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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們下去吧。」她說道。

「實在不行，最後就用牡丹花。」吳掌柜說道，「反正我們主要靠的是豆腐這味菜，其形是為錦上添花。」

半芹站在門邊正在關門，一面側頭對著金哥兒笑。

小內侍被罵的笑著縮頭。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男人，見半芹便笑著往內走。

內侍忙去呈上，太後娘娘掃了眼，面色更難看，一張紙上字跡草草，還只寫了一半。

「又是你？幹什麼？」金哥兒從門縫裡扒著喊道。

男人瞪眼，旋即哈哈笑了。

「這裏不是陳家。」半芹忙說道，「這是程家。」

「多謝夫人惦記。」半芹再次道謝。

程嬌娘再次沉吟一刻，徐茂修知她在想事情沒有開口打擾，室內一片靜謐，只有室外竹筧敲打石頭的聲音有規律的傳來。

婢女低著頭提筆疾書。

「我們讀書去。」大皇子說道，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看二皇子。

皇宮中，太後娘娘看著面前席地而坐的三人。

低低的吟讀伴著腳步一聲聲。

圍著油膩圍裙的胖大男人走出來，看到半芹咧嘴笑了。

嫩白的豆腐被小心的放入水碗中。

不是啊，原本這一問就是沒什麼希望。

婢女瞪大眼，看向那邊，李大勺又換了一塊豆腐，毫不氣餒的做著重複的嘗試。

「看來，我只有找陳大人開門見山的問一問了。」他笑道。

兩女施禮別過，看著馬車走了，半芹才轉身進門。

「因為說是素齋，又是佛前供奉，李大勺覺得花沒有新意，所以想要做出更貼切一些的來。」吳掌柜說道。

徐茂修也神色一沉舉步過來。

「怎麼了爺爺？」身旁的小內侍忙問道，「要左轉去哪裡？」

晉安郡王面上依舊笑嘻嘻。

徐茂修哦了聲，點點頭。

「左傳？」他低聲說道，一面抬頭看過來，見到一個少年遠去的高挺背影。

晉安郡王便起身走出來，屋內已經被推開，一個侍衛坐進來，面貌形容正是去玉帶橋程嬌娘宅子誤做走錯門的人。

「半芹姑娘，你上次說的那些心肝肺什麼的我給你弄來了……」

李大勺從面前擺著的一排大小不一材質不同的刀子中選了一個尖細的竹刀。

「我的天啊，這牡丹花惟妙惟肖啊！」她說道，「真的是用豆腐雕的？」

「大皇子如今才學周禮，晉安郡王明年m•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才要學左傳，如今竟然已經背到伯州犁問囚了？」他喃喃說道，又搖了搖頭，笑了，「上下其手，上下其手，這宮裡混的人，哪個不是如此。」

「入葯？這心肝肺的入什麼葯？」男人驚訝喊道。

「也沒什麼，強身健體啊，白髮變黑啊，什麼的。」半芹說道。

「郡王，二皇子年紀小，不知勤奮，你別帶壞他。」大皇子說道。

二皇子訕訕。

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看著李大勺彎身伸手入碗中，開始轉動刀子，一點點的白絮在水中散開。

「殿下，人回來了。」內侍的聲音傳來。

內侍們又是慌又是不安，忙跟上去。

「他老實人一個，人笨就悶頭練手藝，當初跟著師父學徒，就他最沒用，琢磨不出新菜新味，倒是把基本功練的最紮實，這也是有得有失吧，世間事難兩全。」吳掌柜感嘆道。

「找人也不問清楚，這樣問怎麼成。」半芹說道。

「廢物。」他哼聲說道，甩袖大步而去。

「是啊。」他說道，笑了，「如今孫才日夜不停的做豆腐，李大勺和……半芹姑娘也日夜不停的試著。」

「爺爺，上下其手是什麼？」小內侍大著膽子問道。

「娘娘，先生讓一年學好的，如今才半年而已，再等半年一定背好了。」他說道。

婢女忙應聲是，起身跪坐在一旁的筆墨紙硯的几案前。

兩個一直站在外邊沒說話的婦人此時看過來，目光在半芹身上轉了轉。

「半芹姑娘，來看看這些羊肉。」

幹什麼？

侍衛忙搖頭，抬腳向外走。

「這是誰啊？」看著半芹走開，一個婦人忽的問道。

「是。」半芹說道。

晉安郡王看著二人遠去的方向，慢慢的轉身而行。

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沒什麼奇特之處的廚子，竟然還有這等手藝。

「那姐姐快進去吧，我回去了，到那日車來接娘子。」婢女說道。

「是，是。」他說道，「我是要勤奮一些。」

「公子？」小廝問道。

這個姓如今在家裡可是很響亮的，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因為老爺夫人天天掛在嘴上，尤其是病愈的童內翰來家裡做客之後，聽管事的娘子說說，老爺都吃下去飯了，甚至有些魔怔的想要得個病什麼的。

