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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姐叫拿了狄希陳的一雙鞋比了比，指著那兩雙略小些的道：「這兩雙放我炕桌上。」秋香就知道這是做給小九的了，恨恨的扔到桌上，回來道：「夫人不接她回來過年？」

小紫萱跟小全哥都點頭，他兩個都是拿魚湯拌飯，吃完又喝了一碗雞湯，到底素姐給他們一人夾了幾筷青菜吃了。小梳子送了一壺滾燙的釅茶過來，素姐見她手指頭上有幾個針眼，忙道：「怎麼就扎了手？」

狄希陳笑道：「打死都不敢，行了吧。其實我一想到那個，心裏也毛毛的。」

素姐笑道：「也就這幾日罷了，過幾天人家也學著做來賣，就不好賣了。」煎了兩個餅，煮酒就道她學會了，素姐讓她來，自洗了手與狄青松兩人一人一個先吃起來。因孩子吃得香甜，一問才知道他們生意忙，中飯大人孩子都是巷口買兩個燒餅就兩口茶。素姐笑道：「慢些吃，還有呢。」少時夠了十五個，就拿了盒子裝上送到書房裡去，在火盆上重新烤熱了分與眾人吃。狄希陳嘆息道：「多少年沒有吃到這個東西了，不是偶然想起，只怕一輩子再也吃不上這個了。」

狄大嫂也是真忙，柳嫂子在廚房留她吃茶，她也不肯，笑道：「不歇了，外頭排隊等著買糖。」

到了廚房，狄青松自己搬了個小板凳，站上去看素姐洗手和面。柳嫂子打趣道：「平常俺做飯你都不看，怎麼五奶奶做飯就不眨眼的瞧？是不是五奶奶比你柳嬸嬸生得好看？」

素姐道：「我是怕吃了得瘋豬病，瘋魚病。」

柳嫂子掉頭去看素姐，素姐沖她微微一笑，柳嫂子忙走到案板邊幹活。

素姐道：「來呀。你先吃點點心，五奶奶去做點好吃的給你吃好不好？」

兩個在炕桌上算了算大賬，建新莊花了差不多有一萬兩，好在木石料都買齊，門窗隔扇都沒有什麼花樣兒，不是碎冰紋就是菱形格子，傢具也沒打算雕花刻草，後邊付給木匠們的工錢也費不多，只是春天要種樹買樹種，狄希陳有些拿不定主意。素姐道：「各樣都種些，結的果子咱們自己家裡吃用送禮，一年再能釀幾壇果子酒就好。」

素姐也有些傷感，笑道：「你喜歡吃，以後天天做這個。」

柳嫂子邊布筷邊笑道：「老爺m.hetubook.com.com夫人都不愛吃黃芽菜，這樣冷天，除了這個就沒別的了。」

柳嫂子笑道：「都在那裡比呢，做件把衣衫跟繡花一樣。鼓足了氣都要明年考第一。」

狄希陳道：「這個青菜，也只府裡邊種的人多些，不然你也吃不上。」

狄希陳道：「這些倒不急，記得每樣都多做些。」掉了頭對素姐道：「興隆里他們三家的年禮還沒有送，他們忙著賺錢，咱們多送些吃食過去，倒比別的實惠。」

素姐笑道：「使得，裡邊不摻番薯粉，估計不會太好吃，我加點麵粉吧。以前沒做過呢，不好吃不許笑話我。明年過年我做山粉圓子你吃，今年的番薯叫小全哥跟小紫萱烤著連吃帶送，那些只夠做種。」

素姐見她頭上還有幾點雪花，就道：「外頭又下大了？」

素姐對了孩子的眼睛，嚴肅地問：「賭錢好不好？」

秋香點點頭道：「是，只是數目不對，多出兩雙來。」

狄希陳笑道：「不是怕荒年有錢買不到糧食，咱們買地幹嘛。這幾年也就咱們家跟薛家種了些玉米。也不過做些點心用。明年咱們莊上多多的種玉米土豆跟山芋。后兩樣估計是賣不掉了，咱養豬。」

