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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都在暗地裡納悶。

「這不怪你……」他立時明白了後果。蠱引的厲害他亦深知，一旦入體，勢必激活體內潛藏的蠱蟲，穿入肺腑撕咬，劇烈的疼痛令人只求速死，直至最後蠶食入腦，其間生受的折磨不可想象。

「嗯。」她勉強應了一聲，又在他的目光下補了一句。「我答應你……若走我會跟你說。」

「那她還來。」藍鴞不解。

「我不信是你，是不是教王……」

謝雲書怎會不知家人心思各異，各路波瀾暗涌盡入眼底，他只是微笑，偶有閑暇不忘低頭詢問始終沉默的人。

「淮衣……勸我離開天山，那時我剛想起一切，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說的很慢，聲音也很輕，遙遠的記憶多年後仍刺痛心扉。「教王……對我來說太強大，報仇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搞不懂她一直在彆扭什麼。」墨鷂若有所思。「老大真的很不錯呀，不管在西域還是江南身手相貌均是一等一，又對她死忠，連名聲都不顧了。」

她臉色蒼白的搖頭。「他是為了我才冒險行事，你不明白他有多好，最後我用寸光刺進了他的身體……他還……對我笑……」細指無意識揪住了心口，她抬起眼，被錐痛折磨得難以控制。

「你去吧，我沒事。」

「迦夜，他死了，你已經殺了他。」

「再過一陣就好，宴開的時候我得去敬酒，到時候你陪我娘坐坐。」

和*圖*書「他會在旁邊遞刀子。」銀鵠白了一眼。

「你也這麼覺得？」

「還是替我找間偏廂躲躲。」

「我們本來就不是好人。」藍鴞小聲嘀咕。

「你們真自私。」墨鷂鄙視同伴的一孔之見，嗤之以鼻。「這樣老大會很難做，弄得聲名狼藉你們很有面子么。」

「他……費盡心機盜出來的卻是蠱引。教王故意用這種方式……懲罰敢於犯禁的人。」她永遠無法釋懷。「……他死得那麼痛苦……」

「你知道我多恨教王，我重要的留戀的人都被我親手殺了，為什麼我還活著，像行屍走肉一樣當殺人工具……我要他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不管變成怎樣的劊子手，哪怕是令人憎惡的妖魔，能殺了他我什麼都不在乎……」

「不用。」她立住了腳，眉尖蹙了一蹙。「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後悔問了本應埋葬的話題，背負著那樣黑暗的過去，永不彌合的傷口，唯一能做的僅是不再提起，一個人……能承受多少心神俱裂的傷害？

碧隼撇了撇嘴。「那有什麼不好，離了揚州正好逍遙快活少拘管，反正金珠多的是，憑我們還怕有不長眼的敢惹么。」

但沒有發作，仍是滿面笑意的款待來賓。今天是江南武林同道給面子，他不能疏怠了這份尊重。

他仍沒有放開手，拉著她走近賓朋滿座的正廳「你暫時和我娘坐一處。」和_圖_書

「只有老大才辦得到。」碧隼極是好奇。「我真想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會不會是在床上……」

前些日子一直陪伴協作的白鳳歌默默的望著二人，神色哀傷。謝夫人看在眼裡歉意愧疚，礙於身邊女眷眾多不便多言，將她扯在身畔溫言散談，盡量分散幽怨的女兒家心思。

「我怕被那些眼睛射成篩子。」仍是無所謂的態度，聽不出喜怒。「謝三公子到底不是尋常人物，確定要在壽宴上氣死令尊？」

迦夜回過神，鎮定了一下情緒，撥開壓在肩上的手。

「是你多此一舉非要我來，現在的情景也好不到哪去。」她別開頭懶得看他，恰好瞥見青嵐和宋羽觴湊在一起望著這廂低議，不遠處沈淮揚凝視良久，像是想說什麼。

迦夜到了極限，如一根綳得太緊的弦在重壓下苦撐，被鉛灰色的宿命反覆拉扯，再下去終有一日斷裂。

「我很害怕……淮衣說我不該在那裡，想帶我一起走，冒險去竊赤丸的解藥……」

身處在熱鬧如同集市的謝家，她還是有點發獃，不太理解自己怎會到了這個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身邊的人緊緊牽著她的手，俊顏帶著笑意，神色自如的向往來賓朋點頭招呼，對各種訝然的目光視而不見。謝震川壽辰之日，江南名士盡皆雲集於此，謝家三公子大大方方的伴在一個少女身邊寸步不離，無形印證了早先https://m.hetubook.com.com沸沸揚揚的傳言。

