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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已經邁出門走去的程嬌娘，婢女突然不太想出門，似乎邁出去就回不來了。

午時時分是周夫人過問家事的時候，院子里來往的僕婦很多。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道。

「你們又去哪裡？」他咬牙問道。

丫頭一路疾行而來，到了門邊，反而腳步停下了，眼淚早就啪嗒啪嗒的掉下來。

兩個婢女聞言咯咯的笑了。

「那你現在叫什麼？」他問道。

「對，對，太爺把你們置換的，原來半芹等的是你家的主人，可不是嘛，快，快。」他忙說道，又喊著身後的小廝，「半芹姐姐等了一上午了，快去告訴她，人來了。」

「去，吃飯。」她說道。

張純搖搖頭，低下頭接著看書。

「幸苦姐姐了，我們能幫什麼，只管吩咐。」她們齊聲說道。

「不用，不用，這樣吧。」丫頭想了想，「一會兒我給太爺做小食，便給夫人燉湯。」

此時她偏這樣說，分明是舊事重提譏諷。

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嗎？

她第一次沒有走在娘子身前或者緊跟身後，看著那女子雖然走的慢但沒有絲毫的停留，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就要走出視線。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要賣了她？

婢女神情一怔，忍不住後hｔｔps://www.hｅtubｏok.coｍ.com退幾步。

周六郎看著程嬌娘。

「好姐姐，昨日在太爺那邊吃的湯夫人十分喜歡，不知姐姐能得閑再給做一碗不？」她們說道。

其他人看到了忙擺手就有兩個僕婦上前架住半芹。

院子里的僕婦慌了，忙上前按住半芹，三下兩下就塞住嘴向外拖去。

為什麼會覺得害怕？為什麼會覺得娘子問這句話那麼心驚肉跳？

程嬌娘沒有說話，看她一眼，抬腳邁步。

聽的門內腳步聲，外邊的婢女們拉開屋門，幾個僕婦魚貫而出。

「半芹姐姐。」

這就是委婉的拒絕了，兩個婢女卻沒有絲毫不悅，笑的更加親切，帶著幾分哀求。

人這一輩子，什麼都合心意，自然是可以的。

此時的程嬌娘吃完了早飯，由婢女束起了頭髮，插上一把小銀梳。

「怎麼回事啊？夫人病著呢！」廊下的婦人大怒，喝道，「些許小事，也來驚擾！」

「半芹姐姐，我這裡有幾塊好絹絲，給你做件裙子可好？」

「奴婢叫半芹啊。」她說道，眨著大眼睛，一副不解，「娘子怎麼不記得了？」

「這時候出門？」他繃著臉說道。

那娘子這樣說道。

「好了，漂漂亮亮的。和圖書」婢女端詳一刻，咪|咪笑說道，「半芹見了不會埋怨我沒照顧好娘子了。」

二門外，馬車已經備好，要上車時，周六郎大步而來，手中拎著一隻三尺長的反曲弓，額頭還有未散的蒸蒸汗氣。

哪一次自以為是博她歡喜請她吃飯，結果，竟然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程嬌娘轉頭看著她。

