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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哥兒卻不耐煩地扭著小身子要到屋外去玩。

她笑道：「德福是大相國寺的一位知客大和尚，對命理很有研究。聽我五伯母說，姚閣老、何閣老得閑的時候都喜歡去找他清談；何閣老家去年嫁孫女，就是請他合的婚，極准。所以這次我也拜託了他。」

陳嘉恨不得誰給他白紙黑字的寫張契書作保證才好，只覺得段公義這話不疼不癢，全無作用，悶著頭喝酒，最後酩酊大醉，是被虎子架回去的。

雖然他知道竇昭看人看事極准，蔣琰的事一直是她在操勞，而且蔣琰也樂於和竇昭親近，蔣琰在經歷了韋賀之事之後不可能不受任何影響，如果竇昭覺得蔣琰嫁給陳嘉比較合適，那就肯定很合適，但他心裏還是過不了這個坎，完全採取了拖延政策，明明知道陳嘉已經來提親了，竇昭也收了庚帖，他就是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似的不聞不問。此時聽竇昭提起，他賭氣道：「急什麼急？阿琰今年才剛剛及笄。從前是沒人幫她當家作主，如今她回了家，怎麼也要多養她兩年。陳家若是有誠意，難道還等不得這幾天？」

段公義開導他：「世子爺好不容易才把妹妹找了回來，怎麼會捨得她這麼快就嫁出去？不過你放心，夫人把那些來說媒的全都推了，又急著給表小姐置辦嫁妝，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數的。」

不管事情多艱難，他總是迎難而上，從不自怨自艾，心志十分堅強，讓她這個兩世為人知道一些前事的人都非常的hｔtｐs://m•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om佩服。

竇昭不由得再次感激宋墨。

宋墨訕然乾笑了兩聲，卻也顧不得許多，索性開門見山地道：「這原配嫡妻和妾室扶正的續弦畢竟不一樣，您就沒有想過可以把十二哥記在岳母的名下？」

兩人就在炕上搖撥浪鼓和元哥兒玩。

直到竇世英下衙趕過來，宋墨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減少分毫。

這可是個大忌！

竇昭笑道：「肯定是隨硯堂。」

竇昭心裏暖暖的，想著祖母的話，有意讓宋墨開心，也壓低了聲音道：「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竇昭上前抱了宋墨的胳膊，聲音不由得柔了下去：「好啊！到時候我們帶了元哥兒去給菩薩上炷香，也讓菩薩保佑他平安康泰。」

元哥兒又鬧騰著要去外面。

竇昭抿了嘴笑。

竇昭捏了捏他的手，這才轉身進了內室。

竇昭有些哭笑不得，道：「這議親下定請期，沒有個一年半截哪能定得下來？到時候琰妹妹也有十七、八歲了，正是嫁人的時候了。」

「當然啊！」祖母從不把在竇家受的委屈放在心上，也不忌諱說這些事，「我聽說你出生，就換了件粗布衣裳，跟著送菜的婆子悄悄地去了正院。你母親知道是我，特意讓人把你抱出來給我看了一眼。後來我再去，她就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由著我和你玩一會。後來被你祖父無意間發現了，我怕他責難你母親，就沒敢再去。」又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和_圖_書候，胖嘟嘟的，只要是尿片沒有墊好或是把你放在床上的時候被子沒有壓好，你就不停地哭，把你母親和你的乳娘哭得六神無主，要不是我，她們還找不著緣由呢！」

竇昭虛心受教，去堂屋裡和宋墨一起帶孩子玩。

她好像把前世的夫妻相處模式慢慢地拿到了她和宋墨之間。

正好家裡的廚子為了過年做了些蘿蔔糕、核桃酥之類的，竇昭讓段公義給陳嘉帶了些去，算是安撫他有些浮躁的心，又用禮盒裝了些送到了貓兒衚衕、槐樹衚衕和蔣驪珠等人府里，至於祖母那裡，她帶著元哥兒親自送了過去。

說到這裏，她老人家露出幾分得意來。

竇昭不由深深地反省自己。

可再仔細一想，祖母的話卻很實在。

竇世英從衣袖裡摸出個和田玉雕的玉瓏玲塞到了元哥兒的手裡，笑道：「畢竟是家事，沒有請朋友。」

竇昭差點像摸元哥兒一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宋墨就趁機轉移了話題，笑道：「還有這等人？那哪天我們也去大相國寺碰碰這位大和尚，讓他給我看看相。我總覺得自己這幾年流年不利，一樁事接著一樁事，讓人心煩。」

宋墨就笑得十分開懷。

陳嘉等了兩、三天也沒有等到宋家的回信，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她順著他的意思，不提蔣琰和陳嘉的事。

