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擊水
第五十五章 漫行
「哎呀，那邊就是鹿角山嗎？」
兩個婦人對視一眼，再次咧嘴笑了。
「那就這裏吧。」程嬌娘說道。
「作陪！」
哪個富家的小娘子出遊呢吧。
偌大的廳堂里，正對著外邊山景的一處，鋪著厚厚的氈墊，此時其上散座著五六人，只有一個男人，其餘的都是女人，穿著暴露花枝招展釵環散亂，兩邊坐著兩個撫琴的官妓，亦是濃妝艷抹眉眼含春。
店夥計大喜忙引路一面高聲唱喏，隨從們分出五個在樓下，五個隨著程嬌娘上樓，兩個婦人自然也跟隨，進了廳內聽的樓上的說笑更濃，間雜女子們的嬌笑還有絲竹歌弦，聽起來靡靡香艷。
「早知道他們這個病那個病的，還不用讓十七躲出去呢。」她說道，一臉的擔憂，「這麼大雪天的，十七在哪裡呢？冷不冷？可知道及時的加衣裳？有沒有想家？想我？吃的可好？」
兩個婦人立刻轉身就出去了，走出去一個又反應過來，帶著幾分尷尬轉身在門邊探頭。
那是並不起眼絢麗的顏色，淡青色，也沒有華麗的鑲邊，就那樣垂在地上，卻讓人覺得看了移不開視線。
「滾，滾，滾。」他伸手指著喊道。
清晨的大街上，行人尚不多，街面的店鋪大多都開了門，刷拉刷拉的掃雪，這大街上冒出的程嬌娘一行人便格外的顯眼。
店夥計隨著那婦人也看過去，見幾個男丁的擁簇下，一個女子裹著大斗篷站著，大大的兜帽遮住了臉，只看到小小的下巴，光潔瑩潤如玉。
「是啊，那便是。」他和-圖-書說道，帶著幾分與榮有焉，「可是賞雪的好去處。」
「還不快去！」婦人說道。
迎接的店夥計聽了就急了。
誰敢讓她為難啊，誰能讓她為難啊。
卻是自家的邪祟。
「出門時那半芹姑娘交代了，讓咱們聽娘子的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千萬不要自作主張故作聰明。」
可不是就是邪祟作怪……
兜帽落下，一張美人面展露眼前。
一夜大雪，晨光嶄亮。
門被拉開了，店夥計一臉笑的抬著几案進來。
越往後托越好。
這話讓婦人的腳步停下。
「不用。」程嬌娘放下手裡的書微微一笑道，「你們也走了一路累了，去吃飯歇息吧。」
「我不是跟你們說笑……」
「娘子，不多不多，二樓台閣只有一家客人，地方足夠的，又可以立屏風相隔，不會被打擾的。」他忙說道，「我們這裏賞雪景最好了，外邊有大平台，屋裡又暖和。」
「二位娘子慢用。」
僕婦點頭連連。
兩個婦人忙高興的就要挽袖子。
兩個婦人這才遲疑著進了旁邊的屋子。
「哎呀我這輩子真是值了，竟然還有這麼一天……」
婦人哈哈大笑，笑了一半覺得粗鄙忙又收住，有些訕訕的轉過頭。
屋子裡程嬌娘已經坐下來拿起一卷書。
「你們家是怎麼了？怎麼不是老夫人就是老爺病了？」王夫人皺眉說道，「可找個人看看了？別是什麼邪祟作怪吧？」
隨從加快腳步蹬蹬上樓。
「好，我們去。」她說道。
另一個婦人沖她使眼和_圖_書色。
程嬌娘向前邁了幾步，一手微微掀起兜帽看向遠處的山脈。
女子的尖叫幾乎掀翻了屋頂，場面亂作一團。
「真巧，你也在這裏啊。」她微微一笑說道。
聽到這聲音，兩個轉身的隨從猛地站住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過去，也忘了提醒後邊的程嬌娘稍微停步。
這話簡直太羞辱人了，看著美人受辱，那邊的男人忍無可忍跳起來。
車馬被牽入後院，上好的草料喂著。
話音未落，程嬌娘站起身來。
「請不要讓我為難。」程嬌娘說道。
「喂，滾下去，滾下去，誰讓你們上來的！公子我不是說這裏包場了嗎？」
熟人？
兩個婦人有些怔怔。
婦人便歡天喜地的回頭。
屋門半開著，燒著地龍暖暖的地墊，一眼可以看到院子里已經飛揚的雪花，鼻息中聞著噴香，兩個婦人對視一眼，然後都張大嘴無聲的笑了，一個還伸手拍另一個示意她別失態。
王夫人扶著心口重重的嘆氣。
「那她讓咱們作陪，那就……作陪？」
那女子的聲音又傳來。
「公子，你可沒給包場的錢。」引路的店夥計笑嘻嘻說道，一面招呼，「客官你們這邊請。」
「這麼說，真讓咱們來也當夫人娘子遊玩散心的？」
程嬌娘也抬起頭看過來。
程嬌娘點點頭。
「二位娘子，你們的飯菜送來了。」
「娘啊！你怎麼來了？」
她們已經在這裏呆立很久了，伺候人得做些什麼吧。
接過扔來的一把錢的店夥計的應諾聲都唱的優美婉轉。