周六郎咬牙看著她，將反曲弓甩上肩頭，越過她大步而去。

此時張家宅子前，婢女敲響了門。

兩個婢女大喜連聲道謝。

「夫人，夫人，我錯了，您打我罵我罰我都好，不要賣了我，不要趕我走啊，我不要走啊。」半芹用力的掙扎，推開兩個僕婦向屋子裡跑去。

半芹掙扎著看著越來越遠的屋門，徒勞的伸出手，淚水模糊了雙眼。

吃飯！

天光大亮的時候，張家宅院里，丫頭已經在門前張望好幾次。

丫頭是老太爺的婢女廚娘，但卻不是整個張家的廚娘，除了老太爺，沒人使喚得她。

程嬌娘轉過頭，看向他。

「姐姐要做什麼，只管吩咐我們去。」兩個婢女立刻說道。

「半芹？」老門房愣了下，「你找半芹？還是你叫半芹？哦。」

婢女看他一眼，嘻嘻一笑。

丫頭站在她們身後，看著婢女扶著一個女子邁和-圖-書進門，雖然斗篷幾乎裹住了全身上下，什麼都看不到，但丫頭一瞬間還是幾乎停止了呼吸。

這場面讓門前的人都嚇了一跳。

婢女的名字多是主家給起的，每個人主人的喜好不同，換名字也是很常見的。

「半芹。」婢女說道。

「老才叔，你去給太爺通報，就說我家娘子來了。」她說道，一面疾步轉身向車走去。

院子里跪著的半芹驚駭的抬起頭。

「等人。」丫頭說道，神情緊張不安又激動。

「素心！」老門房打開門喊道，卻見婢女受驚嚇一般，沖他忙忙的擺手。

他待要讓人去問，那哭聲又聽不到了。

老門房搖搖頭，依言讓人去說了，果不其然，這邊婢女才扶著一個披著斗篷戴著兜帽的女子下車，裡邊許多人湧出來了。

老門房忙點點頭。

「六公子，送我們去嗎？」她問道。

丫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道謝。

「我那裡還有剩下的幾盤小食做的不好，太爺不喜歡，白扔著怪可惜的，不如你們幫我吃了？」她笑問道。

她已經不是在程家時最普通沒人多看一眼的婢女，她說話大家都聽著，她說笑大家都會跟著笑，那曾經在家時讓她艷羡的大丫頭們能說會道的靈巧，卻原來得來輕鬆自在。

和*圖*書「天還冷，姐姐回去，等人來了我即刻告訴姐姐。」老門房笑道。

「媽媽，媽媽。」她面色驚慌，跪行向前，「我錯了，打我罵我罰我，不要，趕我走啊，不要趕我走啊。」

婢女稍微鬆口氣，伸手拍了拍心口，只覺得心還跳的厲害。

「程娘子，老太爺命請進去。」

「娘子。」她終於喊出聲，疾步過去叩頭，伏地大哭。

婢女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解釋不清，乾脆也不解釋了。

丫頭抿嘴一笑。

「這是怎麼了？」研讀的經書的張先生不由皺眉。

小廝應聲是撒腳跑了。

「不知得閑不？」她們問道。

老太爺那邊負責待客的婦人含笑恭敬的迎接。

這是張夫人身邊的兩個婢女，丫頭笑著見禮。

直接通報，也不說老太爺見不還是不見，怎的如此篤定？

「老才叔，我現在不叫素心了，你別亂喊。」她忙忙的壓低聲音說道，一面害怕什麼似的回頭看了眼。

「好姐姐，你在這裏啊，我們好找呢。」她們笑道。

「叫人牙子來吧。」為首的婦人說道。

做的不好？太爺不喜歡，是因為太爺嘴頭叼，可不是說這丫頭做的不好，家裡等著吃太爺小廚娘做的吃食的人可都排著隊呢。

張家的宅院小，哭聲穿透牆壁傳到張純的書房https://wwｗ.heｔubｏｏk.coｍ•cｏm。

「半芹姐姐，聽說你想往家捎東西，我哥哥他正好回南邊，讓他捎去吧。」

丫頭回身，便有兩個婢女笑盈盈的過來，拉著她的胳膊。

家中僕婦丫頭不多，且奉行寬宥仁和，別說哭了，日常連拌嘴的都幾乎沒有。

「說出去有人信嗎？被娘子問叫什麼，竟然嚇的出一身汗呢。」她自言自語說道。

馬車安靜的停著。

那女子視線都沒轉過來，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來了人。

為首的婦人幾分不耐煩。

「不知要做什麼？」她微微一笑說道。

婢女回過神，忙抬腳跟上。

娘子給了她不魯鈍的手藝，給了她吃的喝的，給了她名聲，給了她地位，給了她人生在世能得到的一切。

「半芹，你到底等什麼呢？」老門房好奇的問道。

說罷自己又是一怔。

他又恍然。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啊！

原來這一句話，並非是隨口說說，原來娘子真的說到做到了。

「人這一輩子，什麼都合心意，也不是不可能。」

身後傳來親切的喚聲。

她記得初見那娘子，端坐卧榻邊神情木木，記得她自責魯鈍，那娘子一語安慰，記得她說願退而求其安穩陪同去道觀。

兩個婢女挽著丫頭的手眉開眼笑，說說笑笑的擁著進去了。

丫頭不由回頭看了眼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