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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研墨好之後，門外便傳來腳步聲，門再次被拉開，先邁進來一隻只穿著襪子的腳，再然後整個人走進來。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周老爺說道。

「六郎，你今日陪我們去普修寺吧。」幾個姐妹喚住周六郎說道。

偶爾她會說一兩句話，指點陳十八娘的姿勢或者運筆。

側室是布置簡單的書房，擺著兩個火炭燒的旺旺，驅散了初春的寒氣。

陳十八娘進了院門，僕婦通報一聲便退去了，她也不待人來相迎，自己就上了台階，徑直站到旁邊的側室的門前，兩個小婢女忙伸手拉開門。

「一天到晚的往外跑，真是丟盡了女兒家的臉面。」她說道，伸手按著突突跳的太陽，只要聽到這個名字，她就覺得嗓子難受，好容易壓制的咳嗽就要翻上來，「她如果實在喜歡住外邊，不如也送外邊的宅子里吧，也免得人人都抬著死人往咱們家跑，沒得晦氣。」

不喜如今的茶？那喜歡以前的？或者以後的？

陳十八娘飲完一杯茶，看著一旁的程嬌娘。

陳家娘子跟著僕婦過去了，這邊姐妹沒有打招呼，那邊她更不會來見禮，雙方都看到了卻都像沒看到。

獨周六郎又扔了幾回石鏈才走過來。

「她會跑？賴在家裡和*圖*書不肯走吧……」

「那怎麼行？人家可不管她是誰，只會說是咱們周家的女兒教導無方，累害咱們家的女兒們。」周夫人豎眉說道，「咱們女兒可還是要嫁人的。」

說道這個，她想到什麼猛地坐起來。

「一個鄉下丫頭四處亂跑，也不知道能跑出來個什麼，小心被人拐了去。」周夫人哼聲說道。

屋中左右擺放兩張几案，各自旁邊放著筆墨紙硯，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校場外守候的婢女小廝各自湧上來，伺候自己的主子擦拭加衣。

聽到僕婦回稟程嬌娘的婢女又要車出門，周夫人一聲冷哼。

「老才叔，你亂想什麼，我早來京城了，今日受主家所託，來看看太爺回來了沒。」婢女笑道。

婢女本就是物，隨意置換贈與是很常見的事，但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主人的決定沒人敢非議，但底下下人難免有時候會念叨一句，不知道這個素心被送到那個人家去了，過得如何，天南海北，這輩子只怕也見不到了。