素姐道：「素菜少了呢。」

狄希陳道：「這些空地沿池塘邊一樣種幾十棵就夠了。雖然桑樹一定要種，我的意思是種夠數目就好，畢竟養蠶咱們不會，又太累。不如竹子，可以吃筍，兩三年成材，又好賣，可以自家拿來用，搞個竹製品加工也不錯的。」

素姐道：「讓她再想幾日，想開了自己就回來了。」撿了小包被道：「難為她的心思，哪裡討這許多福壽雙全的老人家的衣服絞下來縫的。」聞了聞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在炕了烘熱了親自給小妞妞換上，再瞧薛崔兩家還的禮。因素姐自己不大會做針線活，崔家一人兩套衣服，薛家卻是孩子們的小衣裳，素姐的小衣兒，滿滿一箱，都是龍氏親手做的。此外都是鞋，一人總有七八雙。素姐親手開了柜子收起。

素姐笑道：「奸商，你再種幾畝桂花樹，過兩年還能吃桂花糖呢。」

狄希陳推她出去道：「快去，好容易靜下心來寫幾個字。」

素姐因小妞妞平安無事，心情也好，看https://m.hetubook.com.com了看秋香跟杏花，還有煮茶跟夏荷都沒有來，就問她們幾個在做什麼。小梳子住了手笑道：「在一處核賬，我去叫她們來吃飯。」招乎了幾個翠道：「咱們去上房的西炕窗下邊做活吧。」

因下雪寒冷，素姐覺得飯擺在上房容易涼，將廚房隔壁一間裝雜物的大屋子收拾出來，裡邊擺了個極大的火盆，牆上開了個門，裝了門帘，充做飯廳。因茶水便利，家人們無事都愛坐在此處，守著兒女讀書寫字。奶媽跟小翠玉陳嫂吃了中飯回來上房。素姐就披了斗篷與狄希陳到後邊吃飯。平常擠滿了人的廚房裡，只有幾個當值的媳婦子跟煮酒做活。柳嫂子見他兩個來了，忙掀了門帘讓他們進去。裡邊一屋子的人，小全哥坐了小桌邊，正在替兩個孩子正字。小紫萱側了頭也在邊上指點。四五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排了隊等在那裡。

素姐嘆了氣道：「明兒拿蘿蔔燒肉罷。總吃這幾樣，別說孩子會偏食，我都沒胃口。」

狄青松道：「俺跟五奶奶去廚房，俺寫完了。」

狄希陳笑道：「神猜，如今她當家，比不得從前花公中的錢，一分一厘都是她家小翅膀的。」

素姐看了，將那兩雙鞋放進去道：「這份給九叔家。每家再放六雙鞋面子罷。等魚圓肉圓做好了，每家裝一盒也差不多了。」

狄希陳笑道：「我兩蹲菜市門口，你賣煮玉米，我賣烤白薯，天生一對啊，下了班再把你往小三輪上一架……算了算了，不想了。晚上給攤幾個煎餅吧，我記得分家時我還特地問調羹要了兩石玉米面。」

狄大嫂還要去跟素姐說話，狄希陳因她忙，笑道：「你們都是忙人，這麼客氣做什麼。我叫柳嫂子帶幾個人去接他們來。」

素姐搬著狄希陳的頭又摸又看，還敲了兩下。退後一步道：「你真是我小強哥？」

狄希陳道：「這個沒想到，我記下來，幾畝也太多，三五十棵種在後莊院里倒不錯。」就拿了紙筆畫給素姐看，有一個最低的小山包全種桑樹，拿柵欄圍了，裡邊養雞。原來的小池塘里也養些小魚，只是多多的種上荷花。地勢最低的那塊另挖了個大池塘，接著水渠做蓄水之用，因是澆地，就在岸上建養豬場，雞和*圖*書糞餵豬，豬糞發酵后餵魚，塘泥作肥料，離住人的地方也遠，倒不怕太臭。

