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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話，這神情都讓楚天舒一愣。

「第一，」伊海濤抓了一隻簽字筆在手上，說：「非常時期，選派一名常委兼任縣委書記，坐鎮南嶺縣。可是，唐逸夫說，青原出了朱敏文的貪腐大案，省委也沒有派常委來青原坐鎮，馬興旺只不過是意外死亡，常委們也各有一攤子分管的工作，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吧。不少的常委附和他的意見。」

對於唐逸夫的這個提議，楚天舒認為這不僅是他要安排自己的心腹付大木，簡直就是要給伊海濤挖的一個陷阱。

和其他區縣不同的是，人家換得最多的是二把手，而南嶺縣換得最勤的卻是一把手。

青原市的幹部們都知道，南嶺縣的一把手不好當，出不了政績還在其次，搞得不好就會身敗名裂，前幾任派過去的書記都栽了跟頭，這是前車之鑒，稍有發展前途的官員寧可守著現在崗位等待提拔，也不會肯去趟這趟渾水。

介紹完情況，伊海濤把身子坐好，手裡的簽字筆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敲了半天，才盯住楚天舒，語氣凝重地問道：「小楚，你有什麼想法？」

對此，楚天舒有點不以為然，他說：「付大木一直口口聲聲不願當這個雞頭，這個時候他怎麼又肯接手這麼個爛攤子。」

這是伊海濤遇到難題時的慣常做法，他在作出最後的決策前，總喜歡和楚天舒討論一番，聽聽楚天舒的想法。

林登山問到會不會由付大木接任，很大程度和*圖*書上就是考慮市裡無人可派，就地提拔的話，唐逸夫肯定會推薦付大木。

楚天舒清楚，這個方案應該是伊海濤最初的考慮，但他也想象得出來，這個提議不會得到多數人的支持。這也反映出，在觸及到常委們個人的根本利益時，伊海濤還缺乏絕對的控制力。

楚天舒說的當初，指的是朱敏文決定從當地提拔的時候。

林登山說：「當時朱……敏文也擔心付大木在南嶺縣一手遮天，鬧出大的麻煩來，市裡控制不住，就十分被動了。」

南嶺縣地處青原市西北面，山多地少，歷朝歷代都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一直是全國出了名的貧困縣，也是東南省的重點扶貧縣。

付大木口頭上表示了服從，但最後還像開玩笑一樣說了一句，唐市長，請轉告伊書記和各位市領導，我這個人能力有限啊，懇請市委儘快將新書記選派到位。

伊海濤接著說：「第三，就地提拔，交給付大木。」

這一著，伊海濤不得不防啊！

如果實在要派的話，肯定輪不到市委副書記郎茂才、常務副市長葉慶平頭上，市公安局長郝建成也不用擔心。

聽說了這個情況，楚天舒說：「登山兄，照你這麼分析，那我猜伊書記也未必會放心地把南嶺縣交給這個大木縣長。」

三個方案都議而不決，只好決定暫時由付大木主持南嶺縣的黨政工作。

「不太好啊。」伊海濤直接挑明了https://m.hetubook.com.com說：「在南嶺縣書記人選上爭議較大，提了三個方案，最後都議而不決啊。」

回到書記辦公室，伊海濤臉色陰沉坐在了大班椅里，隨手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說：「小楚，坐吧。」

南嶺縣遲遲脫不了貧，還可以找幾條客觀原因向省委解釋，但把無法無天的付大木提起來，要是鬧出影響惡劣的嚴重事件來，首當其衝該承擔責任的就是他伊海濤，本來他這個市委書記當得就存有爭議，真有風吹草動搞得不好就可能會結束仕途生涯。

唐逸夫也算是道出了實情！

為了早日讓南嶺縣甩掉貧困縣的帽子，青原市在郭子春主政的年代，先後派過去三位縣委書記，結果一個都沒留下，不是灰溜溜地主動當了逃兵，就是發生了群體事件造成惡劣影響被趕下了台。

馬興旺從專職副書記轉為了書記，採取無為而治的態度，由著付大木在縣裡當家作主，好歹還維持了一年左右的安穩，好不容易鼓足了幹勁準備放手干點事，卻又遭遇不測，不知道這個「倒霉」的書記又該落到誰的頭上？

林登山和楚天舒都隱隱預感到，今天的常委會很可能就是要討論南嶺縣的書記人選，而且很有可能會難產，所以，伊海濤這才連會議記錄都不要楚天舒來作，只由常委們關起門來商議。

