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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她回娘家，就知道該怎麼走了。

他……會瞧得上竇昭？

她若略一傾身，就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

花廳里霎時安靜下來。

可宋墨在金吾衛當值，未必走得開，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竇昭愕然地抬頭，看見宋墨淡淡的面孔。

「我來吧！」他不動聲色地持傘，攬著竇昭的肩膀朝外走去。

素心吃力地幫她打著傘。

他把帕子塞在了衣袖裡，撩了車簾，透過鑲著玻璃的車窗朝外望：「你要不要回趟真定？」

跟在他們馬車後面的竇濟昌卻是滿臉的困惑。

見竇世英和宋墨、竇昭走了進來，竇世樞等人打住了話題，婆子們也忙把幾個孩子抱到了一旁。

竇昭安靜地站在宋墨的身後，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內斂。

她半天沒有回過神，懵懵懂懂地隨著宋墨朝前走著，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站在了馬車前。

竇昭眼睛一亮：「可以嗎？」

前世，她雖然在京都住了十幾年，可也不過只對富貴坊周圍比較熟悉。

「老爺，這是您前些日子做的新衣裳，都還沒來得及穿。」他氣喘吁吁地道，「您看哪件合適？」

竇昭忙彎腰鑽進了車廂。

護衛搖頭，顯然也很納悶。

兩世為人，竇昭從來都是那個為別人持傘的人，何曾有人這樣為她持過傘？

如果宋墨能和她一起回真定就好了。

宋墨下了馬車，一手接過陳核手中的大傘，擋在風口，一手扶著竇昭下了馬車，自己的衣擺卻被淋濕了半截。

宋墨笑著接過了帕子。

和_圖_書竇昭好奇道：「為什麼要走江米巷？是不是走江米巷離靜安寺衚衕近一些？」

竇世樞和竇世橫坐在中廳的太師椅上和魏廷瑜說著話，竇文昌幾個則神色謙恭地站在旁邊聽著，紀氏和五太太等女眷則圍坐在西廳的圓桌前，竇文昌的兩個兒子、竇濟昌的兩個兒子和竇博昌的女兒則由一大群丫鬟婆子服侍著，在花廳里嘻笑打鬧，到處灑落著孩子們歡快的笑聲。

他笑著跳上了竇家的馬車。

竇昭窘然。

竇昭和宋墨正在給宋宜春問安，來接竇昭回門的竇濟昌到了。

竇昭見他情緒有點低落，也笑著湊到了車窗前。

紫紅色的織錦，用金絲銀線織著各式花草圖案，五彩斑斕，色如流霞，映襯著宋墨白皙至無暇的肌膚，如那奼紫嫣紅中的一點素，有種纖塵不染的高華和矜貴。

「也是！」竇昭失笑，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這讓他想起竇昭的花圃。

「比走皇牆北街遠大約半個時辰，」宋墨笑道，「不過六部衙門、五軍都督府都在那邊，你可以看看。」

宋墨想到竇昭出嫁時竇世英的眼淚，心頓時軟了下去。

「什麼事，只要想做到，總是能抽出時間來的。」他回頭，眼睛在光線有些黯淡的車廂里熠熠生輝，亮如星子。

她拉著魏廷瑜的衣袖，悄聲笑道：「侯爺在看什麼呢？」她瞥了眼看也沒看他們的竇昭，視線卻停留在了宋墨的身上。

他不由問跟車的護衛：「他們在幹什麼呢？」

「我到時候和嚴先生和_圖_書商量吧？」她笑道，「國公爺那邊，也得有個交待才行。」

魏廷瑜摸了摸頭，神色尷尬。

竇世英就挑了件紫紅色的寶相花紵絲直裰，對宋墨道：「先去換衣服，這秋天的雨，傷人，小心受傷生病。」

宋墨由高陞陪著去換衣裳，竇昭忍不住道：「現在京都還時興寶相花的面料嗎？」

宋墨他們怎麼改道住南走啊？這可是越走越遠了！

京都誰不知道英國公府的世子爺出身顯赫，性子清冷，不易接近，沒想到他卻能放下身段照顧四妹妹……可見再清冷的男子，在妻子面前都有柔情的一面。

他不由握了握拳。

很普通的白色綾緞，在一角綉著叢素蘭。

心裏有些傷感。

卻有雙晶瑩如美玉般的手伸了過來，趕在她前面接過了素心的傘。

帕子上有淡淡的香味，像是蘭香，又像是茉莉香，再仔細一聞，又好像玉簪花香，非常的清雅。

竇明難掩其驚異和震撼，朝竇昭望去。

他竟然長得如此……驚艷！

不知道什麼時候，竇明走了過來。

他有些意外。

狂風裹挾著傾盆大雨如潮水般一陣陣地涌過來，抄手游廊像被水洗了似的，更不要說走在上面的人了，鞋襪和衣裾立刻會被淋得透濕。

好在今天風大雨大，路上沒有什麼行人，又是回門的日子，沒什麼時間限制，竇濟昌懶得打擾他們，躺在馬車聽著雨聲，走走停停，多花了半個時辰才到靜安寺衚衕。

宋墨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可當他抬腳的時候，已恢復了平和*圖*書時的泰然自若，跟著竇世英去了花廳。