柳嫂子笑道：「他們今年只一身衣裳，管事的才有一個襖。前幾日我家二虎子跟著葉秋收他們幾個管田莊的都穿了簇新的皮襖去新莊上看麥地。叫我家二叔看見，非要問二虎子借那個襖穿。二虎子換了襖回家，我摸了摸裡邊棉絮都結成一塊一塊的了，也不知是哪個買辦做的好事。」

狄希陳笑道：「沒事的，蠶的便便還是明目的藥材，兔子還老吃自己的糞蛋蛋呢。咱們又不求發大財，不然養蛆蟲才有賺頭。」

小梳子笑道：「昨晚上做活，瞌睡了，不小心扎的。」素姐看看圍著火盆做活的幾個女孩子，幾乎個個手上都有眼兒，忙道：「離過年還有些天，你們這麼趕做什麼？」

柳嫂子只得去接了幾個小的回來，送到書房裡跟小全哥一處寫字，自己走到上房裡要問素姐晚上吃什麼。

狄希陳走到院子里，來貴跟狄白襪帶著一個人趕輛車回來，上邊是幾個大木桶，拿稻草蓋得厚厚的。三個人都凍得滿面發青。腳底下都結了冰。狄希陳回頭道：「叫廚房裡燒薑湯，活動開了開水泡泡腳。」方扶了素姐一步一滑上了台階，轉回上房。

素姐笑道：「去就去。」真箇帶了他去廚房，留下一屋子的孩子都嘟起小嘴巴埋頭寫大字。

素姐站起來跳得遠遠的道：「你敢。」

狄希陳笑道：「你去，明年考廚活你再考個雙份兒。」

柳嫂子笑道：「等買了大魚回來做魚圓，再炸肉圓就夠了。」

素姐點頭，笑道：「我猜你回去看公公，調羹必沒有回禮。」

卻聽見外頭狄大嫂的聲音，柳嫂子陪著進來，門口的小梳子沖書房努了努嘴，就引到書房裡去了。原來狄大嫂因生意紅火，幾個小的在家顧不上來，要送來跟小全哥住幾日，狄希陳笑道：「叫他們來吧，晚上就和他兩個一處歇，你們忙完了這陣再來接就是。」

狄希陳嘆氣道：「姨奶奶論廚房裡做活是一把好手，論管家就不中用，俺爹自己又不是會管家的人，能這樣就不錯了。」

素姐應了一聲，推狄希陳道：「你到書房去看孩子們寫字。」狄希陳替她攏了攏頭髮，走到通廚房的側門，已是七八隻箱子和-圖-書抬進來，上邊蓋著的雪都結了冰。幾個媳婦子放在走廊里敲落了冰塊，小梳子帶人出來擦乾淨了，方抬進屋裡。小全哥跟小紫萱被狄希陳半道上攔住拉到書房裡去，寫一會字就站在窗邊看看，心思全不在書本上頭。狄希陳道：「專心。小全哥你又多寫了一筆。寫完了自放你們去看熱鬧。」

狄希陳笑道：「我沒有帶作弊器，我小舅舅家就是這麼搞的，這個叫立體養殖法。那幾年飼料貴了，他叫我想辦法給買便宜的，我在新華書店就找了幾本立體養殖的書給他看。還有更精打細算的呢，我就記得這個。」

素姐瞧女孩子們都在西窗下，小聲道：「咱們是不是可以搞大棚反季節蔬菜了？」

素姐到書房裡轉上一圈，送了一小盒點心跟茶進去，狄大家的兩個孫子青松青山跟狄二家的孫子青書之外，只有狄大家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兒，狄希陳抱了她在懷裡教她寫一字。素姐摸摸她的頭道：「冷不冷？」

裡邊孩子們的正事完了，一個媳婦子出來請他們進去。小全哥跟紫萱都站在邊上等父母坐下，方在下手坐了，少時擺上了一個藍花深碗裝的水煮魚片、一盤現炒的臘肉炒大蒜、一大碗青菜，一盤雪菜炒肉絲，最後是一大缽上面漂著筍片豆腐的雞湯。

