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點了點頭。

張續明不禁望了眼無卿地坐在水榭美人靠上朝著湖裡丟魚食的顧玉，悄聲道：「世子，這個千戶最少也值兩萬兩銀子，你何不和顧玉聯手，把這個千戶拿下來？我可以負責找買家！」

兩人指尖相觸。

「我們家還有好幾塊這樣的小石頭，」他沒有想到竇昭喜歡印料，「只有這件的印紐比較適合你，所以我才想到了它。你要是喜歡，就都拿去好了。」他說著，高聲地喊著陳核。

而此時的宋墨，卻正和張續明說著話：「……你幫我留意一下，如果丘靈千戶所的千戶之職確定下來了，你告訴我一聲。」

他彎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床沿側躺著，彷彿一翻身就會掉下去，把大部分的床都留給了竇昭，顯得很拘謹。

竇昭心中一震。

張續明不由撇了撇嘴，道：「他瞧中的東西多著呢！他吃肉，難道還不準別人喝湯嗎？」

陳核立刻閃了進來。

甘露悄聲應「是」。

陳核見了，忙上前幫忙，並解釋道：「這都是些小件，沒地方放，就擱在了這多寶格上，您要是喜歡田黃石，庫里還有件田黃石雕的觀世音佛像，就是有點小，你要是不嫌棄，我把它找出來給您看看？」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要不，以真定為號好了？」他說著，走到筆架前，挑了一支狼毫筆，「真定的叉河源自滹沱河，《周禮》上稱其為厚池，北魏時又稱其為清寧河，我們就在這兩個裡面取一個吧？」

正低頭寫著字的宋墨並沒有留意到，他尤自言自語道：「我覺得還是和圖書清寧好一些。老子曾言：『昔之得一者，天得以清，地得以寧』，不如取別號『清寧樓主』或是『清寧居士』……『得一閣主』也不錯。」

竇昭出來的時候，宋墨正在燈下打量著兩個硯台。

竇昭望著宋墨的目光，不由深沉了幾分。

「那就用你的別號好了！」宋墨笑道，「反正以後這種事也得你幫著籌劃。」

宋墨張大了嘴巴，卻道：「當然要送！不僅要送，而且還要再找找，看有沒有更好的東西。」

一共五塊田黃石，就這樣隨意地散放在一個匣子里。其中兩塊是毛料，但紋路清晰，品相非常好，另外的三塊已雕了印紐，一枚是老虎，一枚是獅子，一枚是鹿。

當然，她從來沒有相信過沈家被抄斬的理由，可她還是忍不住打量沈青的妻子蕭氏。

小廝高高地挑著燈籠，照得庫房燈火通明。

第二天早上醒來，宋墨就睡在她的身邊。

竇昭笑道：「那太好了，我也不會喝酒。生怕來了個會喝酒我得要陪酒。」

難怪宋墨說只有她手中那塊印紐是蟬的印料比較合適自己。

「嗯！」宋墨道，「大舅有時候要檢查我內家功夫練得怎樣，就讓我雕印章，看我的手穩不穩，我曾專門跟著閩南大家金守儼先生學過篆刻。」他說著，笑著扭過頭來，「找到了！」從箱子里拿出個畫著梅花的金漆螺鈿匣子放在了炕桌上。

蕭氏顯然還沒有適應身份的轉變，畏縮地給竇昭行禮，小聲稱著「夫人」。

蕭氏笑了起來，人也跟著忪懈下來，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和圖書和宋墨一起去了庫房。

「不知道。」宋墨好像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兩方硯台，他拿在手裡把玩，「東西太多了，密密麻麻地記了幾大本冊子，有些印象深刻的就拿出來用了……」他說著，對陳核揚了揚手中的硯台，道，「你把它們下了冊子，我拿回書房去。」

兩人身上都有些灰塵，又叫了丫鬟打水來重新梳洗了一番。

竇昭去了耳房梳洗。

「你先睡吧！」他頭也不抬地道，「我把這個寫好了就去睡。」

竇昭催他：「早點睡了吧？明天還要早起。」

竇昭大笑。

竇昭不禁心動。

兩世為人，竇昭不知道見過多少這樣的事，早已能泰然處之。

宋墨卻比她想像中的更有毅力。

「不用拘泥。」竇昭親切地朝她微笑，語氣輕快，「今天沒有長輩們在場，咱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縱然飲酒過多失態了，我也會想辦法讓你醒了酒再回家的。」

宋墨朝顧玉走去。

她相信一般的人都不會留意這些。

宋墨很是意外，但隨即變得躍躍欲試起來。

竇昭錯愕，又很快笑了起來，道：「他會很喜歡的，而且會捨不得用，擺在書房裡，每當有賓客來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炫耀一番，並且告訴別人，這是他女婿送給他的……你還要送嗎？」

竇昭汗顏，道：「我沒有別號！」

「我自有主張。」宋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管幫我盯著就行了。」

原來他把兩方硯台帶出來，是要送給自己的父親。

竇昭出身真定，可上一世，她只知道叉河是滹沱河的https://m.hetubook.com.com分支，卻不知道滹沱河曾被稱為厚池和清寧。這一世，還是有一次宋先生給她講課時無意間提及，她才知道叉河的來龍去脈，就這樣，還是因為宋先生到了真定，查閱古書才得知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竇昭笑道，「只是一時也沒有想到什麼好的名字，不知道你可有什麼主意？」