還好被夫人勸住了，和-圖-書說那程娘子如今不治病，要是真得了那不治的病可是真的要死的。

那人似乎也嚇了一跳。

走出殿門，二皇子一手牽著晉安郡王，一手拉大皇子。

「半芹姑娘你哄我呢。」男人笑道。

「你看你，還要小孩子幫你解圍。」她低聲嗔怪道，「回去好好把書念了，一日日的就知道胡鬧，能成什麼事。」

「補什麼？」男人問道。

「娘娘，我也寫完了。」他說道。

「大哥寫的好。」她說道，一面又看另外兩人，拉下臉問道，「你們呢？」

「吾還有書要讀。」大皇子說道，伸手掃開二皇子的手，帶著幾分疏離說道。

「別人沒有，我家是有的。」半芹笑道，也不再多說，伸手接過店夥計遞來的包好的東西放入籃子里走開了。

「再來。」他說道。

「掌柜的初步打算雕豆腐。」徐茂修說道。

而且也敢抬起頭說話了？腰桿也挺直了……

「有錢也不借給你！」金哥兒警惕的說道。

「缺，缺什麼，說話。」周六郎說道。

「爺爺，孫兒不像您讀書多能伺候陛下。」他說道。

兩個婦人對視一眼。

「可是，只有四天了，還能練什麼。」她忍不住說道。

男人打量徐茂修哦了聲。

「姑娘來了，東西給你準備好了。」他說道，「真是奇怪，乾乾淨淨的，怎麼要這東西？」

這丫頭，什麼時候在他面前又敢笑了？

「左轉你的頭，也不讀書什麼都不懂。」胖內侍瞪眼喝道。

「……哎……古媽媽，你們要的羊肉裝好了……哎？人呢？」

「許久不來，這家門真不好找，都要忘了。」他口中說道。

半芹忙回頭。

「還有錢嗎？」他悶聲問道。

「你找誰？」她問道。

大皇子將筆放下。

另一條路邊有一年長白胖的內侍不由停下腳。

徐茂修已經走過來。

「雕？」程嬌娘說道，「只怕不好雕。」

程嬌娘老掌柜徐茂修並沒靠近，而是坐在廊下看著這邊，聽得不多時丫頭一聲嘆息。

「公羊傳不是已經學了嗎？陛下罰你背了三天，怎的如今連半章文公都寫不來？」她說道。

「不是陳家的，姓程，是個男子，二十六七歲年紀，西北口音，開門是一個婢女，除此之外未見其他人。」侍衛說道。

那人啊了聲，一臉不解，又探頭向內和*圖*書看。

一旁大皇子面上浮現一絲嘲笑，不屑的撇嘴，將下巴抬高几分，端正身形。

「郎君，有人找陳家。」她說道。

可是程娘子不是住在周家嗎？

「那就雕花好了。」她說道，「還要做什麼？」

「我才不和你去。」他說道，撒腳跑了。

兩個婦人猶豫一下，一個一咬牙，看著裝滿了籃子沿街向外走的丫頭，抬腳追上去。

「是瑋哥哥教我教的好。」二皇子說道，搖著太后的衣袖。

「如何，背寫出來了嗎？」她問道，「可都一炷香時間了。」

日漸正中時，周六郎勒住馬，才發現自己走到了玉帶橋邊。

他怎麼知道自己幹什麼又走到這裏！

程嬌娘略沉吟一刻。

「是，我知道。」他說道，「我不急，我再想別的法子吧，總會有法子的，什麼事都會有法子的，都能解決的。」

婢女從屋門拉開門。

半芹微微一笑。

放水裡？

「今日有新來的菘菜，我特意給半芹姑娘你留著呢。」

「蘑菇熬湯。」程嬌娘說道，「放金針菜，木耳，切筍絲菇絲……」

三子忙正坐施禮告退。

人也好，東西也好，人而已，名字而已。

晉安郡王點點頭，擺擺手。

「是，娘娘。」晉安郡王笑道。

從一個婢女手裡接過包袱，半芹忙道謝。

「如何？」晉安郡王問道。

「張東家。」半芹走過來沖內喊道。

「原來我記錯了。」他說道，帶著幾分歉意，又忙施禮。

「娘娘，娘娘，我也寫好了。」二皇子急忙忙的放下筆，舉著自己的紙喊道，一面搖搖晃晃走過來。

店鋪里的夥計不解的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徐茂修點點頭。

不知道這件事該說還是不該說，他總覺得玉帶橋那位姓程的郎君，有些面熟，一雙眼，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程嬌娘點點頭。

「我們去我們去。」晉安郡王忙說道。

侍衛低頭施禮告退，走到門外又忍不住皺眉。

「我記下了。」他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三人不再說話，看著那邊認真雕刻的李大勺。

半芹嚇得忙掩門擋住。

「記得做的時候，放在水裡雕。」她說道。

晉安郡王嘻嘻笑。

「怎麼了？」她問道。

「公子，娘子不在家。」她說道。

「住在玉帶橋，說是家裡姓程，也不知道家裡幾個人，每日用的很多，www•ｈeｔｕboｏk•ｃｏm•ｃｏm還都是心肝肺什麼的……」他說道，說到這裏又咦了聲，「莫非真的是入葯？」