竇昭聽了哈哈大笑。

祖母高興極了，抱著元哥不放手，吩咐紅姑：「你派個人去趟靜安寺衚衕，讓七老爺下了衙就過來吃飯。」然ｍ•hetｕｂｏｏｋ•ｃom.ｃoｍ後對竇昭笑道，「他最稀罕元哥兒，讓他也過來看看，解解饞。」

一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的樣子。

祖母打趣她：「你以為你小時候的脾氣很好嗎？」

他從不稱祖母為「崔姨奶奶」，而是隨著晚輩稱祖母為「老安人」。

「不是，不是。」宋墨躊躇道，「我自柳葉衚衕回來，就有個想法……」

元哥兒開始還安靜地聽著，很快就不耐煩地去抓撥浪鼓，竇昭把撥浪鼓遞給了他，他想學著竇昭的樣子搖撥浪鼓，又搖不響，扁著嘴就把撥浪鼓丟在了炕上。

自己以後一定要改。

過了兩天，宋墨休沐。竇昭和他商量蔣琰的婚事：「庚帖已經請大相國寺的德福和尚看過了，說是天作之合，都不犯什麼忌諱。你看我什麼時候給陳家回話好？他們也好來下定！」

元哥兒已經有些認得人了，宋墨又每天都抱他一會，他就在竇昭的懷裡朝著宋墨躥。

宋墨也怕風吹著孩子，抱著他去廳堂里看多寶閣架子上陳設的玉石盆景。

他的表情更加柔和，態度卻愈發堅定了，道：「你去陪她老人家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祖母看見他過來，也非常的高興，忙請他在炕邊的太師椅上坐下，讓丫鬟上茶點，並關切地道：「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衙門裡沒什麼事嗎？」

宋墨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答非所問地道：「既是合婚，怎請了大相國寺的人？我怎麼不知道他們大相國寺還幫人看生辰八字？那個德福是什麼和*圖*書人？」

他很少流露出這樣的表情，竇世英不由得神色一正，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實際上是竇昭知道德福之所以最後能成為大相國寺方丈，能和紀詠打擂台，除了精通佛法和《易經》之外，他還十分喜歡給那些權貴家的女眷看相，等他做了大相國寺的主持之後，已是一卦難求，而且他看相還很准，破解之法也很靈驗，這也是為什麼他那麼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宋墨已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恭敬地祖母行了個禮。

一時間屋裡像春暖花開似的，溫暖中帶著幾分熱鬧。

笑容就從祖母眼中一直溢到了眉梢。

宋墨欲言又止。

屋裡就突然響起了宋墨的聲音：「可見元哥兒的壞脾氣不是隨我了！我小時候可聽話了，讓躺著不敢坐著，讓坐著不敢躺著，若是敢大聲地哭，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

而那邊宋墨卻一面和岳父逗著兒子，一面笑著問起過繼的事：「家裡的親戚朋友都已經下了帖子嗎？」

竇世英笑道：「你少在我面前打馬虎眼！想說什麼就說。你可是我的半兒子。」

彆扭得很。

他約了段公義喝酒。

段公義笑著直搖頭，想了想，回去回稟竇昭的時候，怕竇昭覺得陳嘉不夠穩重，把他喝醉的這一段給隱瞞了下來。

在他看來，這等於是把自己的胞妹嫁給了個下人。

祖母就不滿地悄聲對竇昭道：「硯堂過來了，你也不下炕迎一迎，哪有這樣的道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誰不喜歡被人看重？你和和圖書硯堂的日子還長著，你別總仗著他對你好就端著個架子，時間長了，任誰都會疲的。」

祖母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哎喲」道：「這可是隨了誰的脾氣？一點委屈也受不了。」

一席話說得竇昭尷尬不已。

元哥兒也跟著母親咯咯地笑。

宋墨眉宇間果然多了幾分歡快，低聲地道：「你別擔心，元哥兒和我親，不會哭鬧的，你多陪老安人去說說話，她老人家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知心的人，你既然來了，也給老人家解解悶。」

「硯堂！」竇昭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過來，不禁眼睛一亮。

她可沒看出宋墨哪裡心煩。

竇昭只覺這樣的宋墨十分的可愛。

宋墨從心底對這樁婚事是十分不滿的。

難怪別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祖母竟然一臉身同感受的表情點頭贊同道：「是這個道理。」

她笑盈盈地應「好」。

笑意頓時就止不住地從宋墨的眼裡溢出來。

祖母滿臉笑容地哄著他：「我的乖乖，外面冷，等開春了，太婆領著你種豆角。」

竇昭有些意外，奇道：「我小時候您見過我？」

他把祖母安排在這裏，祖母果然不像在真定的時候，就算跟她住在一起，也好像是在做客，很少輕易表露自己的看法，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發號施令了。

宋墨笑著伸手抱了孩子，在太師椅上坐定，道：「從前做同知的時候，頭上還有個都指揮使，事事都還有所顧慮，現在自己做了都指揮使，沒人在頭頂上壓著，走動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