聽清楚，就被謝嬤嬤一把抱到了葡萄架下……謝嬤嬤還叮囑我，娘親和爹爹吵架的事，誰也不能說……」他說到這裏，驚恐地望著宋墨，「哥哥，我誰也沒有說！」

平時蔣氏問他，他就是這麼回答的。

會不會與舅舅們有關？

宋墨愕然。

宋墨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念頭就一閃而過。

想到這裏，宋墨覺得有必要再叮囑自己的屬下幾句。

夏璉應聲而去。

母親一生堅強，就算臨終前不能說話了，之前纏綿病榻，也應該有所安排才是。不可能一句話都不囑咐他們兄弟倆就這樣走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弟弟的手。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至於變調。

有給三公主的，有給陸家的，也有給景國公府三爺張續明、神機營副將馬友明等人的。

宋翰搖頭：「母親臨終前，已經不會說話了！」

母親和父親吵架的時候，她們幾個雖然立在院子里，但宋翰說母親和父親吵得很厲害，她們應該多多少少能聽到隻言片語。還有陷害自己逼|奸的，也是這幾個大丫鬟。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關聯，只怕誰也不會相信！

他用帕子幫弟弟擦著眼淚：「好了，天恩，別哭了！以後哥哥給你金豆豆做壓歲錢，讓……」誰能代替母親給宋翰做新衣裳呢？他又沒有娶親……腦海里就突然浮現出竇昭蹲在花田裡挖菊花時的神態。

宋墨冷笑，溫聲問宋翰：「你用過早膳了沒有？」

宋宜春那邊的動靜很快和-圖-書就傳到了宋墨的耳里。

幾句話說得宋墨心中更是酸楚。

他仔細地思量了一番，否定了這個想法。

宋翰由梨白陪著來給宋墨請安。

宋翰不疑有他，抹著眼角哽咽道：「你走後沒多久娘親就病了。開始只是怏怏的沒有力氣，漸漸的就不能下床了。父親請了楊秀山來給娘親瞧病，但吃了他的幾副葯都不見好轉，父親就換了黃中立，結果娘親的病越發的重了，正恰皇後娘娘來探望娘親，推薦了任祟明。娘親又改用任祟明的方子，還是不好，父親做主，又換成了楊秀山……」

宋墨眼前一片模糊。

宋墨聽著只覺剜心的痛。

夏璉恭聲應「是」，有護衛進來稟道：「陶先生求見！」

如果他真如父親所願被打得不能動彈了，母親三七，作為長子，他竟然不在場，那些親戚朋友會怎麼想？

「既然如此，」宋墨似笑非笑地望著陶器重，「那就請父親維護我作為世子的尊嚴，把那些小人的頭顱割下來以儆效尤吧！」

事到如今，父親還要利用他對母親的敬重……

宋墨思忖著問宋翰：「娘親病了，是誰在床前待疾？」

黃中立和任崇明都是名動天下的大國手，一個是慣給皇上看病的，一個是慣給皇後娘娘看病的，黃中立還是太醫院的院正，若是楊秀山的方子有什麼問題，兩人不可能毫無察覺，父親也不可能同時讓三個御醫都按他的意志來開藥方。

也就是說，母親是真的生病了……

如果能知道母親和父親為什麼起爭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