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姍姍
竇昭舒了口氣，道：「你們家世子爺既然平安無事就好。你跟他說一聲，道謝什麼的，就不用了，我們也不過是適逢其會。我一個內宅女子，實在是不方便隨意見外客，他的好意，我心領了。」又道，「來的都是客，我這就跟段公義和陳曉風說一聲，讓他們代我招待世子爺吧！」
他恭敬地給竇昭磕了個頭，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小的雕紅漆的匣子奉給竇昭。
紀頌不由得暗暗點頭，吩咐他：「以後見明和竇家四小姐的事，你要多多留心。」
「回了。」子息悄聲道，「少爺說竇家四小姐的話很有道理。說不管皇上是看著他年輕還是看著他文章寫的好才點了他做探花，這也是因為他有這個本錢和實力，實在不應該拘泥於是什麼花！」
小廝應聲而去。
紀詠下決心做一件事，就會把它做到最好。
她對宋墨，也是印象深刻的。
山下有條小路通往後山，卻不適合走馬車。
杜加年名輪，擅琴，也是當朝有名的制琴大師，又因出身翰林，所制之琴萬金難求。
竇昭讓素心送走了陳核，去了祖母那裡。
正在此時，紀老太爺的信到了。
看樣子，他不見著自己是不會甘心的。
那匣子在竇昭手中滾燙滾燙的，彷彿流火般炙熱。
馬車在進村的拐角處被人攔了下來。
自己不過是個外人，卻能窺得其中蹊蹺，宋墨肯定會找自己問個明白的，希望能從自己這裏找到一些父親對自己發難的緣由。
竇昭端了茶。
「四小姐，」向她抱拳的是她上次見過的陳核，「世子爺在後山的河邊等您。」
誰都沒有想到宋宜春會對宋墨突然發難，也難怪宋墨會一直困惑到今天。
世子爺來向她道謝，竟然吃了閉門羹！
路很近，拐過山頭就到，竇昭由素心扶著下了馬車，小路旁邊停了輛軟轎。
徐青睜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望著竇昭。
素心點頭。
「您就放心好了！崔十三引薦的還能有錯？！」
就是讓他當耳報神嘛！
竇昭笑得不行，回信給他：「聽說越是大官越不容易致仕。你不如想辦法找點樂子，不然真的會被悶死的。」
現在當著陳核的面，她心中縱然忐忑，也只好示意素心收下禮物，讓陳核代她向宋墨道謝。
晴朗的秋日，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澄靜中透著高爽。
轎子晃悠悠地上了小徑。
「那就好！」祖母聽了很高興，翌日親自送了竇昭出門。
素心頗為擔憂地問竇昭：「不去見世子爺，這樣好嗎？」
紀頌想到紀詠這些日子像變了個人似的，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和紀頎商量，又寫了封信給紀老太爺，又叫了人留意著紀詠的行蹤，在得知竇啟俊來向紀詠辭行，紀詠因為入職翰林院而沒辦法履行前諾和竇啟俊一起回真定的時候，紀頌還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和紀頎感慨道：「姜還是老的辣。難怪只有祖父能管得住見明了！」
竇昭怕宋墨再派什麼人來求見，眉頭微微蹙了蹙，道：「讓那夥計進來吧！」
否則，宋墨也不會讓陳核代他給自己送賀禮了。
兩人書信來往，很快就到了秋天。
紀頌把信遞給紀頎看，苦笑道：「讓我們不要大驚小怪，見明雖然喜歡新奇之事，但只要是他答應的事，卻從不曾半途而廢，這次他既然入了仕，就不會丟下來到處亂跑的。他和
https://m.hetubook.com.com竇家四小姐一個在京都，一個在真定，時間長了，也就淡了，讓人悄悄地注意一下就行了。至於見明的婚事，他老人家自有主張，讓我們不要擅自做主。」
陳核沒有退下，而是眼圈一紅，哽咽道：「四小姐，您可能不知道，世子爺之前為應對國公爺，一直沒能好好地養傷，傷勢一直反反覆復的，御醫說，世子爺要是再這樣折騰，就是大羅神仙也治不好世子爺的傷了。現在好不容易大事已定，世子爺卻借口要用無根之水煮葯，興師動眾地搬去了大興御賜的田莊居住。大伙兒原想，在頤志堂也好，在御賜的田莊也好，只要世子爺能靜心地早點把傷養好就行了……誰知道世子爺卻是打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主意，要親自登門給您道謝……您見都不見，世子爺得多寒心……」說著，「咚咚咚」地給竇昭磕起頭來，「四小姐，我求求您了。您去見見世子爺吧！世子爺還一直惦記著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呢！而且有些話，他一直憋在心裏，也沒個能商量的人，就盼著能見見四小姐，問問當初那件事呢……求小姐成全！」
她也就可以婉言謝絕這份賀禮。
如果自己避而不見，只怕宋墨一想起這件事就會想起自己吧！
竇昭大愛，專門請了江南大家在家裡教自己撫琴。
楊森是淞江人，和紀詠的伯父紀頌是好友，早在紀詠關在家裡糾結著要不要入仕的時候，紀頌已親自上門向楊森解釋，說紀詠受了風寒，卧床不起，待人能起床，即刻就來拜會恩師。楊森雖然早年進京遊宦，但紀詠是他們江南數得著的天才，多多少少聽說過紀詠的事，知道他三天兩頭常常「生病」，因而並沒有放在心上，看和*圖*書在紀、楊兩家的面子上，還差人送了些藥材去探望。因而他見到紀詠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病好利落了沒有。
