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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想說明天有時間再聯繫，吳醫生那邊已經高興的叫起來：「可以的，明天晚上我在海龍坊恭候李主任，七點鐘，不見不散。」

午餐就在辦公室內隨便吃點，也就是周東買的盒飯，下午下班，還要再去擠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個地鐵，才能回到紫金豪苑內公寓內。這一趟下來，簡直比與剃刀張打一架還累。

祝童現在不習慣的有兩個，一是朝九晚五的職業生活節奏，小騙子何曾經歷過這樣的生活？

「李主任，求求您救命啊，他還沒結婚，才十八歲……」兩個建築工一聽祝童是主任，「撲通！」跪在他腳下。

王覺非拿起粗大的派克水筆，在扉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白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救命要緊。」祝童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遞給身邊的小護士：「你去門口取五千出來，密碼是……」

急診值班主任接過電話報出血型，然後輕聲道：「李主任，您救了一個生命。」

周東和秋詩都是海洋醫院的家屬，每家醫院的後勤部門都養著這麼一批人，祝童絲毫不感覺奇怪；只半天他就明白，這兩個人在網路信息中心最大作用，是經常跑到各科室的電腦上解決他們遇到的故障。經常是台海言在監控器上發現某台電腦不正常后，就指派他們趕去。

「腎上腺素零點五，靜推；地薩米松十毫克，靜推。」

大堆儀器被推過來，吳醫生與來接班的醫生緊張的圍著病人搶救。

這是套與網路信息中心一樣格局的房子，布置的卻大不一樣，氣派、現代、學術意味很濃；外間坐著王覺非漂亮的秘書陳小姐，看到祝童點點頭：「李主任，院長正等您呢。」替他打開厚重的深色實木門。

急診室內，躺著位渾身是血的病人，呼吸急促，胸前的傷口發出「嘶、嘶」的鳴響。

吳醫生的語速飛快，似乎怕祝童反悔，說聲「不打攪了，您忙」就掛了電話。

吳醫生還在忙碌著，雙手都是血，正和幾個護士醫生在商量著什麼。

說完，王覺非就走了；跟在他身後的陳秘書給祝童個甜蜜的笑臉。

「原來李主任親自動手，快快。李主任，給李主任拿衣服。」

葉兒溫柔的聲音傳來，沒有責怪只有理解和喜悅，似乎自己的男朋友忙碌一些是應該的；她只囑咐祝童別喝太多酒，早些回家休息，記得明天一早要去蘇州。

「吳醫生幾點下班？我又有空了，一會兒一起吃飯。」

「那還等什麼？」祝童走進去，順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裝束變了，這身西服里內沒有隱藏救命的銀針。

這樣的針粗硬、中有孔、漏風，祝童不敢扎太深，所以施針效果有限。

「李想，別擔心我，工作要緊；你剛到www.hetubook.com.com新單位，事情多應酬多，我能理解的。剛才周主任來電話為你請假，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祝童擺擺手：「咱們是鄰居，天天見面的，別太客氣了，有空到我們那裡玩。」

「針！還有，我是副主任。」祝童搭上病人的手腕，脈搏微細，吳醫生說的不錯，他隨時有生命危險。

這個電話剛放下，周小姐的電話又打來了，同樣的內容：醫院辦公室的兩個副主任和下屬幾個科長隊長要請他吃飯。

五點多鍾，王覺非下班離開時拐進來看一眼，也說要和祝童一起吃晚飯。

正式上班的第二天，王覺非通過內部電話把祝童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厚厚的一本書翻遍，祝童暈沉沉的，腦子裡只留下一個印象，所謂海洋病就是——暈船，也是就暈動症。

祝童到底是江湖人出身，對這樣的應酬很不習慣，他到海洋醫院落腳是為了葉兒，看重的是那張戶口而已。但是，周小姐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只是，只是，他確實沒時間啊。

急診科值班主任過來了，離老遠就吩咐護士們輸液、上藥。

「謝謝。」陳小姐送來的茶水，祝童等她出去后才看著王覺非：「還好，不，很好，王院長太客氣了。」

「記得記得，吳醫生的手藝很不錯，我的傷已經好了，還沒謝您呢。吳醫生，我只是副主任……」

戴毛子已經要求追加預算了，他知道祝童要的是什麼東西，三天過去了，戴毛子派出的人沒有發現疑點，他自己都不滿意。所以他要擴大跟蹤調查範圍，把吳主任和歐陽凡的所有親屬都派查一遍。