門前一個夥計恭敬的站著傾聽，他也不敢抬頭，微垂的視線只隱隱看到面前一角衣裙。
精緻的碗盤大大小小圓圓方方的擺滿了几案，光看盤子就看的眼花了，更不用說其中的飯菜了。
此時王家夫人放下手裡的碗筷，看著披著一身雪進來的僕婦。
怒氣滿滿臉上還掛著女人胭脂印的少年公子被這聲音喊的一怔。
「不是，不是，我家老夫人沒事。」她忙說道，「是我家老爺……」
兩個隨從也看了過去，這一眼就差點掉頭轉身攔住程嬌娘。
這是進了食肆了，還是進了青樓了？
店夥計帶著滿滿的笑退了出去。
「你家老爺怎麼了？」王夫人大驚，這個可比程老夫人重要的多。
「你家老夫人……不行了？」她忍不住脫口問道。
王夫人心裏說道，坐了回去。
「那我們成什麼了，我們是被交代了要伺候娘子……」她們說道。
「沒事，沒事，就是身子不好，大夫看過了，也沒大事……」僕婦神情閃爍的說道。
「是，娘子。」夥計忙應聲，眼前的裙邊流動，隨著走動露出白色的襪子。
很快這個襪子也消失在視線里，一個略有些粗壯的身子擋住了。
王夫人又問了幾句便讓那程家僕婦離開了，她看著滿几案的飯菜又沒了胃口，抬頭看院子里的雪。
上樓的聲音驚動了樓上的人，說笑聲暫時一頓，看了過來。
但此時看到這張美人面，年輕公子卻如同見了羅和_圖_書剎鬼一般，面色瞬時煞白。
店夥計都看傻了，怔怔扭頭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不是說笑……
女子們回過神尖叫著擁著衣裳往男人懷裡鑽，只可惜僧多肉少，男人差點被女人們擠扁了。
「咱們真要這樣啊？」
看著從花叢中站出的男人，確切說少年公子，隨從們神情古怪。
鹿角山，一夜大雪后裝點的銀裝素裹，好似人間仙境，因為是有名的賞雪地，這裏也建了好些酒樓茶肆，此時最好的一間酒樓里，最佳賞雪的二樓，正傳出男女的笑聲。
「娘子，人好像不少。」一個隨從說道，收回視線。
「那，娘子你有什麼事記得叫我們。」她說道。
「不用，不用，夫人您不用去看的。」僕婦忙攔著，「我家夫人交代過，你不用去，只是說親的事再往後推些日子，到時候夫人親自來和你們說。」
夥計忙調頭跑，因為慌張差點撞到柱子上。
「娘子，這屋子裡我們擦拭一邊吧。」一個靈機一動說道。
兩個婦人坐在客房裡的地墊子上，有些不可置信。
「可看不得，可看不得，看了要長針眼的！」她們喊道。
這是個好主意，那些富貴人出門不是很講究，吃的喝的住的都要用自己的，嫌棄別人的不幹凈。
嗓門粗大嚇得那些女子們又是一陣尖叫嗔怪不易。
「娘子說的客氣的，我們不是為奴，就是隨便做些事嘛。」其中一個反應過來說道，一面就要拿起水盆。
兒行千里母擔憂，尤其是兒還是被她哄出去的。
「不敢，怎麼驅使同族之人為奴。」和圖書她肅容說道，一面屈身施禮，「讓你們來，是女子獨身出行不便，所以要你們作伴，非是伺候。」
程嬌娘邁步上來了，兩個婦人忙擋住她。
她們笑著齊聲說道，拿起筷子開吃。
「小娘子，看著近，但離城有二十里地呢。」夥計說道。
程家的僕婦聞言差點嗆了，這從何說起？
兩個婦人先上來，才要感嘆著二樓的景緻，就看到那邊的香艷場景，頓時啊呀一聲。
「娘子，那我們去吧，我以前常聽人說鹿角山好雪景，只是沒得機會見。」
那怎麼行！
看到這邊突然上來幾個人，那邊的人也是嚇了一跳。
從女人堆里傳出尖細的男聲。
「這麼年輕的……娘啊……」他喃喃說道。
王夫人看著她扔下筷子，喊人要起身。
看來是哪家在此擁美遊樂，走在前方的隨從不由皺眉，這上去合適還是不合適呢？
「真的沒事？」她問道。
要是不合適的話……就把這些人趕走！
「他們愛吃什麼讓他們自點去，我只要一碗白粥兩碟小菜就可以了。」
他大喊一聲，有些惶惶的向後退去，腳下慌張自己絆倒了自己，砸在一旁的几案上，擺滿茶果子酒的几案唰啦做響，滾落一地。
僕婦心裏說道，口中哼哼哈哈的含糊應著。
他隨聲看過來，見兩個隨從讓開，露出其後一個披著斗篷正伸手掀起兜帽的女子。
「這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還不用幹活？」
「這真是羞死人了！」她們喊道。
說給蓋房子就給蓋房子，說告程大老爺就真的告了。
這句話讓兩個婦人打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