沒辦法，哥幾個私底下一合計，就決定常委會上抓鬮解決，馬興旺抓到了htｔｐs://m.hetubooｋ•ｃｏｍ.coｍ寫著縣委書記的紙條，氣得回家跳著腳罵老婆，說：「你個狗卵子的，昨晚上你那個黑木耳是不是沒洗乾淨，害老子手氣這麼臭。」

領導不主動說，秘書就不該主動問，尤其是涉及到用人的問題上更是如此，這是一個稱職的秘書需要把握的最基本的原則。

一個縣長竟然敢以這種態度與市長通話，這也太狂妄了吧？

看得出來，常委會開得不盡如人意。

到朱敏文當了市委書記，實在挑不出合適的人選來，無奈之下，只好從當地提拔。

和說到前面兩個方案不一樣的是，伊海濤這回沒有說明這個方案沒有通過的原因。楚天舒明白，這是唐逸夫的意見，其他的常委們為了不惹火燒身，多半會保持沉默，不會明確表態，這個方案應該是伊海濤自己不同意。

「當官的誰不想往上爬，誰不想當一把手。」林登山說：「天舒，你真以為付大木不想當縣委書記啊？」

在會場上，由市長唐逸夫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付大木傳達了常委會的這個精神，要求他一定要穩住局勢，聽候市委的決定。

常委們的臉色一個個都很嚴峻，一言不發，各自離去。

這個細微的變化迅速被楚天舒捕捉到了，心頭不由得又驚又喜。喜的是，去基層歷練是他由來已久的期盼，今天機會終於降臨了。驚的是，要去接南嶺縣這副爛攤子，還真沒這個思想準備。

林登山點點頭，又搖搖頭，自言自語地ｈｅtｕboｏｋ•ｃｏm•ｃom說：「那又能交給誰呢？」

聽了這話，林登山也笑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說：「哈哈，我們這叫咸吃蘿蔔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監急。」

說完，付大木就掛了電話。

很顯然，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誰也不願意接，因此，常委們用不著商量就自動形成了同盟，多數人站在唐逸夫一邊持否定態度是顯而易見的。

市委辦和市府辦的兩位主任說說笑笑間，一號會議室的門開了，常委會結束了。

楚天舒疑惑地看著林登山，問道：「那當初怎麼就沒有讓付大木上，還是給了馬興旺呢？」

擱在過去，伊海濤的問話方式應該是「小楚，你怎麼看？」可今天的問的是「你有什麼想法」。

最可能的人選是青北縣委書記靳洛冰、南湖區委書記林海峰，其次是常委副市長廖有朋，宣傳部長齊連山、組織部長常勝利、市委秘書長金坐佳。

楚天舒和林登山走了出去，各自迎向了書記伊海濤和市長唐逸夫。

單就經濟實力而言，如果說青原市是東南省這支隊伍里的後進連隊，那南嶺縣就是這個後進連隊里的劣等兵，十幾項經濟考核指標在全省縣一級單位的排名里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連一項倒數第三的都沒有。

當時，馬興旺由專職副書記改任書記之後，還流傳出一個笑話，說別的地方為了爭個縣委書記都能打破頭，就屬南嶺縣的領導班子最團結，推薦縣委書記人選時個個相互謙讓，誰都不願ｈe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意當這個天天受氣挨罵的一把手。

說到南嶺縣主要領導的配備，就不得不先說說南嶺縣的實際情況。

伊海濤說：「第二，從市直機關和部門中選派一名得力的處級幹部下去。可唐逸夫說，能挑擔子的都是剛剛調整到位的部門負責人，分管領導不一定捨得放，個人也未必情願。要是提拔的話，可能會有人願意去，卻又未必挑得起這副擔子。」

這個情況楚天舒不清楚，但林登山跟在朱敏文身邊，對當時朱敏文的考慮一清二楚，付大木說不願意當書記，只是事後的牢騷話，而馬興旺的笑話也是他在酒桌上一手編排出來的。

楚天舒並沒有問是哪三個方案，而是眼巴巴地看著伊海濤。

南嶺縣的班子向來勾心鬥角，糾紛不斷，也屢屢引發群體事件，楚天舒和林登山都曾多次跟著伊海濤和朱敏文去過南嶺縣，三番五次地做調解，一而再地幫著縣裡擦屁股，深知當南嶺縣的一把手有多困難。

楚天舒笑笑，說：「登山兄，這是常委會該操的心，我們犯什麼愁呢？」

楚天舒給伊海濤的杯子添了開水，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師，常委會開得還好吧？」

「老師，您是不是想讓我去？」楚天舒表情嚴肅起來，問道。

和付大木通話的時候，唐逸夫故意把手機開成了免提，付大木陰陽怪氣的這句話，在場的常委們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不太了解付大木這個人的葉慶平面露忿色，就連郎茂才也頗感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