門匾空蕩蕩無字。

晉安郡王笑嘻嘻的也放下筆。

這話說的就重了，在場內侍紛紛色變，但又不敢說話，將頭低下裝聾作啞。

「雕個花的已經沒問題了。」吳掌柜說道，一面將一個碗小心的推過來。

「東家，那是可以入葯的。」半芹說道，一面似是不經意的看了眼外邊兩個婦人。

偏殿里，晉安郡王盤膝而坐，面前擺著一卷書，書未展開，他垂目口中卻是念念，一直持續很久未停，直到外邊傳來說話聲。

正要轉身回去的張東家哦了聲。

「我哄你作甚，就是一些補藥。」半芹笑道。

坐在程嬌娘背後的婢女忍不住哇了聲。

內侍呼啦啦的跟去，轉眼只剩晉安郡王一人。

半芹將事情說了，徐茂修點點頭。

太後娘娘高興的讓人呈過來，見其上字跡工整一氣呵成。

晉安郡王笑著。

「娘娘，孫兒已經寫完了。」他說道。

婢女點點頭，其後程嬌娘已經坐在廳中。

一個女子家每天往外跑什麼？

二皇子嘟嘴，伸手推了他一下。

周六郎深吸一口氣，翻身下馬，敲響了程嬌娘的院門。

小內侍忙前邊引路，二人很快遠去了。

「是又忘了什麼？」半芹說道，忙又去開門，卻是一愣。

侍衛深吸一口氣，繼續大步而去。

「半芹。」程嬌娘忽的喊道，「記。」

周六郎抬腳踹門上，嚇得內里金哥兒跳開。

這邊的半芹挎著籃子走進街市，立刻有人和她打招呼。

「是啊是啊，兩天，就練出來了。」徐茂修說道，看李大勺帶著幾分讚歎。

半芹聞聲出來了，不顧金哥兒的反對打開了門。

「沒事，有人找人。」徐茂修說道，「妹妹醒了？」

最後這一句似是自言自語。

「什麼事？」他問道。

半芹含笑一一回話，挑挑揀揀，很難看出這不過是她來這裏的第四次。

徐茂修點點頭，二人收回視線關上門，直到這時，那問路的男人才又投來視線，挺直了微微彎曲的身子，臉上那種外鄉人的惶恐不安也褪去，眉頭微皺，轉身大步走開了。

兩個婦人轉頭看她，臉上帶著幾分倨傲，這些富貴人家高門大戶的採買粗使僕婦雖然在家中上不得檯面，但出來了卻是高人一等和圖書。

姓程……

「多謝公子惦記，娘子不缺。」她說道。

「是不好做。」她說道，「不知能不能成，只有這四五天的功夫。」

「是誰？」徐茂修站在廊下問道。

不過，也許是看錯了，京中來往這麼多人，難免的事。

「這裏不是陳家嗎？」他問道，一面又退回去幾步抬頭看門匾。

「哥哥，我們去玩射柳。」他高聲的說道。

「郡王不可。」侍衛忙勸道。

周六郎收回視線接過小廝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你幹什麼？」內侍低聲問道。

徐茂修點點頭，那男人便走開了，一面還左右看，嘴裏嘟嘟囔囔的，又去敲旁邊的家門。

丫頭忙又取了一塊豆腐來。

門徐徐關上。

太後娘娘搖頭。

「李大勺刀工還不錯，就是從未做過這麼軟的，所以一時生疏。」徐茂修說道。

「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戌，方城外之縣尹也。誰獲子？囚曰：助遇丁丁。弱焉。」

院門再次被敲響。

太后抿嘴笑，又瞪了還在嬉笑的晉安郡王。

程嬌娘點點頭。

周六郎吐口氣，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下腳，回頭。

大皇子被掃了面子，亦是氣惱，偏無法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轉頭看到還在笑著的晉安郡王。

「因為二十禪茶會，家裡來了些親戚，十八娘要陪客，這幾日就不便出門來，特來和娘子說一聲。」婢女說道，「夫人知道娘子也去，家裡娘子們做新衣，也給娘子做了一件。」

李大勺微微眨了下布滿紅絲的眼，再次俯身入刀。

看到徐茂修，門外的男人不由再次退後兩步。

「又出去了？」周六郎皺眉問道。

胖內侍哼了聲，再看向那遠去的背影。

「是狗屁。」胖內侍瞪眼罵道，踹了小內侍一腳，「還不快走，不該問的不要問，閑的你。」

「哪有這種葯。」他說道。

李大勺直起身子，怔怔看了水碗一刻。

「哎呀二哥兒寫的好。」太后贊道，看著紙上兩個大字。

半芹笑而不語。

肉鋪前站著好些人，其中有兩個穿著打扮較好的婦人正在說話。

「這裏不是陳家，這是程家，你找錯了，再去打聽吧。」徐茂修看著他說道。

這些事門內的徐茂修和半芹自然不知。

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停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