「我可沒答應，是你硬要拖我過來。」她簡直有些咬牙。「我又沒求你救我。」

「這麼一說我也開始期待。」藍鴞已經幻想起來。「最好今天就……」

「既然來了還有什麼好躲。」他揚揚眉，不無調侃。「害羞還是害怕？」

「然後被主上剝一層皮。」墨鷂幸災樂禍。

她窒了窒，頓住了話語。

「可還好，累不累。」

「我當然想知道，或者你去問問。」銀鵠白了他一眼。

「他闖過了重重機關，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可解藥……」纖細的身子顫抖起來，他心下一沉。

「我們不是，可他是。」銀鵠重重嘆了口氣。「所以才麻煩。」

謝震川確實氣極。

「真奇怪。」墨鷂遠遠的盯著兩人。

「我也是。」

「那是沈淮衣的弟弟。」

終於清楚了困惑多年的疑問，愈加心疼她的自責。「你沒有錯，他一定希望你那樣做。」

「可我為此擅自調動下屬得罪了我爹。」他無辜的眯了眯眼睛，「再說你舊傷發作差點喪命，怎可能再讓你一人獨處，實在不肯來我也只有缺席，雖然後果會導致爹痛打或將我趕出家門也認了。」

「不會的，有老大在。」藍鴞比較樂觀。

「沒。」聲音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

「教王死了，你成功了。你沒有任何過錯，別再責怪自己，他們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讓主上聽和圖書見你死定了。」銀鵠打斷，在迦夜偶爾掃過的視線中盡量表現得泰然自若。

迦夜情緒不穩，他終是掛心，喚過四翼中潛藏之術最精的墨鷂暗裡留神看顧。

帶她到人少的偏苑，囑咐下人備好精緻的飲食，迫不得已的去了正廳盡人子之責，一心企望著華宴早些結束。

三人同時點頭。

迦夜臉色慘白，彷彿又見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人是死在我手上，還有什麼好說的。」黑眸如一口幽深晦暗的井，寂落而消沉。

「好像要拔腿就跑，不然他為什麼用邀雲指扣住她。」碧隼有點拿不準。

「假的？」

「你答應陪我一起回來。」

「她不喜歡謝家。」墨鷂十分肯定。

「他泄露了行藏？」

「勉強主上做不願意的事……」銀鵠點點頭。

「迦夜！」

「……別想太多，你做得已經夠好……更不曾對不起誰。」

「絕對不會錯。若是那天你們倆跟去了就知道，主上對他重要到什麼程度，那真是……哎……」碧隼難得附和了銀鵠，嘖嘖連聲。

「你比我累。」她沒表情的扯了個淡笑。

「主上的表情……」銀鵠仔細的研究。

「我看謝老爺子怕要腦門冒青煙了，愛子被人迷得暈頭轉向直到壽宴當日才露面，還挾著主上一起出現，搞不好會氣得把他逐出家門。」銀鵠摸著下巴推斷。

當殺掉仇人的信念佔據了全部心神，成功之後她還能剩下什麼？這一瞬，身畔的人ｗww.hｅt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竟是那樣脆弱，讓他充滿了憂慮不安，極想把她擁入懷中仔細安撫。恰在此時傳來了青嵐的呼喚，嘩然入席揖讓之聲盈耳，宴席已開，禮法所至，他必須與兄弟同去敬酒陪宴。

「我告訴他是你送回了淮衣的骨罈，大概有許多話要問。」他柔聲低詢。「願不願和他談談？」

「確實。」藍鴞也有同感。

這次真忍俊不禁，他低笑出聲，隱在袖中的指尖摩了摩纖腕。「還在生氣？」

她沉默了好一陣，久到他以為不會得到答案。

「你答應我不會擅自離開。」他擔心的審視。

「你不好奇？」碧隼有繼續八卦的慾望。「她那種性子怎可能受制於人。」

她收回視線盯著腳下，許久沒有作聲。

「怎麼可能。」

他輕柔的勸解，試著讓隱約狂亂的雙瞳冷靜下來。

「還有我。」

清冷的聲音漸漸激動。

謝曲衡看得出父親得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眾目睽睽，總不能直斥三弟的不當，唯有睜一眼閉一眼。幾個兒子都在幫著打點迎接，長子次子身邊站的是妻子，青嵐排在末尾，最扎眼的便是謝雲書身邊的少女，交握的手更惹來浮想聯翩。大袖遮掩下，沒多少人能看出他的手指扣著細腕。

「像對我娘一樣，從這裏紮下去，我還記得把利器刺進胸膛的感覺，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十分堅持，他只有妥協。

謝雲書按住了單薄的肩膀脫口低喚，散亂失常的眼神令他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