車夫已放好了腳凳。

竇世英望著眼前芝蘭玉樹般的宋墨，想到剛才他對竇昭的呵護，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覺得順眼，一面拉著宋墨往花廳里去，一面笑呵呵地道：「一個女婿半個兒，你不用和我這樣客氣。只要你們夫妻和美，我就心滿意足了。」

只能在心裏嘀咕：但以您的年紀，這也太花哨了些。

宋墨把她當成了沒出過遠門的深閨弱質了。

聽說竇昭他們到了，迫切想知道女兒過得好不好的竇世英不顧竇世樞的阻攔，親自到大門口迎接。

宋墨把傘遞給了身邊的武夷，上了馬車。

竇世英不由得眼睛一亮，道：「這件衣裳倒挺合適你的。」不待宋墨說話，已抬腳朝前走，「我們去花廳喝茶去——家裡的親戚都早到了，就等著你們了！」

竇家的親戚都到了。

陳核跑了過來，雙手高舉著桐油傘，為宋墨擋風遮雨。

「寶相花的布料什麼時候是時興的布料了？」竇世英反問。

竇昭比平時又高了幾分。

路上沒有什麼行人，狂風驟雨吹打著滿地的落葉，地上狼藉一片。

竇濟昌恍然大悟，又忍不住笑道：「也虧他想得出來！」竟然帶著妻子來看六部衙門，又不是兒子，要激勵他參加科舉。

宋墨略一猶豫，扶了竇昭的手，道：「快上車，小心淋濕了衣裳。」將傘移到了腳凳上方，竟然要親自服侍竇昭上馬車。

念頭剛剛在心頭掠過，就看見宋墨跟著高陞走了過來。

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旁的魏廷瑜望著穿著端莊大方又不失明艷的竇昭，眼神顯得有些熱烈。

竇昭卻無意和魏廷瑜多說什麼，低眉順目地跟在宋墨身後，給竇世樞和竇世橫行禮。

宋墨擦了擦臉。

如果母親還在世，有母親幫竇昭擋著，竇昭又怎麼會想連回趟真定都這麼困難！

宋墨從容地微笑，跟著竇世英拜見了竇世樞和竇世橫。

沒有用敬語！

這，就是英國公府的世子？

竇明目光微閃，看見宋墨朝著自己的丈夫拱了拱手，笑著稱了聲「佩瑾」。

素心幾個面露驚訝，低下了頭，魚貫著上了後面的馬車。

護衛也不知道，忙過去問了一聲，回來稟道：「世子爺正告訴四姑奶奶六部衙門在哪裡呢！」

讓祖母見見宋墨，祖母也能放心些。

竇濟昌愕然，道：「六部衙門與四妹妹有什麼關係？」

望著那艷麗繁複的花紋，宋墨和竇昭都不禁額頭直冒汗——前者是因為覺得這衣服過於華麗外露，卻又因為是竇世英所賜，不敢推辭；後者是沒有想到父親竟然做了件如此張揚的衣裳。

倒是竇濟昌的小廝猜道：「四姑奶奶到京都的時日不長，平日難得出趟門，就是出了門，不是在幾個寺廟裡轉悠，就是在南大街、鼓樓大樓的那幾家賣綾羅綢緞、金銀首飾的鋪子里轉悠，想必是世子爺有意讓四姑奶奶開開眼界！」

「我自己來吧！」竇昭笑著，伸手去接素心的傘。

給宋墨執傘的陳核不知道如何是好，愣了半天才追上去。

竇昭望著沒有一滴水漬的和*圖*書衣裙，心中很是感慨，真誠地向宋墨道了聲「多謝」，遞了帕子給宋墨，示意他擦擦臉上的雨水。

宋墨點了點頭。

大家披著蓑衣穿著木屐。

匆匆趕過來的竇世英看著不由喜笑顏開，不待宋墨站穩，就上前攜了他的胳膊：「快到屋裡坐！這雨太大了！」又高聲吩咐高陞，「快去找件乾淨衣裳給四姑爺換了。」十分的熱情，就是宋宜春和宋墨關係沒有破裂的時候，也不曾這樣情感外露地對待過宋墨，竟讓宋墨一時間有些傻眼，片刻后才緩過神來，忙恭敬地向竇世英道謝：「多謝岳父大人！」

他恭謹地應「是」，和竇世英一起進了大門。

宋宜春滿腹的話只好悶在了肚子里，匆匆交待了竇昭和宋墨幾句，就讓他們出了門。

車夫傻愣了半天，這才高聲應「是」，駕車拐進了旁邊的一個小巷。

豆大的雨點落在了宋墨的臉上。

高陞捧著一疊衣裳跑了過來。

再一看，車馬慢慢地停了下來，在翰林院、上林苑監、太醫院等衙門前佇立了片刻才徐徐地朝前駛去。

竇昭無語。

但宋墨能細心地想到帶她去轉悠，還是令她心情大好。

雨點打在車頂噼噼啪啪地作響。

竇昭可是比他還大一歲！

「我們在安定門大街。」宋墨說著，若有所思，吩咐車夫，「走江米巷去靜安寺衚衕。」

竇昭的個子剛剛齊宋墨的耳根。

看到這一幕的竇濟昌腳步微滯。

「這秋雨，下一場天氣就冷一場。」她問他，「我們這是在哪裡？」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