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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寂靜良久，身後的手又開始拭著黑髮。

心中下了決定，再無迷惑。

「我以前放的要比這個高。」她悶悶的惋惜，半靠著他凝視天空。

黃衣少女見兩人都未介面，微微有些尷尬。

「走路觀景，江南的地面沒什麼好看的。」

迦夜緊緊張張的看，生怕和別的紙鳶攪在一起，從未見她為一點小事這般慌張，不禁失笑，手中幫她按著，不讓她太用力的拉斷了線。

陽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請恕堂突，舍妹只是見兩位人品出眾，心存結納之意，並非有意得罪。」

「你……」少女嗔怨的瞪著她，約摸是想不到一介稚女這般厲害。

調侃的語氣讓心裏一動，忽然明白了哪裡不對。自離開天山以後，他越來越強勢，再不是那個跟在身後沉默的影子。隨著身份實力的轉換，許多事都脫離了掌控，以他為最。

「你不會？」看她一動不動，他扯了扯紙鳶。「這種蝴蝶鳶竹骨太綿，只是好看，放不了多高，要給你換一個？」

那一枚隱蔽的青蜂針，迅捷的打斷了線，既瞞不過他，也瞞不了迦夜。失去了牽引的紙鳶翻落著下墜，轉瞬已落入了河中，隨水流去。

眼很亮，俊秀的眉宇隱然挑釁，蘊著飛揚奪目的神采，緊緊盯著她的眼。

和-圖-書迦夜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他默默按住她的肩，此地人多，若是動了殺機，怕是要引起風波。

「你怕我？」

靜了片刻，走近按住她的手，男子的眼神奇異。

黑亮的清眸望了他許久，忽然別開眼。

「那又怎樣，不也得到了你想要的。」她試圖推開他，卻紋絲不動。

往來行人如織，熙攘的商販店鋪挨門聯戶，售賣著各色針指細物，還有愛俏少女最愛的胭脂水粉，文人士子的生宣水墨，沽量議價的聲調輕軟，呢噥動人，空氣中浮動著桃花般的香艷旖旎。

他的目光在錦衣青年身上停了停，跟隨而去。

一時愣了愣，腦中竟找不出回語。

「實在對不住，請二位原諒舍妹的遊戲之舉。」他深深鞠躬，長袖觸地，態度謙和有禮，巧妙的攔在黃衣少女身前。「請容在下賠禮致歉。」

他的手頓了頓，她徑直說下去。「你有你要到的地方，我有我的去處，沒必要再待在一起，儘早分開行事的好。」

「若非如此，何必分道。」

「要不姐姐替你再買一個，一起放可好。」

一個美麗的黃衣少女柔婉的笑，走上前安慰。「好可惜呀小妹妹，風把線吹斷了呢。」言語溫和，眼睛卻亮亮的看著身後的他，面頰微紅。

感覺並不舒服，儘早各奔東西hetubook.com.com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素來知道迦夜口才便給，卻罕見她這般譏諷，錯非是對面的人臉紅到脖頸無地自容，險些笑出來。

「哥哥！」少女跺跺腳，粉臉現出羞紅。

「沒必要。」她冷靜的否決。「離開了天山你已自由，無需再聽從我的命令，何況你現在的功力已經高過我。」

「你要這麼說也行。」她無所謂的回答，頭也沒抬。

「不……不是……」接在手裡，她恍惚了一下。

「你認為我恨你？」

他用布巾替她拭去發上滴落的水。

她不會懂。離家多年，越近鄉情更怯。

想來是頭一遭玩這種東西，放得並不甚好，總也飛不高，盤旋翻著筋斗。她輕輕扯著絲線，咬著唇發急，烏髮覆在額上，如鴉翅覆雪般分明，極是稚嫩可愛，身邊已有些年輕人忍不住要上前指點。

「再高一點……別歪，小心那邊……哎呀！」

「你想聽什麼？」迦夜轉過身，迎視著他的目光輕嘲。「我一心想殺教王，卻沒想過成功之後怎麼辦，碰巧千冥的挾制也令我噁心。既不想應承，自然只有離開天山，與你同行僅僅是順途而已。」

