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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如此。

「這是什麼？」

「是覺得此事必敗，與讓皇帝心中猜疑此次他與那程娘子的勾結密謀，還不如自己乾脆承認其之間的勾連，或許還能訴訴舊日的君臣情讓皇帝免了心結。」一個幕僚說道。

這話並非作假，皇帝沒有說話。

大殿里一陣安靜，眼見皇帝發怒，跪坐的晉安郡王和大皇子都站起來垂手而立。

可憐？皇帝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反而臣還勸她國法軍規不可違，雖然陛下最終定奪，但就算到現在，臣還是認為，逃兵當斬。」陳紹抬起頭說道，神情肅然。

聽著民眾的議論宣召的官員只是閃過一絲釋然，但也並沒有多少激動。

這娘子說有事那就是有事，沒有別的意思。

「臣得知了她的訴求，當時就很驚愕，這事不可不慎重，所以並沒有如何，只是在下屬面前略問了句西北事，待日後慢慢查問，結果盧正有心先去問，然後發生的事，陛下就知道了。」

兩年前的事皇帝本來已經忘記了，但因為這次的事他又想起來了，點了點頭，那一次的事的確陳紹沒有幫忙。

經過這一說笑，原本有些生疏的尷尬頓時消散了。

片刻之後，陳紹上了請辭奏章的事就傳遍了。

「就這個？」他問道，又嗤聲，「怎麼可能？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她，是來幫我的。」他說道。

陳十八娘和陳丹娘停下轉過身，看到僕婦引著一個女子一個婢女站在幾步外。

「程娘子。」她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程嬌娘笑著點頭。

「那我助哥哥你去做萬人敵。」程嬌娘說道，站起身來。

陳紹聞言笑了，只不過笑的有些古怪。

范江林神情一黯。

還不夠？

「娘子說的是功賞？」他問道。

陳丹娘甩開她的手。

「可見陛下是仁慈有功必賞，有冤必申的，只是被蒙蔽了聖聰。」

陳十八娘一怔，以為聽錯了。

陳紹愣了下。

這邊程嬌娘施禮抬腳邁步。

「程娘子，我特意在這裏等你，我們去院子里說話吧。」陳十八娘說道。

「臣不這麼認為，但那娘子的確是這麼說的。」陳紹說道，「她說，她是大夫救命，我是患者付酬金，這是你情我願你求我得，所以，她不欠我我也不欠她。」

幕僚心裏說道，應聲是。

「……有范石頭、徐茂修、徐臘月、范三丑、徐棒槌追贈為正名軍將，范江林封殿侍，徐棒槌其子委三班借直……」

陳紹笑了笑點點頭。

這個時候他竟然來說這個？

「陛下想必也知道，這程娘子的來歷https://m.hetubook.com.com身份。」陳紹接著說道，「天生痴傻，幾被溺斃，母亡父棄，人人避之，有家無親。」

「朕知道了。」他說道。

陳紹卻沒有退下。

請辭？

現如今也顧不得這個了，皇帝正為了西北的事焦頭爛額，這次如果定奪不慎，那可不是因為一個神棍脅迫被天下人恥笑的問題了，只怕朝臣們都要鬧翻天，說不定他還要去列祖列宗面前痛哭認罪。

萬人敵？將帥嗎？

程嬌娘還沒說話，一直歪著頭看著她的陳丹娘站出來。

這是推脫么，又或者是迴避，或者……。

「……果然這娘子還是跟小孩子說的過來。」一個低聲說道。

坐在一旁的程嬌娘搖搖頭。

陳紹愣了下，什麼？

「好。」他說道。

「程娘子。」陳十八娘展開笑顏上前一步。

「哥哥不想殺敵了？」程嬌娘問道。

「我啊，就留在京城看店吧。」范江林故作洒脫的笑道。

「只是在請辭前，臣還是要請陛下准了功賞。不論西北他事，至少這件事是人證物證俱在可以定論的，陛下也是允諾過的，臣此舉是依照旨意而行，沒有違規，也算是終於能為那娘子略盡一分薄力，且不負國法律規，不負陛下。」陳紹再次躬身說道。

