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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高陞眼睛里直冒火。

如果四小姐開了口，七老爺說不定真的會納個姨娘，到時候七房也就有了承嗣的。他怎麼能聽憑五小姐把家裡給搬空了呢？以後小少爺還讀不讀書？娶不娶媳婦？考不考進士？

他彷彿看見了另一個王映雪。

宋墨瞪了她一眼。

魏廷珍沒有看見魏廷瑜，奇道：「怎麼不見弟弟？」

竇昭心裏剎時柔軟得能捏出水來。

竇明上前給景國公夫人敬了杯酒，就起身要告辭：「婆婆身體微恙，獨自在家，我一個人在這裏喝酒聽戲也不安心，改天再來陪夫人摸牌。」

怎麼彆扭得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

七太太自己不好，把五小姐也給教歪了。

茶葉掛在他的鬃角，茶水從他臉上滴落。

竇世英不禁道：「夫妻相處，最要緊的是相互體諒。你姐姐是嫡長女，她的嫁妝多一點，魏家有什麼好爭的？」

破天荒的，他端了茶上前，勸竇世英：「七老爺，您覺得對不起七太太，結果七太太換了四小姐的婚事。現在，您又覺得對不起五小姐……若倆口子過日子，全靠銀錢來維繫，一山望著一山高，就算是金山銀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這件事，您還得多思量！」

「真沒什麼。」竇明淡淡地道，「就是積了食。」

竇明道：「他還有應酬，母親那裡，有我照顧就行了。」

竇昭忍不住抿了嘴笑。

他不由愣住，恍惚間還以為那裡坐著的是王映雪，以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每天回到家，就看見和圖書王映雪這個樣子等著他回來，然後就是一頓爭吵。

竇世英面如縞素。

「你這傢伙！」竇昭哭笑不得，橫了宋墨一眼。

這樣一來，她在魏家面前也好有個說法。

宋墨抬頭，滿臉的驚訝。

竇世英笑容有些勉強，道：「現在家裡只怕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來。」

竇世英不太喜歡應酬，下衙就回了家，進門卻看見小女兒竇明冷著張臉端坐在正房廳堂的太師椅上。

竇世英聽了這話，心裏很不舒服。

她看著竇明上了馬車，轉身回了水榭。

宋墨微微地笑，把臉貼在了竇昭的胸口，低聲道：「壽姑，你以後再也不要說那樣的話了，我聽了難受。」

竇昭聽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

原來父親心裏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是我不對才是。」宋墨向她道歉，聲音顯得有些鬱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時挺能容人的，可只要一想到我的好意你不領情，我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以後我要再這樣，你別搭理我，讓我一個人在小書房裡呆一會兒就好了。」

她說著，嚶嚶地哭了起來：「您都不知道，我今天去景國公府吃酒，人人都捧著竇昭，還不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有銀子……」

高陞卻紋絲不動，眉毛都沒有挑一下，只睜大眼睛盯著竇世英。

聲音軟了下來不說，還隱隱帶著幾分笑意。

竇明望著父親，突然覺得竇世英的身姿顯得格外挺拔，而且神色間也流露出她從未見過的肅穆和莊嚴。

hｔtｐs://wｗｗ•ｈｅ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ｍ高陞的話還沒有說完，竇明就把一盅茶水迎面潑在了高陞的臉上。

竇世英愕然，隨後心疼起竇明來。

總是指責如果不是他，她又怎麼會落得如此的境地。

「哦！」宋墨眉開眼笑，小心翼翼地把竇昭放在了炕上，深情地望著她，喊了聲「壽姑」，吻上了她的唇。

竇昭上前拉了他的手，像哄小孩似的道：「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下次再也不這樣說了。」然後接過丫鬟手中的熱茶遞給宋墨，「我去給你做葫蘆餅去！」

竇世英就想到了王映雪。

竇明臉色發白。

竇昭閉上眼睛，纏綿地回應著宋墨。

「你！」他嘴唇發抖地指著竇明，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頹然地癱坐在了太師椅上。

竇明漸漸收了淚水，道：「父親，您也照著竇昭的嫁妝，給我五萬兩銀子的添妝吧？」

宋宜春要殺宋墨，宋墨曾經質問過宋宜春，宋宜春不說，宋墨也從此閉口不問，和宋宜春行同陌路，何曾向宋宜春去解釋什麼？這本是宋墨的性格，此時卻因為怕她誤會，把自己的心思攤開給她看，對她毫不設防……

竇明一聽，怒火又竄了起來：「父親，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家裡一年少說也有五、六萬兩銀子的收益，我又不是要和竇昭比，我不過是想給魏家一個交代而已。您前手把銀子給了我，我後手就還給您，魏家難道還能清點我的陪嫁不成？」

