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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姐看女兒吃好了忙叫小杏花帶出去，坐正了道：「關上門在家她要穿上獸皮扮老虎都由你。可是打得小銅錢青一道紫一道卻是為何？」

後邊的禮物裡頭，隔兩三家就有一兩家夾了些金銀之物在裡邊。素姐只看了一眼就放到箱子里，惹得薛老三在箱子邊上轉來轉去。等到有禮單的幾十家寫完，狄希陳笑道：「這些人去年可沒有這麼厚禮。」甩了手道：「比我收錢糧還麻煩些，不幹了，三舅、九弟，咱們尋周師爺喝酒去。」

柳嫂兒就拉著她進裡屋翻舊衣換，素姐方好言問小銅錢道：「跪邊上，休跪壞了算盤。你桃花姐姐為什麼罰你？」

廚房裡開了下人們的飯，擠了一群人分了裡外兩間在那裡吃喝，遠遠的就聽見說笑聲，素姐站在門口見裡邊忙碌，正想進去，就聽見一個家人問胡三多：「你媳婦兒在娘家有兩個月了，你就放心？」

「都收下了，再還回去教人家以為咱們還要打他主意呢。收下罷，他有的是銀子，不在乎這點。」

薛老三忙站了起來對著素姐打拱作揖道：「還我罷，沒了小桃花不過晚上睡不著，沒了小銅錢我回家什麼都摸不著。」

素姐笑道：「兩升可也不少，要磕完了人都不知道也不容易，必不是你，你先起來罷。」

薛老三愁眉苦臉道：「她就是個空心草包，理她呢。」

小春香笑道：「兩匣都是白扇面兒。」素姐看狄希陳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方才明晃晃的金子都沒有那麼高興。忙道：「扇子跟去年的擱一處，另拿箱子裝，外邊的盒子跟這幾個漆盒都拿棉布棉花包好了裝箱。」

小春香就跟小荷花小杏花三個合力將那個裝金銀的箱子抬了素姐房裡，退了出去開門叫進幾個管家媳婦進來搬東西點數。素姐關了門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對了亮處細瞧可有標記。把金三事跟別家送的幾十個金玉戒指放進妝盒，精緻的鐲子，簪子另收起。又尋了小稱來稱了金錠記了數。箱子里還有些小銀壺、銀鐲，銀簪等物，素姐就連箱子一起放了大柜子里鎖上，和-圖-書方出去看春香她們收拾東西。

狄希陳好容易偷來浮生半日閑，跟小九、薛老三都坐在一處陪紫萱擲陞官圖玩，四個人在暖閣裡邊大呼小叫。素姐掀了棉門帘站在門口道：「外邊好大的太陽，躲在屋子多沒趣兒。紫萱我記得你早上跟我說玩一個時辰就寫功課的，這會子中飯都吃過了，你的字在哪裡？」

素姐笑道：「等我們核算一樣你記一樣的賬。」就拿了人家送禮的禮單，起來笑道：「我把能收藏的先念出來，你記下。春香一樣一樣查過了。小荷花就帶他們裝箱子。那些吃用的回頭咱們另記賬，就不勞老爺大駕。」

柳嫂兒拉了小銅錢出去，燒水替她洗頭洗澡換衣裳，晚上送了那幾個小丫頭房裡一處睡。

素姐因他這樣說，忙道：「那咱們是不能收了？」

素姐笑道：「還要等會兒，小春香去看看是哪幾隻箱子。」

狄希陳見了就在桌前坐下道：「請問夫人要下官做什麼？」

素姐冷笑道：「回山東我交還三弟妹。」

素姐又道：「小桃花穿了大紅，頭上頂著一頭的金銀簪子，」忍不住笑了說：「跟個紅刺蝟一樣，你日日對著她就不怕扎著你。」

薛老三苦笑道：「不依著她，好不煩人呢。我想著她在家也無人看見，就隨她去罷。」

素姐因柳嫂子把丫頭兩個字咬得重重的，就把眼睛從小銅錢那裡掉到桃花臉上。桃花果然臉紅了半邊，走到下手低頭叫聲大嫂，素姐方點點頭走到上首坐下了，看著她慢慢道：「大紅色不是你穿的。脫了換你的舊襖兒再來說話。」