好在王覺非從不把祝童真正當做自己的屬下，點點頭對周東和秋詩說：「你們怎麼還不下班？平時可不是這樣啊，看來李主任一來，信息中心的工作大有改善。」

「您是值班主任，這個電話該您打。」祝童拒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感覺奇怪的東西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另一點就不好克服了，海洋醫院和海洋醫學院在一條路上，秦渺就在海洋醫學院上學，祝童害怕遇到秦渺。這是歷史遺留問題，如果小騙子二十天前知道自己要過這樣的生活，怎麼也不會招惹這份情債。

值班主任嘆息一聲，站在那裡沒動。

吳醫生滿臉都是笑，祝童走出大樓，站在陰影里點只煙；整個醫院大樓內都不允許吸煙，祝童的煙癮平時不大，只有動腦子時才離不開這個；所以這個時候能抽這天第一支煙，心情為之一松：這樣的生活雖然平凡些，還是不錯的嗎？至少不用去理會江湖上的風雨。

「是很過分，您做的很不錯。」祝童附和一句，有些漫不經心；昨hetｕｂｏｏk.ｃom•ｃｏm天晚上他和葉兒去看了場很纏綿的電影，還有朵花和黃海，回公寓后又睡不著，現在有些困。

「謝謝李主任，我一定要打攪呢。」陳小姐的微笑很精緻，很甜美，也很職業；如果是一個月以前，祝童看到這樣性感的美人，也許會動動腦子試探一番，現在，他眼裡除了葉兒沒有別的，也感再招惹任何女人。

「他能挺兩小時。」祝童說，他對自己的針術有信心。

「我……打了也沒用，他們不相信我。」

祝童這才知道，自己再在這裏呆下去不合適，磨蹭兩分鐘，等王覺非坐電梯下去后，站起來離開。

「李主任，您要什麼針？」護士端著個托盤過來，裏面是大小粗細的針管都有，針頭卻都是一樣的。無論祝童怎麼強調，就是沒人叫他李副主任，此時他也沒時間解釋了，知道這裏不可能有他用的銀針，抓起個針頭在病人身上扎、點、彈。

原來是急診上的吳醫生，祝童很奇怪，他找自己會有什麼事？

但是，事情比祝童預料的要棘手的多。

同樣沒資格到這裏工作的還有去年才從部隊專業的周東，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學歷是一張大專文秘函授畢業證；當然，小騙子祝童同樣不夠格。

「李主任，您晚上有安排嗎？」聲音很緊張，祝童一時拿不準對方的身份，沉吟著問：「請問您是？」

祝童正捧著王覺非的《海洋病研究筆錄》苦讀，其實是在打發時間，網路信息中心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確實無事可做。

「李主任，您要什麼？」一個護士跟在身後問。

祝童沒說話，能救條性命怎麼說都是積德行善，擔待些責任是值得的。

都說，中國人現在的最大的愛好和目標無非兩個：做官與賺錢；看來是很有道理的，江湖騙子祝童只當了兩天副主任，就感受到其中的樂趣。

病人無力的呻|吟一聲，總算清醒過來了；祝童鬆口氣忽然想到什麼，回頭問吳醫生：「他們沒有錢，是嗎？」

「血壓？」

祝童說完，拿起書要走；王覺非在後面說：「但是，只剩三天了，明天是周末……」

那邊，三星手機響起來，只聽鈴聲就知道，是葉兒的電話。

手上的血跡，身上這套考究西服上沾染的血跡，還是要自己掏錢去洗的。

祝童只有老實的呆在辦公室，周小姐約的也是七點，這段時間他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

海洋醫院是三級甲等醫院，大小三十多個科室，病床七百多張，分佈在各處的電腦有三百多台；也許是出於安全和成本方面的考慮，多數電腦終端是不配置軟碟機和光碟機的，所以在電腦出現問題時，IT管理人員不僅要到現場維護，而且通常要外和-圖-書接光碟機，維持起來非常麻煩，而且醫院的電腦也分佈比較分散。