先不說宋墨倆口子的那一室春光，且說和_圖_書景國公府雖然只請了近支姻親，卻也席開十五桌，隔著水榭搭起戲檯子唱著堂會，熱鬧又喜慶。

他知道竇世英素來心軟，待兩個女兒更是如珠似寶，可今日不同往昔。就在上次四小姐回門的時候，他家裡的聽見五太太問四小姐，五房想做主為七老爺納房妾室，四小姐當時就拒絕了，說納妾的事，還是由七老爺自己做主，但她會勸勸七老爺的。

魏廷珍倒不怕她隱瞞病情，橫豎等會兒會見到魏廷瑜，問他就是了。

宋墨卻攬住了她的腰，道：「灶上油煙嗆人，讓灶上的婆子做就是了。」

別人不知道，他心裏明鏡似的。

他一把抓起竇昭，像舉小孩子一樣的把她舉了起來：「壽姑，壽姑！」

魏廷珍急道：「母親到底怎樣了？怎麼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你回去跟母親說一聲，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侍疾。」又問竇明，「家裡還缺不缺什麼？明天我一併帶了去。」

宋墨金刀大馬地坐在內室臨窗的炕上，冷著臉，對竇昭道：「去做葫蘆餅！」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有些笨拙地安慰著竇明，「你不要這樣說你姐姐，你也知道，你姐姐因為那一抬銀票，家裡都遭了賊，我們哪敢把你姐姐名下的產業宣揚出去？可能是前些日子你三伯父和你三堂兄在頤志堂對賬，被人知道，傳了出去。」

竇世英搖了搖頭，長吁了口氣，走了進去。

「哦！」她忙關心地道，「你婆婆病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去看看親家母。你快回去吧，ｈｅtｕｂｏok.com•cｏm好生照顧你婆婆，我忙過這一陣子就去看她。」然後吩咐魏廷珍送竇明。

竇明聽了冷笑：「誰還會嫌錢多！要說魏家這樣，也是您慣的——您要不是給姐姐那麼多的陪嫁，魏家能得隴望蜀嗎？」

這麼多年，七老爺這麼苛待自己，就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死去的先七太太。

景國公夫人就有些不高興，可人家拿了婆婆做伐子，她不放行，好像她一點也不關心親家的身子骨似的。

她溫柔地回摟了他。

好像和宋墨相處起來也不是很難！

「不過是有些脾胃違和，消消食就好了，哪好意思吵了親戚們。」竇明大方得體地和景國公夫人應酬了幾句，隨著魏廷珍出了水榭。

竇昭真怕他把自己給摔了下來，忙摟了他的脖子：「別，別，別！我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

竇明卻吩咐車夫：「去靜安寺衚衕。」

竇昭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女，自己是見不得光的妾生子，自己天生就是要給姐姐讓路的。

竇世英聽了微微皺眉，道：「魏家就這麼看重你有多少陪嫁？要知道，你的陪嫁已經不少了！」

魏廷珍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竇明終於有點魏家媳婦的感覺了，剛才的怒氣消散了不少。

她揚手就把桌上的茶盅掃到了地上，直著脖子嚷了起來：「那我算什麼？你算什麼？你們當初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怎麼不在我生下來的時候就把我給掐死在血盆子里？你們做的好事，如今卻要讓我承擔後果，憑什麼？！憑什麼？！」

車夫高聲應「是」，一抖韁繩，https://m•hｅtuboｏｋ•ｃoｍ.com馬車拐過一個彎，往靜安寺衚衕去了。

竇世英慢慢地站了起來，凝視著竇明，道：「如果魏家要我給你添妝，你就讓他們來向我要！」

她的嫁妝雖然比不上竇昭豐厚，可比起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卻強了不是一點兩點，她本是聰明人，嫁過去不過幾天，就用銀子把魏家上上下下都給砸昏了，沒有誰不巴結的。

竇昭蹲下身來，把臉貼在他的掌心裏，聲音低緩卻又堅定地再次含笑說道：「我怎麼捨得把你一個人丟在小書房裡？」

「壽姑！」宋墨錯愕，但這錯愕很快就變成了狂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竇明已經跳了起來：「爹，我也是您的女兒，為什麼您心裏只有竇昭一個人？您知不知道，外面都在傳，說您又給了竇昭二十幾萬兩銀子的添妝……我知道，那是竇昭應得的，可您有沒有想到過我？魏家的人聽了會怎麼想？魏家的人問起來，我又該怎麼回答？難道您讓我說因為我是妾生子，竇昭名下的產業是您收買竇昭的舅舅好扶正我母親的封口費？當初竇宋兩家過禮的時候您沒有把那些產業寫在禮單上，您為什麼不好事做到底，悄悄地把那些產業還給竇昭就行了？為什麼非要大張旗鼓的，讓我不好做人？！」

「你怎麼坐在那裡？」他把官帽遞給隨身的小廝，「何時回來的？佩瑾呢？他沒有陪你一起回來……」

她也曾這樣潑了自己一頭的茶水。

兩人出了二門，魏家的馬車靜靜地停在門前的槐樹下。

竇昭親吻宋墨的頭頂，低聲笑道：「我怎麼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