子息在心裏嘀咕，面上哪裡敢露出絲毫的不悅，連連應「是」。
老人家覺得人既然是崔十三要去的，若是不好，這責任就全在崔十三的身上了。
宋墨被英國公諂害的事已經過去大半年了，按理說，宋墨應該和宋宜春斗得正歡，怎麼會突然跑到她這裏來？
竇昭默然。
「剛好能夠維持開銷。」竇昭笑道，「這次去田莊，也是想和陳先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有什麼好辦法讓鋪子贏利。」
紀詠當然不知道伯父和父親為自己的事操碎了心。他既然決定要入仕途，從前的種種倦怠自然都要放下。去吏部備報過，他立刻去拜訪了師座——這次會試的總裁官，禮部侍郎楊森。
紀頎已匆匆將信看了一遍，聞言嘆道：「也只有如此了！」語氣頗為沮喪。
竇昭大吃一驚，失聲道：「出了什麼事？」
她以為宋墨來，只是單純地想向自己道謝的。
有小廝進來稟道：「有個叫陳核的，說是京都通德銀樓的夥計，受了范掌柜之託，給四小姐捎了件東西。我讓他給我就行了，他卻說范掌柜曾經交待過，一定要他親手交給您。」
在田莊里養傷的徐青求見：「世子爺怕再去田莊惹人眼，住在了東城門口的那家高陞客棧，想來拜訪小姐，不知道小姐何時方便？」
他叫了子息來問：「之後見明給竇家四小姐回信了嗎？」
宋墨竟然將母親心愛的旃檀香佛珠送給她做了及笄賀禮。
可沒幾日，紀詠就從京都給她送了張杜加年製作的琴，還在琴尾落了「桑林」的款。
竇昭上了轎。
祖母知道竇昭要去田莊見陳先生，笑著問她：hｔｔｐs://m•hetubooｋ.ｃｏm•ｃoｍ「你那筆墨鋪子的生意如何？」
陳核低眉順眼地跟著小廝走了進來。
竇昭不由抿了嘴笑。
紀詠卻寫信向竇昭抱怨：「……本想去找你玩的，結果卻去不成了。也不知道這事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那裡曾是她和父親垂釣過的地方。
紀頎不住地點頭。
什麼通德銀樓的夥計，分明是宋墨的貼身侍從。
他感激涕零地向楊森道謝，談論起楊森最感興趣的稼穡之事，楊森突然覺得這個學生不僅博學多才，而且言辭懇切，雖有青澀之處，卻不失青年人的銳氣，讓他十分的喜歡。紀詠告辭的時候，他破天荒地將紀詠送到了書房門外，還叮囑紀詠：「沒事的時候就來我這裏坐坐。」
紀詠全當沒看見，在那些老翰林面前低眉順目，很快就博得了個「謙遜謹慎」的評價，讓紀頌和紀頎不由得目瞪口呆，紀頎更是擦著額頭的汗道：「見明這是怎麼了？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件事恐怕將是宋墨心頭一根無望無法拔除的刺吧！
紀詠勃然大怒：「定要叫你後悔今日狂言。」
竇昭想了想，道：「你跟你們家世子爺說，明天就在田莊見吧！」她瞥了一眼陳核，淡淡地道，「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拒絕去見宋墨。
這個田富貴，還真是塊做生意的料子，去了京都沒幾日就上了手，因比崔十三姿態更低，做得比崔十三還要好。
陳核上前撩了帘子。
竇昭道：「你不如幫我求一張杜加年親手製作的琴好了！」
「四小姐！」陳核又驚又喜，忙道，「小的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又給竇昭磕了幾個頭。
徐青則被竇昭目露驚恐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平日里寥無人影的樹林此時卻每隔幾步就能感覺到和*圖*書若有若無的鋒芒，隱隱鎖住了通向後山的小路。
紀詠再三作揖道謝，這才上了馬車。
徐青只好愣愣地跟著素心出了廳堂。
竇昭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不由傻了眼。
之後他又一一宴請那些同科。
紀詠又給她找了幾本古琴譜。
祖母點頭，問起那個在竇昭及笄禮上給竇昭送錦雞的田富貴來：「十三把他要了去，他沒有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紀頌卻想到了竇昭。
紀詠很快給她回信：「翰林院尸位素餐的多，卻也不乏真才實學之輩。我近日跟著杜加年在學制琴，到時候送你一張。」
不過幾日功夫，就和今年的新科進士們混了個臉熟，等到他去翰林院上任時，幾乎是一路被人拍著肩膀稱著「賢侄」走到掌院學士面前的，讓和他一起上任的狀元蔡固元的臉色變得非常的難看。
「四小姐及笄，世子爺本應來賀，只因身邊有小人作祟，唯恐連累了小姐，所以才一直隱忍不發，直到現在京都諸事順當，世子爺這才親自前來給四小姐祝賀。」他恭謹地道，「聽徐青說四小姐不便見客，世子爺不好打擾，命我將之前早就準備好的及笄禮送過來。」說著，他連續給竇昭磕了三個頭，「祝四小姐芳齡永繼，福壽綿延！」又道，「這匣子里是串旃檀香的佛珠，原本是夫人的心愛之物，世子爺留下來做個念想的，因是請曾經在大相國寺坐化的得德高僧加持過，特意送了小姐，願小姐能萬事順遂，清泰平安！」
他忙道：「沒出什麼事！世子爺如今已牢牢掌控了局勢，這次是專程來給您道謝的。之前之所以沒來，是怕被國公爺發現您和那件事有關聯，連累了您……」
竇昭錯愕。
「好不容易才從宋家的事里摘出來，」竇昭道，「敬而遠之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