最好被拐了去，這是她的心裡話，這個丫頭真令人討厭。

大家都停下腳，看著僕婦引著一個女子裊裊而來。

「陳家不是贈給她一個宅子嗎？」她說道。

旁邊年紀大小不等的和圖書弟兄們亦是各自對戰，初春的天氣里，赤|裸上身的男子們皆是汗流浹背。

五字之後，程嬌娘便將這一張紙遞給陳十八娘，陳十八娘接過放在几案上，以此作帖臨摹。

「只有那個丫頭出去了。」僕婦答道。

程嬌娘提筆，陳十八娘放下手中的筆，轉過身認真的看她一舉一動，握筆運筆。

自從認識以來，次次見面，這女子都是飲水，從不飲茶。

年近知天命的周老爺只穿著短衫，手中一桿長槍舞的行雲流水，對面周六郎赤|裸上身，手中銀槍躲閃點刺，毫無畏懼。

沒想到，竟然出現在眼前。

一個丫頭從內飛奔而來，神情激動，一開口眼中淚光閃閃。

門打開一條縫，一個老者探出頭，一面眯眼一面說出顯然已經說慣的套話。

伴著這父子二人的結束，其他弟兄們也各自分出勝負，再幾輪拉弓射箭，晨練結束。

「她們這次又去哪了？」周夫人不再逼問，扭頭問僕婦，「六郎沒跟著吧？」

「素心，你，你莫不是私逃出來的？」老門房想到什麼，神情沉下來，一面說，一面向素心身後看。

「不是。」程嬌娘說道，放下水杯，「這裏的茶，不和我口味。」

霧氣未散時，周家演武場上呼喝聲正濃和*圖*書。

「胳膊太高了。」

周夫人瞪他一眼。

男人們晨練過後，就是周家早飯的時間，之後周老爺以及有官職的二子去衙門點卯，其他子女便各自散去。

二月末的清晨，天氣依舊陰寒。

「等一下。」周老爺打斷她，問道，「是她搬去，還是咱們搬去？」

陳十八娘微微有些疑惑，低頭看自己的茶碗。

「噓，噓，別說了，陳家娘子來了。」一個說道。

周家所有的男子們都在習武練箭，這是周家以及所有武將人家的傳統，每日打熬筋骨，不論風雨天晴。

一個時辰后，婢女會在門外送進來一碗水，一碗茶，也就表示今日的習字結束了。

程嬌娘便自己練字，一刻後會轉身看著陳十八娘。

並沒有車馬相隨，單身一人上門，這……

「那趕出去總歸是不好看。」周老爺說道。

「六郎，你到底還年輕。」周老爺哈哈大笑，將手中的長槍豎在地上，「不過也不錯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次都要被你爺爺槍挑跌倒呢。」

「素心！」

文臣家的小娘子本來就跟武將家的很少來往，周家姐妹也不想去客套認識。

「不去。」周六郎乾脆的答道，「最煩去那種地方。」

「娘子，不喜飲茶？」她忍不www.hetubook.com.com住問道。

不合口味？

陳十八娘解下罩衣，屐鞋，邁步進去，在屬於自己的左邊的几案前跪坐好，取過一張紙鋪在几案上，鎮紙石壓好，便側身慢慢的研墨。

伴著一聲呼喝，周六郎手中的長槍飛了出去，蹬蹬後退幾步，一臉的不服。

陳十八娘聽的有些迷糊，端起碗將餘下的茶吃完，放下茶碗施禮道謝，起身告辭，這時候就到了程嬌娘小憩的時辰。

婢女讓車停在了普修寺外，自己則進了寺門，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從後門出來，熟門熟路的站定在一個家門前，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周家有錢，採買的是如今京城很名貴的普修寺僧人所出的茶餅，京中有錢人家用的水都是城外落梅山打來的泉水，加了鹽和肉蔻，雖然煎茶的丫頭手藝一般，但其味很正。

「也不知道陳小娘子跟她能說什麼。」一個姐妹嘀咕道。

沒有說話也沒有招呼，只是簡單的互相點頭算是打招呼，程嬌娘在另一邊坐定，等她研好墨提筆，陳十八娘已經寫了一張字了。

「怎麼不好看？咱們又不是不管，男人婦人丫頭的撥十七八個跟過去，離得又不遠，說過去就過去，」周夫人說道，「那宅子位置好，風景好，去哪裡都方便，難ｈttps://ｍ.hｅｔuboｏk•ｃoｍ•ｃoｍ得又自在不吵鬧……」

「老才叔。」婢女脆生脆氣的喊道。

「官人的名帖，請讓小人代為收下了，我家老爺現今閉門謝客，還請過些日子再來。」他嘀嘀咕咕說道，話沒說完，舌頭就打個結，頓時瞪大眼，「素心！」

「我家還有南邊福州杭州等地來的茶，我讓人給娘子送來。」她說道。

「其實六弟不是陪她，是看著她，怕她跑了。」另一個姊妹則嘻笑道。

老門房將門咣當打開，不可置信的打量她，神情激動。

「是娘子來了！」她喊道，「是娘子來了嗎？」

周老爺皺眉放下茶碗。

「或許，根本就不說話呢。」另一個笑道。

是因為南北差異？

姐妹們停下腳，走在前邊的周六郎則轉身迴避。

「才不是呢。」一個妹妹哼聲說道，「要是那傻子叫你去，你肯定去。」

「當初人家要去哪裡住，咱們不讓，如今怎好趕出去？」他說道，「愛出去就出去，有什麼大不了的。」

「咱們養她一輩子，她的不就是咱們的嗎？」她沒好氣說道。

姐妹們嘻嘻哈哈，忽地一個忙打斷。

「多謝陳娘子。」婢女笑了，「我家娘子在家也不吃茶的，她不喜如今的茶。」

消息很快傳了進去，才邁進門沒走幾步，就聽有女子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