狄希陳無所謂道：「也就得意這年把。回了家，你那個三弟妹一聲哼哼，老三就軟了。咱們說正事，我訂了正月二十請他們前邊的，裡頭有兩個在教，你記得不要上豬肉。」

第一張就是那個做扇子的潘家，禮單上寫著川扇二匣、蜀錦十端、漆盒八隻、宣威火腿四個。素姐再往下看，卻是沒有了，就教小春香將火腿之外的那三個分別收起。小春香小荷花先進放禮物的西廂房，過了半ｈｅtuboｏk.coｍ.cｏｍ日，兩個人手裡都拿了紙裹的小包出來。小荷花放下了又進去，小春香就將一個包兒打開，裡邊還纏了一層棉布，打開了，是打造得極精巧的幾對鑲嵌了紅寶石的金鐲子。另一個包卻是拿紅線系好了的金戒指跟金三事兩樣，小春香數了數各有二十個。小杏花本來站在小紫萱身後，遠遠見了這些東西，忙進屋拿了只一尺高兩尺長的小箱子捧到素姐跟前。素姐就連包的布一起放了進去。小荷花再出來，已是吃力的拿著個漆盒出來，裡邊還有六個小包。

小桃花高據正座，一邊拿撥火的銅箸撥灰，一邊道：「柳嫂子，我自管教我家的奴才，礙不著誰。」

狄希陳就問她：「送出去的還帶要回來？」

小九也笑道：「三舅，小銅錢是個得力的，你又離不開她，可不能讓桃花嫂子左一下右一下打跑了。」

素姐道：「怎麼才說，菜單子都擬好了，又得花半日功夫換。」就問：「還有什麼別的要注意不成？」

又道：「小紫萱的字拿來我看，跟著你春香姐學學怎麼分東西去。」

小銅錢哭道：「桃花姐姐前兒買了兩升瓜子，今兒找不到，就說是我偷吃了。」

薛老三見小九跟狄希陳都說了話，垂頭喪氣應了聲是。小九忙拉他道：「走，外邊正熱鬧呢，咱們去看看去，」又笑對狄希陳道：「五哥不好去的，可有什麼要我捎來？」

狄希陳因沒有數，停了筆看，素姐笑道：「這個先不記數，只怕後頭還有。」

素姐也以為有理，笑道：「你說的是，是要好好想想，不能把她教得太賢惠了。」推開了狄希陳的手道：「人手不夠，來咱們一處算賬。」

素姐板了臉道：「功課當初是她自己訂的，說話怎麼能不算數。」

素姐看了他一眼，方道：「我只怕她在家隨心所欲慣了，將來到了婆家，公婆不是穿越來的，她就吃苦了。」

小荷花回來也道：「蜀錦是春丁卯。」

素姐就走了進去，見她居然穿了大紅的綢緞襖兒，頭上有十來根金銀簪子，乍一看跟個ｈtｔｐs://ｍ.ｈetuｂｏｏk.cｏｍ•cｏm紅刺蝟一樣，就嚇了一跳。小銅錢臉上兩道青紫，哭得胸前都潮了碗大一團，還掛著一條鼻涕，跪在一架算盤上。

狄希陳笑了半日道：「這麼大個刺蝟，你娘子見了一定喜歡，必誇你。」

素姐道：「家裡吃用的之外，都分了上中下三等，待衙門裡的書辦們來送禮時回給他們罷。」

院子里早擺下了兩張桌子，小紫萱正在研墨，薛老三靠了個靠墊，眼睛卻跟著小杏花轉來轉去。小九另搬了張椅子半倚在牆上，手裡拿了本不知什麼書在看。另一張桌子上筆墨賬本算盤一應俱全。素姐的得力愛將春香荷花都站在邊上。

素姐笑道：「去吧，出去把院子門關好了。咱們這裏也只用裝箱子數好數記上就得。」

狄希陳突然聽到小桃花打人，也正經起來道：「軟刀子最磨人，小銅錢還是等回山東交給你娘子罷，好能幹的一個小人。你房裡只有小桃花，教她多做活，也省得無事生非。」

看小桃花一臉的不服氣，素姐也拉下臉來道：「小銅錢本是我怕你忙不過來給三舅使的，如今你們合不來我先領回去罷，回山東再交給三舅奶奶使。」

素姐見素姐出來，笑道：「都差不多了，就是這些火腿臘肉等物都分類放好了。」

就聽得薛老三住的那個院子里吵起來，素姐跟柳嫂兒悄悄兒走到院門外聽。裡邊小桃花正罵小銅錢偷吃了東西。素姐聽了皺眉，柳嫂兒忙高聲道：「桃花姐姐，大節下少罵幾句罷。」

狄希陳笑道：「官府還放一個月假呢。她的字也很好了，依我看以後不寫也罷。」

狄希陳道：「你嫂子托你們尋些好吃的好玩的，也不見你們買來，現在去尋吧。」

狄希陳故意嘆了氣道：「當年你可是為了生孩子死都不怕，如今只生了兩個就不肯了。可是作怪。」

狄希陳笑道：「那得把她往潑辣裡頭教，知書達理的女同志在家都是受氣的小媳婦兒，比方你大學同班那個才女，不是生了個女孩，叫農村的婆婆吵得離了婚嗎？」

素姐由紅花就想到小桃花紅刺蝟ｍ.hｅｔｕbｏｏk•com.cｏm的怪模樣，又笑了，不理狄希陳，等不及小春香幾個吃完回來，又去廚房尋柳嫂兒。

素姐忙道：「聽說謝大人後宅裡邊只有幾位小的，正頭娘子還沒到呢，疏忽了也是有的。你也累了半日，廚房裡吃飯去。」

春香跟荷花都去了，半日小春香回來道：「扇子是夏甲，一共四十八柄，漆盒是冬甲，十二個。」

狄希陳聽了晚上睡不著等語，跟小九兩個都扔了筷子笑得要死。素姐好在是現代人，不似邊上侍候的幾個丫頭都紅了臉，忍了笑道：「當初你也是這麼求了小桃花去的呢。慣得她都會叫我姐姐了。」