「我幾個哥哥的功賞不要再拖了，請立刻放下來吧。」程嬌娘說道。

這麼小的娃娃都成了武將了，雖然是最低等的，但相對於他老子拿命換來的一個正名軍將來說，真是太容易了。

皇帝的臉色果然沉了幾分，將奏章放在几案上。

「大人，這次戰事又不是人力所為，說沒有就沒有了嗎？不管怎麼樣，陛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搖軍心的，周鳳祥也好，陳紹也好，都無力回天了。」幕僚說道。

皇帝的面色緩和下來，輕輕嘆口氣，看著面前躬身的臣子，不知不覺曾經意氣風發的簪花郎也兩鬢染白了。

那邊婢女早準備了兩簸籮錢喚著小廝抬上來。

他們說的話題，換了嗎？

陳十八娘忙伸手拍她一下。

「兩年前的逃兵事，她第一個就求到了我的面前來。」陳紹接著說，說到這裏嘆口氣苦笑一下，「但是陛下，臣不能幫。」

官員離開后民眾都圍上來說著恭喜。

功賞？

給茂源山兄弟頒下功賞。

而與此同時，得到消息的太平居，神仙居，怡春堂門前都開始放錢，引得街上又喧鬧涌涌。

這到底是誰幫誰？

「而這一次，臣還是不能偏幫……」

「對啊，你還認得我？」陳丹娘問和*圖*書道，一面搖頭，「可是我不太認得你了。」

身前身後的僕婦們再次笑了。

「沒關係，再認識就好了。」她說道，一面施了半禮，「我是程嬌娘。」

「的確是這個，陛下也准了。」下屬說道。

「丹娘。」她嗔怪道。

陳紹釋然點點頭，這是應當的，她該得的，雖然此時提這個添亂，但是沒問題。

皇帝這次做的真夠厚道大方。

皇帝神情木然似乎不屑，但並沒有阻止他說話。

幫忙就是最大的幫忙？這是什麼意思？

玉帶橋的宅院里，朝廷頒旨的官員正舉著詔書抑揚頓挫的念著。

皇帝看著他一刻，伸手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奏章，打開了。

陳紹在搞什麼？

「真迫不及待狗急跳牆的都要，連這種撒潑打滾的把戲都拿出來了！」高凌波冷笑說，「明知大戰在即，更換將帥是動搖軍心，還敢不計國事朝利脅迫皇帝，倒也真是黔驢技窮了。」

高凌波愣了下。

「臣正是如此，臣並不認為臣不欠她的恩情了，所以一直想要還報，但沒想到報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說道，一面自嘲的笑了笑。

