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有說她不過是君王府旁系遠親，出身卑微，僅是南北兩大勢力聯合的借口；也有人說她貌如無鹽，以秘葯惑了謝家三公子的心神，誘得男方對她死心塌地非卿不娶；更難聽的說法是她用邪法擄惑了君隨玉，卻又對謝雲書動了心念，百般暗算，才有結親一事。

僵持了半晌，無一人開口。

「休想。」他只是笑，溫柔而不容抗拒。

君隨玉展顏一笑。

他怔了一怔，終於笑起來。

溫熱的手覆住纖指，他低低在耳邊說著什麼，她聽不清字句，慢慢鎮靜下來，許久才又再開口。

「離開？去哪。」君隨玉早在意料，卻故作驚訝。「雖然蹁躚早晚是謝家的人，現在到底未過門，去揚州怕是不合適。」

「我何時答應過你。」不理會他的調侃，怒火直躥心頭。

君王府視同拱璧的小姐出身何地，如何被君隨玉帶回府中，何時見到了謝雲書種種議論紛紛，莫衷一是，由於太過神秘又毫無徵兆，什麼樣的離奇傳言都有，漫天紛飛。

就算再有什麼出身來歷的風言風語，憑君謝兩家的實力足以壓下，總比放兩人飄泊在外的好。

「在我心裏你是這般。」他只是微笑。「以前畫過很多幅，都是記憶中的樣子，現在容貌身形都變了，得比著畫更形似些。」

「或者是你堅持不離君府，與他們扯破臉了？」她稍稍攏起眉，那樣謝震川必定會趕至西京……甚至令謝家和君和圖書王府對上……不可能，他和隨玉都不會讓事情糟糕至此。

大哥……答應了？

「大哥。」

謝景澤想想又好笑。「如今你可算遂了心愿，大哥都讓步了，爹想必也不會反對，總不能讓你真做了君家的贅婿。」

「蹁躚……身子太弱，想必你都清楚。」收起客套，君隨玉有些傷感。「謝家家大業大人事紛繁，只怕她經受不起。」

「不對，你再猜。」心下痛極，俊顏仍是微笑。

「請謝三公子。」

「我要一個名份。」他對視著混亂的雙瞳，極是認真。「可以讓我保護你，把你留在我身邊日夜不離，沒人能再說一句。」

「你……」她說不出口，心裏忽然發慌。「你想……」

「他很贊成。」他不掩欣然的笑。「沒有人反對，不用多久你會跟我一起回揚州，做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都是你做的好事。」謝曲衡怒氣難平。

相較於沸沸揚揚的滿天流言，君謝兩家卻異常安靜，關於聯姻的種種細節都在商討進行，緊迫而周密。幾乎全由謝曲衡與君隨玉籌劃安排，巨細不遺，謝雲書偶爾參与，多數時候都在苑內陪著心上人弈棋斗酒，日子極是悠閑。

「你以前的樣子我很喜歡，現在更好。」清俊的臉上有醉人的溫柔，「我曾經幻想過你長大的樣子，誰知比我想的更美，或許……太美了一點。」他笑著一嘆。「看別的男和圖書人直勾勾的瞧，我真想把你藏起來。」

風言越來越離譜，甚至超出了理性，愈傳愈荒誕不經。

似乎……有這麼一回事。

她想了一陣，臉漸漸白起來。

「我不會讓她費半點心思。」

一名親隨走至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事已至此，無可奈何。

「再想想？」

謝雲書愣了一瞬。

心底一漾，她微窘的一笑，臉泛起羞紅。

「你想去哪。」他擒住她的腰不放。「去找君隨玉？他的希望與我並無二致，不會由你固執。」

「我以為你只是……」

「你瘋了！」她一下坐起來，玉杯墜地，琴音戛然而止。「隨玉……」

「每個人都會死。」他抑住情緒，竭力裝得平淡。「我娶你，和你共度的不只三年，我會搜盡世間靈藥治好你，和你一起過十幾二十個三年，直到我們白髮蒼蒼一起老去。」

「能得她做妻子，這些又算什麼。」

「是不是隨玉許了什麼條件，讓謝家容你在這裏陪著，直到我死？」她支著頭思索，平靜而自然，彷彿在說別人的事。

「若真娶了她，必定要耗諸多心神，麻煩不少，你可想好了。」

「我——不——會——嫁。」

「你……留在西京不要緊么？」一直有些疑惑。「那天到底和你大哥說了什麼？」

紙上的佳人宛轉如生，星眸若水，墨色烏髮斜垂身側，最動人的是眉間那一線若有若無的情意。

他凝望兄長，既是解釋ｈttps://www•hｅｔuboｏk•coｍ.ｃｏｍ也是懇求。「情與孝我只能取一頭，爹娘尚有其他兄弟侍奉敬養，她卻唯有我，還請大哥見諒。」