狄希陳問道：「我怎麼寫？」

除了小紫萱自寫她的字，小九自看他的書。院子里的人眼睛都盯著那個漆盒，素姐摸了一個紙包，裡邊硬硬的一坨一坨料是銀子，拆了看居然是幾錠金元寶，那幾個包里也都是。

「兩個不好么？一個小全哥你就管教不了，當是養豬呢。」素姐整了衣裳，掉頭道：「出去曬太陽罷，趁你在家有事呢。」

待他們走了，素姐方氣道：「老三真渾，寵得小桃花真當自己是舅太太了。」

小九見素姐一進來臉色不好看，早在桌子下邊踢了薛老三幾下，又拿眼睛掃了掃門外。薛老三猜了半日，方道：「走，舅舅給你搬張桌子院子里寫去。」

狄周來家委委屈屈道：「謝大人撿最貴的兩樣收了。賞錢都不打發呢。」

小桃花已是換了件藍底白花布襖，外面罩了件青比甲，下邊的綾裙也換了布裙。素姐看了道：「這才是做丫頭的本份。小銅錢有什麼錯處兒，你回了主人處置就是。若再這麼著，到了三舅奶奶房裡使喚，她必要笑話咱們家出來的人不懂事。」

素姐不理他，自給小紫萱夾了一筷子炒白菜道：「都吃了。」

小桃花見素姐來了，站起來開口叫了一聲姐姐，柳嫂子笑道：「還是照舊叫我一聲柳嫂兒就好，如今桃花姐姐是三舅爺的丫頭，怎麼說也是個客，不用跟俺們客氣。」

小九已是快手快腳將桌上東西都收了，拉著小紫萱去她房裡拿筆墨。薛老www.hetubook.com.com三見他二人在前頭出門，後邊就一手拎了只凳子要跟上。狄希陳笑道：「快放下，外頭必是擺好了的。」薛老三笑嘻嘻丟了凳子出去。狄希陳看素姐還不高興，因房裡無人，就一把拉住素姐，要親她。素姐扭了幾扭，力氣沒有狄希陳大，又怕掙扎壞了頭髮，到底教他得手。狄希陳看素姐已是伏在他懷裡，眼神都不對了，方笑道：「咱們再生個小三兒？」

小紫萱早寫完了兩百個大字，只是素姐不說，也不敢出去尋小丫頭們玩，只在桌邊拿了小九丟下的書本亂翻，聽了素姐要她跟在春香後頭，高高興興牽了春香的袖子進放東西的廂房。

「下次不要動不動就板個臉，咱家小紫萱又不去高考，得過且過罷，太有才了也不好。」狄希陳伸手摟了素姐的腰又道：「能認得幾個字管管賬婆家就喜出望外了。」

素姐方醒悟過來，呸了一下狄希陳道：「休想。」推開他攏頭髮。

小九好容易止住笑，又伏在桌子上笑個不了。

素姐便一個人到廚房去尋柳嫂兒，與她商量新年開了印要請縣裡的縣丞、主簿、典史跟師爺書辦們吃酒要哪些菜。

狄希陳看桌上果然有四本新賬本兒，上邊寫了春夏秋冬，揭開了寫上。

第二日中飯時，薛老三苦著臉求素姐道：「姐姐，把小銅錢還我罷，回了家熱茶都沒有一杯。」

素姐就都放了箱子里，方道：「扇子是什麼樣的？」

正月卻是收禮送禮月，狄希陳忙著酬酢往來，素姐就收禮到手軟，收了多少東西來不及算，打發送禮的管家，抬盒子的賞銀就有兩百來兩。這日正好謝知府府上擺年酒，狄希陳不肯去，只照常例送了禮，道自己感冒怕過了人。謝大人作張作致，點收了一個犀杯、一套玻璃酒具，別的都不肯收，連送禮的狄周都沒有打賞。

狄希陳笑道：「我聽說布政使兩位大人那裡也是這幾樣，想來裡邊裝的都一樣。只是為什麼送我卻想不通。」

狄希陳想了想道：「咱們用的瓷器平常，教人買套請客用的罷。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可是好菜若是有美器，就錦上添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