「夫人，」她向竇昭引見那婦人，「這位是會昌伯世子夫人。」

宋墨見竇昭喜歡，很是高興，興緻勃勃在書房裡翻箱倒櫃：「我記得祖父曾留給我一塊田黃石，我來給你雕個閑章。」

宋墨坐在炕上打著底稿。

陳核拿著冊子去找佛像了，竇昭在一個陳舊的匣子里發現了兩塊硯台。一塊巧用石眼，雕琢為荷葉青蛙，石質清潤。另一塊是紫色，硯底有大大小小的石眼，乍一看，如氤氳的水氣，異常的圓潤。一看就不是凡品。

竇昭額頭有細細的汗冒出來。

相比從前的矜持，張三太太格外的熱情，就是不請自來的張二太太，笑容也顯得非常親切。

「你不要亂來。」宋墨笑道，「這可是長興侯瞧中了的！」

竇昭想到那一屋子的珍玩，再看見宋墨的睡姿，心裏一酸，眼睛都有點發澀起來。

「只是『頤志堂』是堂號，恐怕有些不適合，」他沉吟道，「還是另取個別號更好。」

這樣一來，頤志堂就可以闖出自己的名聲來，不必再處處受英國公府的限制了。

竇昭見他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不由抿了嘴笑，上前接過宋墨手中的墨錠：「我來幫你磨墨吧！」

會昌伯世和-圖-書子沈青，娶的是會昌伯還沒有發跡前的好友蕭三友的女兒。在遼王登基之後，正是因為有御史彈劾蕭三友欺行霸市，越製為母親修建墓地，牽出了會昌伯，會昌伯一家才會被滿門抄斬的。

陳核應了一聲，還在那裡和管庫房的管事滿頭大汗地翻賬冊，並喃喃地道：「我記得清清楚楚是收在這個庫房的……怎麼不見了……」

微曦的晨光中，他的眸子清亮如星子。

「用這個雕印章嗎？」宋墨擅書法，既然他說會篆刻，想來手法不錯，但篆刻不僅要講究書法，還要講究布局，以宋墨的年紀，就算是再有天賦，恐怕也有不足之處，覺得這麼珍貴的田黃石，若是能等到宋墨刀功老到的時候再拿出來雕刻才能算物盡其用，不免有些可惜，「我小的時候，曾經順過父親的幾塊雞血石，這次出嫁，也帶了過來。要不就用雞血石吧？把這田黃石留著，以後給你雕個閑章。」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笑道：「你說，我把這兩方硯台送給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會喜歡嗎？」

眼不見，心不煩，竇昭懶得在這裏等，跟陳核說了一聲，和宋墨回了房。

竇昭嘀咕著，心疼地將落滿灰塵的白果凍青田石、藕粉凍的雞血石、白芙蓉的壽山石一一擦拭乾凈。

竇昭很喜歡，笑道：「那就刻『清寧樓主』好了。」

竇昭愕然：「你還會雕印章？」

宋墨的手停留了片刻才放開。

陳核應聲去拿了鑰匙。

宋墨吩咐他：「你去拿了庫房的鑰匙，我要和夫人去找幾塊印料。」

宋墨卻侃侃而談，顯得極其熟悉。

印紐是和_圖_書只趴在竹子上的蟬，顏色濃艷俏麗，質地如嬰孩的肌膚般細膩柔滑，讓竇昭愛不釋手。

蕭氏鬆了口氣，紅著臉道：「我，我不會喝酒。」

景國公府三太太馮繪笑盈盈地向竇昭介紹自己的妯娌——長興侯的侄女石氏：「……聽說表弟妹要舉辦賞菊宴，很想來看看。我說，表弟妹為人和善，你直管跟著我去好了。這不，就把她給拉來了。說起來，也都不是什麼外人，我們大嫂的娘家兄弟，娶的就是您的妹妹，我們兩家，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她幫他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低聲地囑咐服侍她起床的甘露：「你們都輕點，小心吵醒了世子。」

竇昭倒吸了口冷氣，問宋墨：「這裏還有多少這種東西？」

她笑著和張二太太寒暄了幾句，汪少夫人帶著個相貌平常，穿著也很樸素的年輕婦人走了過來。

張續明在後軍都督府任經歷司都事。

因是宋墨和竇昭主持的宴請，除了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來的都是些小輩。

背對著竇昭的宋墨不知道什麼已經睜開了眼睛。

用田黃石雕佛像，這是誰的主意？

「那我們就現取一個吧？」他說著，拉了竇昭去書房，把隨身服侍的都打發走了，自己親自鋪了宣紙，磨著墨錠，「昭，日明也。秋月揚明輝，冬嶺秀孤松……好像都太孤寒了些，與我們要做的事不符。明月出天山，蒼蒼雲海間……雲海樓主……好像也不太好……」

竇昭點頭。

那帶著幾分寵溺的口吻，讓宋墨一愣，隨即露出愉悅的笑容。

竇昭笑了笑，先去睡了。

宋墨聽了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