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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那並不是胡扯……」伊格魯的眼神暗淡了下來，「至少不完全是。感謝我那兄弟的努力，讓我了解到了不少往事。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樣，我並非是你一直期待著的獸寵，或者我該說，我們之間的聯繫，並非是宿命的關照。是我選擇了你，那可能是下意識的選擇，但那應該是我骨子裡的天性——我需要一個充滿恨意的宿主，因為那樣的宿主對我很有幫助，對我釋放內心的壓抑很有幫助。你懂的，是嗎？」

她做錯了什麼？她只是為一個強徒玷污，並將那孩子生養了下來。但那又能怎樣？她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完全憑藉自己的雙手將那孩子養大。

「哈哈……哈哈……」

一個女人。被數以百計的壯漢揪了出來。人們向她唾棄，大聲辱罵。彷彿那樣會令他們離高尚的神明更近一些。

伊格魯的這番話語，在古爾夫聽來，只是一聲聲的狼嚎。他十分擔心這個惡魔的使者正在使出什麼鬼把戲，想要把自己的好兄弟引入歧途，但他注意到齊朗已經安靜了下來，當然，他仍然在大口地喘著粗氣，但至少在表情上，已經沒有那樣瘋狂了。於是他放棄了向伊格魯的喉嚨射上一箭的想法，警惕地守在一旁，靜觀其變。

「我們得離開！！」古爾夫尖叫了起來，「我們得離開這見鬼的地方，哥們。我們馬上就離開！！」

「尖叫……尖叫吧，臣民們！」齊朗大喊了起來，https://m.hetubook.com.com「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將百倍償還！」

她死掉了，那樣悲慘，那樣無辜！

「你讓我擔心了，哥們兒！」古爾夫慢慢地踱向了那個座位，一邊扭頭觀察著齊朗的動向。他仍在那裡狂笑著，呼吸紊亂，甚至有幾度咳嗽了起來。古爾夫的勸告他根本沒聽到耳朵里，就好像他已經發瘋了，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

「和我一樣，你也曾懷疑過。」伊格魯無力地搖了搖頭，「不必迴避，直面它吧，我的朋友。你曾懷疑我的出現是否真的是上神的眷顧，你曾懷疑我闖入到你的生命中，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而我，我也曾試圖憑藉本能把你改造成我所希望的那個你。」

伊格魯退了開，躲開了齊朗的手掌，就好像掌心那裡藏了塊燒紅了的烙鐵。

可他們還是追了上來，將她那並不算華麗的衣衫撕爛，將她那漂亮而順滑的長發剪得凌亂。棍棒交加，就好像他們正在毆打的，是那個犯下淫惡罪行的兇徒；義正辭嚴，就好像他們正在聲討的，是天下間最為淫|盪的盪|婦！

血腥的場面一個接著一個地在腦海中飛掠，齊朗看到了，那最為悲慘的一幕！

他們需要做的，只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他狂笑著，聲音越來越沙啞。他終於明白了克瑞登為什麼會擁有一個沙啞的嗓音，那是縱聲哭號ｈttｐs://m•ｈetuｂooｋ.ｃom•ｃom、縱聲狂笑所帶來的必然結果！嗓音對他們而言已經是毫無用處的了，因為他們根本不必再去發聲控訴這個世界，不必再對這個世界表達自己的不滿！

齊朗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彷彿在那一瞬間，也把胸中積壓的所有怨恨一併吐了出來：「是的，我們早已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但是，剛剛那又是什麼？」

那是痛恨！齊朗的內心已經完全被痛恨所佔據！

伊格魯鼻子微微皺著，看上去有些威脅的意味，但齊朗卻十分清楚，那種表情的真正含義是痛苦，不知道是身上的傷情令他感到痛苦，還是他最終發現了真相，而那真相則是痛苦的最大源頭。

「那不是我？」齊朗終於顫抖著發出了聲音，那是他自己的真實的聲音，他還是古爾夫所熟悉的那個指揮官、好兄弟，他的聲音和甜美不搭邊，但至少不是沙啞的，瘋狂的。齊朗仔細地打量著伊格魯，就好像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我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古爾夫擔心了起來。眼前的這個齊朗他好像完全不認識了，因為他渾身散發著瘋狂而邪惡的氣息，很像是魔鬼附體了。他抬起頭向著齊朗高舉雙手的方位望了過去，那裡黑黢黢的，隱約之間，好像有一方平台，而在那方平台上，正立著一個寬大的座位。