「下輩子我管不著，這輩子你別再想逃開我。」

勉強抑住滾燙的赫意，她的氣勢弱了些，「不可能，我不記得你提過。」

「我是這樣？」她些許詫異。

她極想狠狠的打碎不可能實現的幻想，最後卻閉上眼，絕望的傷慟席捲而來，瞬時擊碎了心防。

連謝景澤都忍不住暗裡遞眼色。

「罷了……世事難料，誰知她竟搖身一變成了君王府的小姐……」三弟又授人以柄，若再堅拒於情于理都蓋不過去，謝曲衡悶道。「爹那邊由我去說，與其讓她拐了你在外頭浪蕩，不如收在家裡來得安心。」

「放手！」幾番掙不開，她怒極而斥。

「你的表情看來不像驚喜，和當初答應的時候不太一樣。」他輕鬆的戲謔。「真讓人失望，在江南我可是許多閨秀青睞的對象。」俊逸非凡的世家公子，傾慕的芳心自是無數，他的形容還稍稍含蓄了一點。

「適才我正和謝兄商議兩家聯姻一事。」君隨玉閑閑的道。「許多事初步有了共識，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三公子來得正好，幾位兄弟候你已久。」坦白說，對這個妹婿確實很滿意。

此時懶洋洋的支頤聽琴。一旁的謝雲書鋪開宣紙細筆勾描，時而噙著笑凝神端詳，終於渲開了最後一抹麗色，和-圖-書俯過來抱著她。

「我本想帶她離開君府，去揚州之外的地方，不涉入兩家之界。」

「君公子，倉促提起或許冒昧，但我要帶蹁躚離開貴府，還望准許。」

他愕然看向兄長，兄弟們怪異的表情登時有了答案，必定是對方說了些什麼，迫得意志如鋼的謝曲衡不得不點頭。模糊猜到些大概，不禁想笑，這君隨玉果然不是等閑人物。

那一天一夜的瘋狂，她根本記不清自己到底答應了什麼，神智在過度的情慾刺|激中一片昏然。

九微回了西域，初登玉座不宜離開太久，遺憾又無可奈何。四翼被一應要準備的事務忙得團團轉，謝景澤帶著青嵐回揚州籌措，一切忙亂無比，唯有院內清靜平和。君隨玉下了嚴令，沒有任何消息能傳入她的耳朵，成了西京與揚州兩城內唯一不曾聽說成親事宜的人。

「此事須回稟家父，曲衡不敢擅專。」

「當時我說……不許你再躲著我，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分離。」他輕輕順著一縷散發，「還有什麼比成為我的妻子更合適的方法？」

謝雲書微一猶豫，當面直言。

謝雲書隱約詫然，料想必定鬧得不甚愉快，可所見卻是長兄一臉怒意，二哥神情古怪，青嵐擠眉弄眼。

「我不會嫁給你。」她像是與什麼東西對抗。「更不會去揚州，別以為我沒了功力就會任人擺布，等下輩子吧。」

「像不像？」

轟動江湖的傳聞在數日之和_圖_書內飛遍了天南地北。

謝曲衡青著臉沉默良久，終於說了句話。

「恭喜三哥。」

最為固執的兄長終於悻悻然妥協，緊繃的心放下了稍許。袖子忽被輕扯一下，青嵐燦爛的笑臉現在身畔。

「對，我要娶你。」他終於點破，凝視著失去冷靜的素顏，口氣輕而堅定。「我要你完完全全成為我的人。」

待君府的人皆退了下去，他喚了一聲。

「你猜？」眼見時日將近，終是瞞不過去，他也不打算再迴避。

君隨玉帶著笑意，極親切的頷首。

「是不是很奇怪？」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睡了幾年都沒怎麼照鏡子，好像突然變成了陌生人。」

「你忘了？」他硬拉過纖掌吻了吻手心，帶著三分曖昧的輕薄。「那天在池子里，你依在我懷裡，無論我說什麼都點頭。」

謝家即將與君家共結秦晉之好，江湖最為人稱道的世家子終於有了成婚之想，挑動心弦的佳人來自何方，成為炙熱的討論焦點。

九微撲哧笑出來。

情勢忽然轉換，君隨玉仍是謙和有禮。「那是自然，還望謝老前輩體諒小兒女一片痴心，務必予以成全。」

君隨玉寬慰頷首，沒再說一句。

「那爹娘算白養了個兒子。」謝曲衡不給好臉。

贅婿？

「娶一個快死的人……」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徑諷刺的笑，笑得發苦，幾乎忍不住泛上來的酸楚。「別浪費力氣了。」

她渾身發抖，費儘力氣忍住摔東西的衝動，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