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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顏心裏不由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兩人滿心疑惑，猜不到顧夫人要見端娘是為什麼。端娘整了整衣襟就急急跟著柳兒走了，顧夕顏一個人躺在床上想心事。

顧夕顏望著那信封，如鯁在喉。

端娘給顧夕顏搭上一床薄被，嘆息道：「本來這幾天準備去妥娘那裡看看的，姑娘這一病，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了。」

顧夕顏坐在地上驚恐地捂著腳，表情無辜地望著那人。

她心中一冷。

想到那天香玉館所發生的事，她心中一酸，說了一句蠢話：「你身上有傷，還是坐下來說話吧！」

端娘笑道：「姑娘放心，我省得！」

說的那麼輕巧，只是送一封信而矣。既然如此簡單，你幹嘛不要黃先生去送……

那人走到滴翠閣西面一破舊的窗欞邊站定，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們正欠著瞌睡，夫人就送了一個枕頭過來！」端娘笑眯眯地說，「夫人讓我去一趟棲霞觀呢！說是老爺吩囑的，讓我把兩家送來的庚貼和姑娘的八字拿去給棲霞觀的貞齡姑姑看看……」

顧夕顏笑道：「又不是傷了腦子，還要有人寸步不離地守著啊……」

萬一像電影里演的那些諜匪片那樣，送信的地點早就暴露了，對方正把它當成銹餌布置了陷阱等著人來跳……

顧夕顏心中一動，道：「難道是婚事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我認識他，他未畢認識我，以後再也不可說這種傻話了。

顧夕顏望著那棕色的信封，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好像被燙得要生疼起來。

墨菊的喊聲漸漸清楚可聞ｈｔtps://wｗｗ•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m。

「別哭了！」他大聲喝道。

雖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但顧夕顏還是心頭生恨。

端娘也笑了起來。

顧夕顏眉角一揚。

那人眼中閃過猶豫之色。

良久，那人冷冷地道：「你沒事吧！」

過了好一會，端娘才回來。她目含喜色，笑著在顧夕顏耳邊低語：「姑娘，您猜猜，夫人叫我去做啥？」

那人眼中閃過陰鷙森冷的清光。

那人斜睨著她，目光清亮刺人，幽遠深沉，讓人看不出悲喜。

田嬤嬤？孫嬤嬤？自己指揮得動嗎？

墨菊？杏紅？肯定是不行的，比自己還沒有社會閱歷，說不定一被捉住，立刻就如竹筒倒豆似的把自己給出賣了……

一個計劃在她的腦海里慢慢成型……

黃先生狐惑地望了顧夕顏一眼，快速上了二樓。

那人剛毅硬朗的面容出現在滴翠閣樓梯間：「顧姑娘，你別忘記了我們的約定！」說完，手一揚，灑下一片碎木屑。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焦慮的聲音隱隱響起：「二姑娘，二姑娘，你在哪裡？」

那人巍然如山，屹立不動。

顧夕顏悲怒交加。

端娘？那就更不行了……啊！丁執事……

不行，絕對不能去送信，就是要送，也不能自己去送……

如果不是你，我會受這罪嗎！

顧夕顏點了點頭，墨菊匆匆去叫人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顧夫人屋裡的柳兒來傳話，說是顧夫人要見端娘。

竟然還威脅我！

是墨菊的聲音！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她這邊婚事還沒有個眉hｅtubook.coｍ•cｏｍ目，那邊秀和園又藏了一個定時炸彈……

那人俯首靜靜地望著顧夕顏，目光晦澀如海，聲音喑啞地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去找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喊道：「墨菊，我在這裏！」

墨菊急急推了門進來：「姑娘，怎麼出來也不打聲招呼，我們到處好找！」

顧夕顏心中一顫。

不行，不能去送信。

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冷酷的氣勢。

那人眉角一揚：「在這種情況下都不鬆口……難怪黃先生向我推薦你。」

顧夕顏苦著臉指了指自己的腳：「本來想著既然出來了，不如隨處走走，誰知道腳崴了……」

她淚如雨滴似的落了下來，悲悲戚戚地拉著那人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這信怎麼辦呢？

又不是什麼群雄割據的時代，朝廷可是代表著夏國的主流社會……

顧夕顏膽戰心驚地朝後連退了幾步。

等了大約一盅茶的功夫，端娘神色凝重地領著幾個使粗婆子來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顧夕顏攙回了勿園，顧夫人也得到了消息，親自來看望她。到了中午時分，大夫也來了。看了她的傷，說沒有傷到筋骨，吃幾劑散淤的葯，冷敷幾天就沒事了。顧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她留在勿園吃了午飯，又吩咐端娘她們好生照看，這才姍姍然帶著田嬤嬤回了守園。