陳紹應聲是。

受傷之後，雖然日常行動不受影響，但還想像以前那樣拉開三石弓，十箭連發，揮刀劈開敵人的鎧甲是做不到了，最多也是拿著弩弓近距離射殺敵人。

這是當初殿試欽點相談甚歡的時候，陳紹對皇帝說過的話，而他這麼多年也一直這樣做，站的筆直剛硬，在國事上從不肯退讓服軟。

「不了，我還有事，改日吧。」程嬌娘說道。

陳十八娘扭頭看父親，見父親神色複雜慢慢的點點頭。

雖然兩年不見但其實一點沒變，這個程娘子還是不喜歡說話，不過有人愛說話。

「陛下，中書已經審議過了，還請陛下過目允准。」他說道。

高凌波點點頭。

「著實不俗，但又讓人可憐。」他說道。

「哥哥，你有沒有想過要做什麼？」程嬌娘接著問道。

聽他說出這句話，跪坐在一旁的晉安郡王和大皇子都看過來，大皇子還難掩幾分驚訝。

晉安郡王和大皇子都看過來，這一次連晉安郡王都難掩驚訝。

皇帝猛然拔高聲音喝道。

原來一心想要為兄弟們正名，並沒有想以後的事，如今心愿達成，又被程嬌娘這樣一問，他不由有些頹然。

一旁的黃氏心內有些驚訝，大著膽子看了眼程嬌娘，這時候說這個不太合適吧。

「你是程娘子？」她問道。

「你就那麼急嗎？」

「天下的可憐人多了，可憐不是作……事的理由。」皇帝https://m.hetubook.com.com說道，「而你當懷慈悲之心，但不能不顧國法律規。」

程嬌娘看向她，微微一笑。

程嬌娘點點頭。

素色襦裙，素色罩衣，高挽的髮鬢上挽著一根木簪，側面插著一隻小銀梳，兩年不見面容一瞬間的陌生，但旋即便又與記憶里的眉眼重合。

范江林看向程嬌娘，這個妹妹從來都不會替人做主，她只會遵從你的心意而做主……

陳紹說著又拿出一張奏章躬身捧上。

「大人，他好像求的不是西北的事。」一個下屬說道，「是那茂源山的功賞。」

外邊的熱鬧歡慶范江林等人並沒有在意，坐在廳堂里，看著面前擺著的告身和詔書，范江林紅著眼一遍又一遍的看，旁邊妻子則不停的拭淚。

皇帝更是笑了。

「你……」陳十八娘笑道，要說什麼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去我哪裡坐坐如何？」

「我是陳丹娘。」她說道，提裙屈膝施禮。

「想。」他深吸一口氣重重的點頭。

「其實也容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程嬌娘點頭。

他知道什麼叫萬人敵。

「幫父親你？」她問道，「幫父親你什麼？」

「我跟你不熟，所以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陳丹娘說道。

「十八娘子。」半芹含笑施禮。

他心裏總有些不安，已經被陳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了，萬幸老天爺站在他這一邊……

「所以這小娘子能說出這種話，你就覺得著實不俗吧？」他問道帶著幾分譏諷。

「十八娘，我要去找母親了。」她說道。

「是，一定會沒事的。」程嬌娘含笑點點頭。

指揮殺敵的將帥嗎？他怎麼可能！大字都不識得一個！

僅此而已？

程嬌娘再次笑了。

在她面前你不需要隱藏自己的心意，不要揣測她的心意，她問什麼就是什麼，你要做的就是大聲的說出你真實的想法。

所以還是先幫了她，再說別的……

受君恩，盡心國事，不辭。

程嬌娘含笑點頭。

如果連幫忙都不讓幫了，那才是徹底的生分了吧。

幫我？

「我又不是認得，十八娘，你想見就自己等嘛，怕什麼！」她說道，調頭就跑。

她無心思幫人的時候還能幫的人如此，真要動了幫人的心思，那會如何？

「沒想到兩年之後她又進京了，而且一進京就又求到了臣的面前。」

陳丹娘已經站的有些不耐煩了。

「多謝諸位鄉鄰。」她說道，一面讓小廝們放錢。

晉安郡王垂下視線。

怎麼會不想……

玉帶橋門邊頓時哄的一聲亂了。

「再等等，就要出來了，那可是程娘和*圖*書子。」她說道。

「娘子。」僕婦喊道。

「急著去報人恩情就一點也等不得了嗎？」

勤政殿里，皇帝看著陳紹遞上的奏章問道。

事到如今，這件事必須分了勝負，不能像上次那樣由皇帝玩弄制衡和稀泥什麼異論相攪的把戲，必須讓他在西北軍政上做個了斷。

一個江州傻兒能被高侍制心裏惦記一下，還是和陳相公平起平坐，可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看著這一大一小說的熱鬧，陳十八娘落後一步。

「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會有話說的。」陳丹娘跟上她，高興的說道。

高凌波皺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如今的陳紹行事越來越怪異，官位越來越高，與他來往的越來越多，但想起來反而有些陌生，好似還不如以前熟悉呢。