「怎麼了？」祝童問。

但是祝童卻沒搭腔，站起來在室內轉一圈，停留到寬大的書架前，抽出本厚厚的硬皮書。

早晨七點就要出門，先是擠地鐵，然後擠公交，倒兩趟車才能在九點之前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不是的，李主任，我是又事求您幫忙，請您務必賞光。」吳醫生焦急的懇求著，祝童其實很欣賞他的手藝，但是今天確實沒時間，就耐心的解釋道：「吳醫生，我晚上有約了，您看這樣好不好，明天……」

既然都是吃飯，乾脆就合併好了；祝童想得很簡單，他下樓來到急診科，找到正忙和的吳醫生。

今天是周五，祝童與葉兒說好要請黃海吃飯，再來，他也不習慣與不相干的人一起吃飯，在他看來，那是浪費時間。

這些還能克服，每天晚上到公寓后，都能看到葉兒，是最好的補償。祝童對自己說，既然有那麼多的人都在過這樣的生活，你為什麼不能適應？只為了葉兒，你必須適應這樣的生活。

兩個小護士麻利的給祝童套上白大褂，這一刻，小騙子真有做醫生的神聖感。

祝童哭笑不得，他明天也有安排，要陪葉兒去見國畫大師馬夜，那老江湖可是住在蘇州太湖邊上；葉兒已拜他為師學國畫，梅蘭亭小姐也要去，這一趟還不知道要鬧到幾點，晚上七點能回來嗎？

「起來，別耽誤事。」祝童沒理會他們，伸手點向病人胸前，封閉了一處穴道。

「李主任是不是怕蘇小姐生氣？我剛才已經給替你請過假了，蘇小姐很支持你的工作。」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祝童抽完兩支眼還沒等到吳醫生，心裏不痛快，走進急診樓。

「我和周主任約好了，辦公室的同事要為我接風。」祝童苦笑著拒絕，這會兒他心情不爽，根本就沒考慮到現在彼此的身份。

這可太意外了，王覺非那麼大的名頭和光環，難道只是研究暈船病？海洋醫院現代化的研究中心裏那麼多的醫生學者，難道也只為研究怎麼不暈船？

此時的吳醫生一點也不羅嗦，乾脆而幹練。

病人有一次吐血，祝童到底不忍心，伸出手。

「哪家都有份難念的經，海洋醫院以前才四百多張床位，設備也都是早該淘汰的；五年來，是我王覺非辛辛苦苦到處奔走，蓋起大樓、購買設備、聘請專家，建立新制度培養一批新人，沒日沒夜的干到現在，醫院剛走上正軌，就有人要來趕我走。」

「我知道，只有您自己不亂，我才能幫您。吳主任不是傻瓜，他不會自尋死路。」祝童給他的微笑，開門走出去。

「當然可以，我六點交班，還有十分https://m.hetubook.com.com鐘；李主任稍等，我這忙完這個病人就去。」

最後一個年輕人是女孩子，名字很詩意，姓秋名詩，也帶眼睛；她的聰明在與知道自己不聰明也不漂亮，所以秋詩自覺的以勤奮與小心來彌補專業知識的欠缺。她的專業是護理，也就是說是個護士，在一般情況下，秋詩是沒資格進入海洋醫院的網路信息中心的。

電話打通了，血庫那邊不認識祝童的聲音，但是一聽是新來的辦公室副主任李想擔保要血，連聲答應。

對方輕鬆了一些，絲毫不理會祝童的提醒緊接著說：「李主任，我想，晚上請您出來坐坐，請您務必賞光。拜託了，拜託了。」

祝童的手下的三個IT管理員都很聰明，當然，在某一方面。

這兩天祝童的心思沒放在這個新環境內，他的調動手續還沒辦利索，所謂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也沒正式形成任命；一切都在王覺非身上，只有替他解決好這次危機，小騙子才能真正在海洋醫院站穩腳。

「心率？」

這一招使出來，祝童徹底招架不住，低頭認輸；他在奇怪，周小姐怎麼會有葉兒的電話？

主任不走，周東與秋詩都不好意思先走，台海言一直在機房裡，他對什麼時候下班是無所謂的。偏偏祝童這種經驗極度缺乏，根本就想不到這些，還以為他們要加班。

台海言是從不幹這樣的小活的，他只要拿出一張光碟，說出幾號機，周東和秋詩馬上就會跑去。祝童發現，周東喜歡到各個護士站去，而秋詩跑的多是專家門診，放射科的幾台電腦是兩人都不喜歡去的。