狄希陳聽見大缸裡頭有嘩嘩的水聲，走到跟前一看，裡邊只有半缸水，裝了十來條鯽魚在裡邊，都是二兩重的小魚。就問：「怎麼也不買大些的？」

素姐笑道：「哪裡是猜的，今兒早上來貴買魚，遇到寶哥拉了他回家吃飯，寶哥好不抱怨呢，說到府里買換季的衣料銀子，裡邊還有兩錠成色低，老闆非要他補上差價。」

過不多時她們四個來了，狄希陳跟前行了禮，都坐了大桌的一角，秋香就道：「俺們吃面，麻煩嫂子們快些。」等著上面的當口，手裡還帶著雙鞋底在納。

狄青松搖頭道：「俺奶奶跟俺爺爺說，五奶奶教俺家做糖，又好吃又賺錢，俺想著再跟五奶奶學幾樣，回頭去教俺舅舅，他賺了錢還上驢打滾的債，外婆就不跟他吵嘴了。」

柳嫂子就將狄大嫂送孫子來說了，素姐笑道：「晚上加幾個菜。你回廚房裡說一聲兒，泡些海帶，回頭我去烙幾個餅，用玉米面，等我來和。」

素https://m.hetubook.com.com姐又道：「你舅舅若是改不了賭錢的喜好，賺再多錢都能輸了去，永遠也還不清債呢。」

狄希陳笑道：「嗯，明春咱們就搭。今年事情忙，也沒心情想這個。這個流行開，你就更可惜把作坊賣了。」

素姐曉得狄大家也反對賭錢，就放了心，又問他家一日賣多少糖，家裡有幾個人做活等語，柳嫂子在邊上聽了心熱，道：「花生米才兩文錢一斤他轉手就賣六文，這一個年過來下不得了。」

小秋香與小杏花就將吃食都看了，叫幾個翠拿盒子裝了放到後邊耳房，留出三份來道：「這些送興隆街的盡夠了，夫人看看還要添些什麼？」

素姐笑道：「我是小農意識，自給自足就好。」

素姐道：「這個提都不許再提。到此為止！」

狄青松道：「他賭錢。」

狄希陳道：「年貨都備齊了沒有？」

秋香撿了箱子里的禮單，翻了翻，眼睛紅紅的找出一個大包來，解開看時，裡邊是素姐一家大小的鞋子，有單的，有棉的，還有替小妞妞縫的小包被，都是五顏六色的舊布拼的。素姐看了道：「這是春香做的？」

狄希陳因自己沒來時房裡熱鬧，此時卻鴉雀無聲，拉拉素姐道：「回去罷。我們兩個也去算算這個新莊花了多少錢。」又吩咐小全哥跟小紫萱道：「你們兩個耍一會子回去做功課。」

柳嫂子笑道：「今兒早上因下雪魚販子們都家去了。來貴跟狄白襪兩個去大明湖尋販魚的一個什麼阮小七，想必也就回來。」

素姐笑倒在炕上，捂著胸口道：「那也是後年的事了。咱們那時候嫩玉米烤白薯跟薯片薯條利潤多大啊。等這些東西下來，開個零食鋪子，我也好存點私房錢。」

狄青松道：「俺爺爺跟俺爹也這樣說來，俺娘都不借錢給他。」

秋香在門外重重跺了幾腳，大聲道：「明水的車到了，俺叫他們把東西搬進來。」

狄青松道：「不好。」

小女孩兒就跳下來行禮，笑道：「五奶奶好，俺不冷，俺明年也來上學，中不？」

狄希陳沖素姐微笑，素姐笑道：「咱們等會進去。」脫了斗篷，早有眼尖的媳婦子悄悄兒接了過去，張嘴正要問好，素姐擺擺手兒，指了指孩子們，拉著狄希陳到灶後邊坐下烤火。

素姐笑道：「你舅舅為什麼欠人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