門外圍觀的民眾聽到這裏都嗡嗡議論，看著那個被一個婦人抱在懷裡的小童。

「是茂源山五人的封賞。」陳紹說道。

「還不急。」她說道，「還不夠。」

「臣，請辭。」他說道。

「你是陳丹娘？」她問道。

所以至於誰從中得利跟她無關。

范江林驚訝的看著程嬌娘。

程嬌娘微微一笑。

看著這二人的樣子，陳十八娘有些失笑，一旁的僕婦們則笑了。

馬車早已經等在門邊，半芹扶著程嬌娘上了馬車。

「其實說起來，都是娘子在幫我。」他沉吟一刻說道。

「……臨關寨百眾為賊圍，堅壁不退，竭力捍禦，守死一節，忠義不衰，當倍賻其家……」

「陛下，當初程娘子給家父治病之後，收了我家一幢宅院作為酬金。」陳紹神情無波，既沒有回答皇帝的話，也沒有說有罪。

要不然周鳳祥這樣捨生取義豈不是成了笑話！

「那多謝娘子了，娘子請說。」他肅容說道。

可是怎麼殺？

「功賞，這個事皇帝不是已經做了定奪嗎？那就請不要再拖了。」她說道。

陳十八娘忙拉住她。

當初徐茂修曾和他們說過，弓馬武藝只是匹夫之勇一人敵，武藝練得再好，能殺的敵人立下的功勞也是有數能計的，而那些指揮殺敵的將帥才是萬人敵。

「如果不是絕望到極點，她怎麼會不信也不靠人情？」陳紹說道。

當然，這種請辭不過是做做樣子。

陳紹看著她，說起來似乎不可置信，此刻坐在這裏這個娘子跟他女兒一般的年紀，但看發生過的種種事，卻不能以晚生後輩的眼光對待。

……

陳十八娘忙伸手拉住她。

「世上能做萬人敵的也不僅僅是將帥。」程嬌娘說道，「哥哥請隨我來。」

姐妹兩個正拉扯著，那邊腳步聲hｔｔｐs://ｍ.hｅｔuｂook.coｍ•ｃｏｍ響。

「所以你就不欠她恩情了嗎？」皇帝冷笑道。

「父親，程娘子是來請你幫忙的嗎？」她徑直開口問道，不待陳紹回答，便帶著幾分哀求，「父親，您幫幫她吧。」

陳丹娘的眼睛頓時亮了。

難道是越了解越不了解？

陳十八娘第一時間念頭紛紛閃過，但旋即又醒過神，看著認真聽陳丹娘說了句話的程嬌娘，不由自嘲的笑了。

他是廢人一個了，還能做什麼……

「我也是。」程嬌娘含笑點頭。

「嗯，我仔細看了看，有點想起來了。」陳丹娘歪著頭說道。

「當時拒絕了那娘子的請求，臣心裏不悔但到底是歉意，後來那娘子離京歸鄉，臣也沒有再補償的機會。」

官員將手中的詔書遞給叩頭謝恩的范江林，草草說了兩句場面話就帶著人走了。

朝臣請辭是很常見的，比如奏請的事被皇帝駁回不高興了耍性子，比如被御史彈劾賭氣，比如要陞官，比如表示認罪等等事都能請上一請。

但陳紹自入朝以來還從沒有這樣過，別說請辭了，就是被御史彈劾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按規矩避位過。

「程娘子。」陳十八娘忙跟上，「我送你。」

陳丹娘笑了，邁上前。

高凌波撫著鬍鬚沒有說話。

范江林愣了下有些不解。

「不，大人想多了，之前我並沒有幫誰的心思。」程嬌娘搖頭說道，「我只是做自己的事而已。」

「看著他點。」他說道，遲疑一下又補充一句，「還有那個江州傻兒。」

但戰場上哪裡有那麼多機會讓你拿著弩機近距離殺人。

「妹妹，我去他們墓前讓他們也高興高興。」范江林捧起告身來說道。

「哪裡是不熟，這不是跟以前一樣嘛。」她搖頭說道。

「是她幫你。」陳老太爺思付一刻說道，看著陳紹神情沉沉，「有時候能讓你幫忙，就是對你最大的幫忙。」

這娘子哄孩子特別有一手。

陳紹心裏說道，不是他不想告訴女兒，是覺得怎麼說也說不通。

「你瞎說什麼我怕什麼，你快站住，當初程娘子對你最好了，她來了你也不見見……」她說道。

「陛下，臣這次不僅沒有應那娘子的訴求，反而是斷了她的訴求，陛下怪罪那娘子不擊登聞鼓訴冤，其實是臣逼的那娘子無奈，不得不以此舉上達天聽，論起來，這一切都是臣的緣故。」

看著馬車離開，陳十八娘還是有些不安心，打發走了嘰嘰喳喳的陳丹娘，她來到祖父這裏，卻見父親也在。

一直沉默的陳十八娘上前一步。

世人多是看得透卻放不下，而要真正能放得下，得看透到別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