春日的江南，和風細細，楊柳依依，正是深濃嬌綠競芳華的時候。

「……我……」

明知是相激，她鼻子里輕哼一聲。「你指什httｐs://ｗwｗ•heｔuｂoｏk•cｏm•ｃoｍ麼。」

「這裏真美。」她伏在手臂上嘆息，唇角有抹清淺的笑。

「你一直對我不錯。」

他垂下眼，只看懷裡的人。

孩子氣的歡呼突然中斷，她冷冷的投視側方，氣息猝然冰冷下來。

她抬起頭瀏覽街景，聽著他指點江南風物，欣賞著與大漠完全不同的趣致，須臾便被吸引。

頭頂被彈了一下，他笑吟吟的看著她。

氣氛僵了半天，迦夜忽爾一聲冷笑。

「為什麼答應和我一起走。」不曾被激怒，深邃的眼睛像在探測。

「公子何必多禮，本是意外，適才可不正是好大一陣春風。」

家中的一切既懸念又畏縮，該怎麼解釋這無端消失的七年。

「你怕和我在一起時日久了，再離不開？」

待要回答已是晚了，俊臉笑容忽綻，如雲破日出，不容拒絕的一手拉起她。

「怕我的武功足以威脅到你。」布巾換成了牙梳，他徐徐梳順如雲秀髮，動作和話語一樣不疾不緩。

「怕我尋機報復，不如趁早躲開。」他仍靠在窗邊，聽不出話里有幾份真切。

拋落下兄妹兩人，一個懊惱羞嗔，一個若有所思。

「看多了也就平平。」初到大漠的雪峰落日也曾令他驚嘆。

她下意識的攥緊，脫口拒絕。「不用。」

他不出聲的引了引，鮮亮的蝴蝶又往上升了些和圖書。她漸漸開心起來，歡悅的指點。

走在喧鬧的街道，她輕輕探額，仍想不通那一瞬為何失神。

「小姐真該慶幸有個好哥哥。」迦夜似笑非笑的點點頭，轉身即走，話都懶得再說一句。

「回中原你不高興？」

小橋流水，曲巷深院，黑瓦粉牆。

「聽起來真無情。」男子的話似惋似嘆，雙臂支住窗檯，困住了她。「原來七年時間，你對我純粹是利用。」

風塵僕僕的塞外行客踏入了江南，彷彿到了一個新鮮異樣的世界。洗漱過後，迦夜披著一頭濕發，倚在窗畔看了許久。

「或者……」

「我們在這裏分開吧。」

「走吧，我帶你去逛逛江南。」

「那就一起走。」

替她技巧的扯線，又退了幾步，一路下滑的紙鳶逐步攀升，跌跌撞撞的飛上了半空。確是骨架稍軟，再往上就不太容易了。

站在少女稍遠處的錦衣青年見情勢不對，立即上前。

迦夜扭過頭，踏著石階奔下河灘，迎風試了幾下，手中的紙鳶已歪歪扭扭升了起來。

她的笑冷漠而寡情。「別想太多，錯判可是會致命。」

「恨我也很正常，沒有人喜歡被馭使，何況還是像你這樣的人。」她接過梳子慢慢的挽起烏髮，依舊看著窗外。

時近上巳，遊人如織，不少女兒家簪楊戴柳，穿紅著翠，打扮得份外妍麗，曲橋清池和-圖-書，處處有小販兜售著香囊零嘴，甚至還有各式各樣的紙鳶，樣式精巧，細筆繪有美人湖燕，令人愛不釋手。

「能不能飛得再高一點？」她盯著空中那一個小點，頭都不敢回。

「你想要？」

沒想到她真去放了紙鳶，臉上的神色不像歡喜，倒似夢般幻然。

沒想到迦夜會喜歡這些小玩藝，見她眼望著一個蝴蝶樣的紙鳶獃獃出神，他過去買下塞在她手裡。

「三月風大，再上去就危險了，只怕要被吹散了架。」他拉過纖小的手，擁著她退開幾步，避過險些打攪的線。

「說到底你還是怕我。」

放紙鳶是江南習俗，想來自是她幼年的事了。

「沒有。」

「我？」她拈起一縷掉落的髮絲，細細在指尖盤繞。「我只來這裏看看風景，其他的與你無關。」

「有必要麼？想殺了我，你得付出相當的代價。」她合上眼，彷彿置身事外的剖析。「就算你怨憎屈身為奴的幾年，也必然會掂量行事的後果，恨我也不至於行險。」

河灘上草色青青，無數紙鳶上下翻飛，爭奇鬥豔。花香與人聲笑語混雜，天空哨聲不絕，熱鬧非凡。

「我可不至於傻到認為你會感激。」她嘲諷的笑了笑，「不過是互相利用，最後能各不相關已屬難得。」

「什麼意思。」不喜歡弱勢般的姿態，她用真力震開，走至床邊收拾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