「不，伊格魯！」齊朗一步沖了上去，緊緊地摟住了雪狼的脖子，「那不是你，那絕對不是m.hetubook.com.com你！」

不！嘲笑並不是一個準確的表達，恰恰相反，他本身曾經是被嘲笑的對象——囚籠之外那一雙雙眯到了一起的眼睛，那一張張扯到了耳根的大嘴！那些手持木棍長矛，對那位無辜的灰發女人發出致命打擊的狂暴惡徒！那些平素里道貌岸然，危機到來時卻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那些口口聲聲宣稱要維護神祇的衛道士。卻張開污穢的血口，大罵婊子與娼妓的高尚者！

齊朗仍然在那裡狂笑著。就好像古爾夫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膽小鬼。他在嘲笑著他，嘲笑著自己的好兄弟，更像是在嘲笑著這無情的世界！

「停下！停下！！」古爾夫試圖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壓制住齊朗的瘋狂，可他發現那根本是無效的，因為他的聲音已經完全被吞沒了——被那無止境的怨恨，徹底吞沒了！

齊朗閉上了眼睛，緊皺著眉頭，用盡全力克制自己的思考，因為他知道自己任何一個念頭，都會準確地傳到伊格魯的腦子裡。他們在思想上是互通的，相互之間是毫無秘密可言的。

伊格魯淡淡地笑了笑：「你真的那樣想？要知道，我們雪狼就是惡魔的使者，是這世間萬物最為兇殘的象徵。你真的那樣想？」

「我不會有事……你知道的，我怎麼會有事？」伊格魯的聲音反而現出了一絲低落，「關於我的身份，我看你已經了解了……那個傳聞，不是嗎？」

「那不是你，我的朋友。」和*圖*書伊格魯仍在堅持勸說著，「而且，我還想告訴你說，那也並非預示著我們的命運，因為我們早已做出了選擇。」

「你停一停好嗎？現在不是演舞台劇的好時機，你嚇到我了！」古爾夫加快了腳步，他需要調查清楚，究竟是什麼鬼東西讓那位仁慈善良的好兄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古爾夫驚恐萬狀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因為他覺得那叫喊聲太過刺耳，其中好像還間雜著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那應該是魔鬼的聲音！

「我不相信的！」齊朗在一瞬間讀懂了伊格魯的心事，「那都是無知的傢伙杜撰出來的，那所謂的傳說，有關惡魔，有關天神，都是胡扯！」

「你怎麼樣，我的朋友？」他走向了伊格魯，想要伸手撫一撫他胸口那幾乎深可見骨的巨創，「我注意到你受了不少的傷，我希望你不會有事……」

在一團柔和的亮光中，伊格魯終於走了出來，腳步踉蹌，不須認真觀察，就可以看出，他身上受了不少的傷。但他卻在勸說著，用他所有的善意，輕聲提醒著：「那不是你，我的朋友，那從不是你想要成為的你！」

然而就在這時，齊朗的腦海中突然又傳入了一個熟悉的、低沉的聲音：「那不是你！」

古爾夫看到了，那是一個巨大的王座，至少在表面上看很像是那個鬼東西。漆黑的木頭平整光滑，雕刻的花紋異常精美，如果那紋路雕的是鬱金香或者是牡丹的話，它將毫無疑問就是個王座。可它並不是ｈｔｔｐs://ｍ•hetubooｋ•cｏｍ.com，那紋路看上去異常清晰，就在左右兩肩的位置，各自探出了一個魔鬼的頭顱，而它那寬大的椅背，則恰好是兩位猙獰的魔鬼大人相互擁抱著的巨大翅膀，在那翅膀的中央，刻著一顆獸首。古爾夫認得那獸首，因為他經常見到那獸首——那是一匹狼的正面肖像！

「那是我的兄弟和他宿命的夥伴。」伊格魯再一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就好像他現在所說的這些話，也是他極難接受的，「那是他們的選擇，而他們的選擇和我們的完全不同。」

「哈哈……哈哈……」

「但是你並沒有那樣做！」齊朗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神變得更加堅定，更加自信，「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我的朋友，我們分不開了，我們就是宿命的夥伴！」

齊朗狂笑著。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孩子，那個忍受著天下間最大痛苦的孩子！

而那個孩子則像一頭待宰的羔羊一樣，被裝進了囚籠，儘管哭號得撕心裂肺，但卻無濟於事。

齊朗徹底走了出來，眼中的神色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則是堅定，和伊格魯一樣的堅定。

伊格魯的身形晃了幾晃，幾乎要栽倒了，看來他受的傷遠比想象中要嚴重得多，不過他仍然站穩了身形，而且他的聲音也異常堅定：「你說對了，我們早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個正確的選擇。仇恨，不應該泯滅良知，不應該伴隨人一生。我們當然不必選擇卻忘卻那些仇恨，但我們可以選擇自己的態度，選擇正確的態度去面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