那個叫周東的胖子，是周小姐的弟弟，他的聰明表現在機靈，現實層面的機靈；從見到祝童起，就一口一個主任，把個小騙子聽的渾身毛孔舒張，他哪裡被如此的馬屁拍打過？

果然是來不及了，病人只穩定了一會兒，嘴裏又開始吐血。祝童如果有趁手的銀針，也許還能有辦法，現在只能看著生命一點點逝去。

「他從三樓摔下來，三處骨折，多處外傷，一條肋骨扎進肺部。」吳醫生手裡是幾張鈔票；「病人體內有出血，隨時有生命威脅，需要馬上輸血。」

雖然只是隔壁，祝童還是第一次踏進王覺非的辦公室。

周小姐說的更有水平：「辦公室都是一家人，應該儘快熟悉一下，今後互相配合的地方多了，這是工作的需要。」

「我姓吳，李主任記不得了？我給您做過縫合手術，在急診科。」

「不用了吧？吳醫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晚上我已有安排了，我是新來的，就是請客也該我來。」

應該說，王覺非對海洋醫院的管理還是比較好的，他很重視醫院的信息化建設，從醫療MIS系統到網路管理和*圖*書，信息系統覆蓋了醫院的主要科室和應用領域。

「李主任，要不您給血庫打個電話？」急診主任象問，似乎祝童是他的上級；「交錢需要時間，病人……」

「我會仔細拜讀您的大作，這一段正好有時間。院長，您現在要做的是冷靜，該頂的頂，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該露面就露面。幫您就是幫我自己，我會用心的。況且，誰都不是上帝，做下的事一定會留下痕迹。」

「測不到。」

祝童奇怪了：「您怎麼不打電話？」

網路信息中心就是這個系統的心臟，王覺非在隔壁的辦公室內的電腦與信息中心相連，具有最高許可權，可以查看醫院內任何資料，他每天只要抽出兩個小時就能看到各個科室的運行狀況。

「剛才歐陽來電話，說是今天上午吳天京要來，被我頂回去了。可氣的是，孫副院長竟跑到他那裡去了。」

另一個帶眼睛的叫台海言，他的聰明表現在專業知識上，那是個電腦狂人、名校碩士生，幾乎就住在辦公室內。

「是，剛才用的葯還是我們幾個湊錢墊上，他現在需要的是血漿，沒錢血庫是不發的。」

小護士們佩服的眼神是獎勵，吳醫生眼睛里消失的冷漠是獎勵，送病人來的兩個人的感謝是獎勵，如此而已。

「來不及的。」吳醫生看小護士跑出去，走過來看看病人的情況；「他需要馬上輸血。」

擴大就需要人手，需要錢，祝童同意了，三萬多都出去了，再加兩萬也不心疼，反正是王覺非出錢。

孫副院長是王覺非的副手，在海洋醫院主管後勤；怪不得王覺非生氣。

下午四點半，桌上的電話響了。

三分鐘后，送血的護士跑進來，取錢的護士也跑進來，吳醫生掛上血袋才喘出口氣，又檢查一遍各項數據，脫下衣服對護士說：「好了，他暫時沒危險了。送胸外準備手術，就說這是李主任要求的。」

海洋醫院的網路信息中心配置有專用伺服器，這裏負責全醫院區域網的聯絡通道順暢，各個科室的電腦都依靠這台伺服器保持與全院的聯繫。按照規定，機房晚上要有人值班，而台海言幾乎每天都自願值班。

「四十五。」

「海洋病研究筆錄，王院長，這是您的作品？」祝童翻開封面，把書灘開在王覺非面前：「能給我簽個名嗎？」

陳小姐站起身：「李主任……」

該怎麼對葉兒說呢？堂堂同仁醫院的中醫師，到上海就是為了配合王覺非研究暈船？

「小李，對我們醫院還適應吧？」王覺非坐在厚實的皮沙發上，西服筆挺，頭髮梳理的十分整齊。

床邊是兩個穿工裝的中年人，生活的艱辛在他們身上刻下貧窮的痕迹，一看就是建築工地上的農民工；目光焦急，眼巴巴看著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