顧夕顏低聲地吩咐端娘：「你這次去，可千萬別和妥娘起什麼衝突……」

顧夕顏像掩飾什麼似的，臉上浮現出嬌俏的笑容：「公子有所不知，顧府家規森嚴，我很少有機會出門的，只怕和*圖*書耽擱了公子的時間，有負公子所託……」

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人在樓上輕聲地喊他：「黃先生，我和顧二姑娘已談妥了。」

又是多嘴惹的禍！

顧夕顏注意到，齊懋生對黃先生稱呼中帶著客氣。

墨菊立刻撩起顧夕顏的裙擺察看，隔著薄薄的夏布襪子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腳踝的地方高高地腫了一塊，墨菊「哎喲」了一聲，忙搬了屋裡的太師椅讓顧夕顏坐下：「姑娘崴了腳還到處亂走，您在這裏歇歇，我去叫人來。」

那人卻視而不見地瀟洒回頭，身影很快地隱沒在滴翠閣的二樓。

那人已從懷裡掏出一封無字的牛皮信封來。

端娘笑道：「雖不中矣，亦不遠矣。」

黃先生猶豫了一會。

那人不以為然，淡然一笑，目光深幽如千年古井般瘮人：「姑娘一句話就平了東市之亂，送一封信，相信對姑娘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矣！」

顧夕顏嚇了一跳，頓了頓，抬起頭來，被淚水沖洗后像黑曜石般晶瑩剔透的清麗眼眸楚楚動人，她斜睇了那人一眼，嘟了嘟嘴，抱著腳嚶嚶地小聲抽泣起來。

他不問還好，一問，顧夕顏心裏竟然湧起了股委屈。

屋子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樓下傳來一陣叩門的聲音：「二姑娘，二姑娘，你在裏面嗎？」

顧夕顏含淚抬頭張望，與那人的目光對了個正著，顧夕顏立刻感覺一股寒意逼人殺氣迎面撲來。

驚慌中，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一個趔趄，腳踝上一陣刺疼，人摔在了地上。

這可是一場政治鬥爭。

顧夕顏猛地坐了起來。

顧夕顏只求快點hｅtubｏok.coｍ.cｏｍ離開這裏，免得墨菊枉送了性命，忙不迭地點頭，忍著腳踝間的刺疼一拐一拐地下樓去了。

那人眉頭緊鎖：「好了，你別哭了！哭能解決什麼問題，你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語氣略略放緩了，沒有剛才的強硬。

顧夕顏本來就是一個察言觀色的高手，一聽，肩膀開始一聳一聳的，無聲的抽噎著，好像被他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了。

想到這裏，顧夕顏忍不住打量了那人一眼。

這是一種保證嗎？

反正都是死，這樣也是死，那樣也是死。

他好像比自己在棲霞觀光明殿見到的時候又瘦了一些，臉上的顴骨都有點凸起了，嘴唇也乾裂得帶著血絲，鬢角的白髮好像更明顯了，看上去不僅容顏憔悴，而且神色滄桑。可以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的日子不好過，可這一切卻無損於他的凌厲端肅，依舊給人風骨硬朗、剛毅堅韌的感覺。

要不然，你早就給左小羽給逮住了！

顧夕顏心中衰嘆。

那一瞬間，顧夕顏腦海里出現了左小羽的目光。

到了一樓，黃先生正滿臉戒備地站在門縫前打量在玉蘭樹下張望的墨菊，顧夕顏立刻喊了一聲「黃先生」，輕聲道：「你還是上二樓去吧，這裡有我應付。」

顧夕顏一聽，精神好了一些：「讓你去，這可是個好機會……」

可找誰好呢？

她不管不顧，抱著腳哭了起來，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悲慟中帶著隱忍。

顧夕顏氣結，卻也無法。

她打了一個寒顫。

端娘反有點遲疑起來：「只是我走了，你這腳……」

梅勤賣義求貴，蔣杏林見色忘友，左小羽更不和_圖_書是人，七老八十的，還想老牛吃嫩草，也不想想，自己兒子比我還大一歲……

現在竟然恩將仇報，逼著我去送死！

他自他的風骨和傲氣。

不行，現在他最忌諱的就是有人知道他藏身滴翠閣，如果墨菊冒貿然地闖了進來……她目含哀求地望著那人：「公子，我的婢女來尋我了……」

顧夕顏心中急切卻不敢表露出來，淚眼婆娑地望著那人，如雨後嬌蕊般楚楚動人地哀求：「你，你別傷害我的婢女……我家人很少，沒了一個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端娘是自己的乳娘，現在自己腳崴了躺在床上，端娘于情于理都不能離開的。

端娘當然知道這是顧夕顏安慰自己的話，只能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有什麼法子。顧夕顏只能安慰端娘：「反正這段時間全城戒防，大家都不便出門，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顧夕顏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略略放鬆了一些。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既然說不會傷害她，那就肯定不會傷害她的。就像他那天在玉香館里所說的話一樣，既然和葉紫蘇說了「從此以後是陌路」，他就真的沒有再去糾纏。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信肯定是要送的，自己遲遲不願意答應的原因也只是想多點籌碼和他談條件而已。可現在看來，這人行事如此心硬，未必能達到目的，何必為了一個沒有十全把握的事情而送了墨菊的性命呢！

全是一群王八蛋。

她抽抽泣泣地指責他：「你，你，心真狠！我答應你就是，答應你就是……」聲音嫵媚動人，無奈中帶著不甘。

顧夕顏怒目以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