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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丹娘自然跟了進去。

過了一刻，門外的說話聲小了，人似乎也離開了，陳十八娘放下手，抱膝獃獃。

「姐姐，我現在還不走。」

做點心？

辛苦……陳十八娘咬住下唇沒有說話。

陳十八娘看到了很多人。

「娘子，娘子，這個字我沒看清，你再寫一遍。」她忽的喊道。

「我就是來問問你有事還是沒事。」

陳十八娘看著她束起臂繩，一副要忙碌的樣子有些不解。

玩樂？這娘子也會玩樂？她以為她是個無喜無好無知無覺的木頭人呢。

看著陳十八娘進來，陳丹娘忙說道。

「你不是不告訴別人你會寫好字，那現在又是在做什麼？」陳十八娘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問道。

陳丹娘到底擠到了她的身旁，仗著一則是女子二來是孩童，坐在她的手邊，像模像樣的擺開紙筆。

「因為她想，她也能。」陳老太爺喝道，「你不想，也不能，就收起你的羡嫉，好好的看看你自己是誰，好好的做你能做的事，想做事，也要先明白自己能不能，能而想，那是痴，不能而想，那是迷，陳素，你如今痴不夠，卻先迷了！」

丫頭們忙扶住陳十八娘，帶著憤憤。

陳十八娘乾脆用手捂住耳朵面向牆。

這是做什麼？

站在廳堂內，陳十八娘開門見山說道。

熙熙攘攘的形成了詭異卻又讓人肅然起敬的場面。

那是榮寵那是聖恩那是天家給的面子。

陳十八娘一驚，忙轉過頭，看到是幾個相熟的小娘子。

「我要跟娘子一起做點心。」陳丹娘帶著幾和-圖-書分得意。

陳丹娘又是氣又是急只得跟了出去。

「我不知道。」她說道。

聽的腳步聲響，似乎走開了。

「陳娘子怎麼顧得上，她還要去授平王書呢。」她說道，「不能跟我們這些不會寫字的人一樣。」

「娘子，我們過去嗎？」一個遲疑一下問道。

「我沒有……我沒有……」陳十八娘搖頭哭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服……」

江州先生……

「十八娘，你可知道王羲之練了多少年？」陳老太爺說道。

也是一大利器，怪不得就連那程娘子也差點因此昏迷不醒。

「她跟程娘子吵架！她跟程娘子鬧！她真無禮！」陳丹娘尖亮的聲音也傳來。

「她不知道，你知道。」他說道。

陳十八娘面色微微一變，似乎預料到什麼，她不由繃緊了身子，似乎這樣就能讓一切都停下來，但這是沒有用的。

「程嬌娘。」陳十八娘邁上前一步，咬住下唇，聲音有些顫抖，「我原來以為你是個坦蕩的，卻不想也是個心口不一的，你這叫不好的字嗎？不好的字，會被稱為天下第二行書？不好的字會被貴妃太后陛下稱讚嗎？」

「十八娘。」

「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她說道。

「能跟娘子借一步說話嗎？」她說道。

「我沒事。」她說道。

「對於別人你管不到也無法左右？」她說道，伸手指著自己，眼中有淚光閃閃，「那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一句話，我陳素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至於別人……

過去？和*圖*書

「當初江州先生在望州曠野樹下宣講經義，引得百眾聆聽，是為有聲傳道，如今這江州娘子門前擺席寫字，讓眾人近觀，是為無聲傳道。」

「閑著也是無事，下廚也是玩樂。」程嬌娘說道。

「你知道自己沒事就好。」陳老太爺說道。

「陳素有一事想不明白。」

半芹也不在意，聞言鬆口氣。

程嬌娘看她一眼點點頭。

「十八娘，你勤奮你辛苦，你有成一半，還有一半，是因為，你姓陳，因為你爹是陳紹，因為陳紹是陳相公。」陳老太爺一字一頓說道。

門外便嗯了聲。

陳十八娘卻腳步未停徑直疾步而去。

字是用來傳情達意的，不是用來賞玩的，民女不會寫賞玩的字，更不會教人寫好字。

院子里的丫頭婢女包括陳丹娘在內都已經被屋內拔高的聲音嚇到了。

「不是的。」她喊道，「爺爺，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陳十八娘抬袖子擦了擦眼淚。

聽到門響走到院中的陳老太爺回過頭。

陳十八娘搖頭，連連後退，知道撞倒門上，她伸手掩住嘴淚如雨下。

不是，不是，胡說，胡說。

「我現在，也這樣啊。」程嬌娘說道，「我只是每日都寫字，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既然別人想看，那就看吧。」

程家的院門關上了，門前的有人急急的離開，也有人意猶未盡的席地繼續描寫，有人玩鬧，有人在河邊洗筆，街上又恢復了車水馬龍。

陳十八娘深吸一口氣抬腳邁向程嬌娘的家門。

而坐在正中的和圖書一個女子似乎並沒有看到這場面，她的面前几案紙墨齊整，此時正提筆而寫。

陳十八娘還沒說話，另有個娘子笑了。

「不計出身不計來歷，只要你想便能來學，此等情懷當的大儒啊。」

看著幾近崩潰的小女子，陳老太爺心中重重的嘆口氣。

陳十八娘被驚了一下，聽出是爺爺的聲音。

我是誰，這三個字，真的是當頭棒喝啊。

程嬌娘應聲好，果然提筆又寫，那適才寫的紙就被放在一旁，一個丫頭取過看向人群。

自己知道……自己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只說自己！

這一瞬間陳十八娘也能感覺到人群中灼灼的視線。

聽著門前車馬而去，半芹忙向廳內看去，程嬌娘神情如常走出來。

陳十八娘站在原地，看著這邊。

有人在身後喚道。

「十八娘，你也來看程娘子書啊？」

程家娘子的宅前，玉帶橋的這一邊，原本的空地上坐滿了人，老的少的，大的小的，男子們在這邊，女子們帶著冪籬在另一邊，擺著几案的，紙擺在膝頭的，還有一些明顯是窮人孩子的就只拿著樹枝在地上寫的。

「娘子，沒事吧？」半芹不安的問道。

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伴著拍門聲。

「十八娘。」陳老太爺緩和了語氣，上前一步，輕嘆口氣，「承認自己不如別人，真有那麼可怕嗎？」

平心而論，她不是沒有見過人多的場面，年年上元節燈會人山人海，跟那個相比，此時眼前的人真不算多。

陳十八娘嗤聲笑了，似乎聽到多麼好笑的笑話。

「……這和-圖-書麼說如今有兩個江州先生了？」

「姐姐。」陳丹娘喊道。

一個笑道，一面晃了晃手裡的筆墨紙硯盒。

不過大家只是略看一眼就忙轉開了，視線還是落在程娘子身上，唯恐錯過她的一筆一畫。

「快點吧，程娘子每日只寫半個時辰，別又沒趕上。」另一個拉她說道。

陳老太爺神情沉沉轉過身。

少年女子面色慘白，雙眼淚水，聲音顫抖，身子也在發抖，如果說前一刻陳老太爺是在教訓她喝斥她，但那話語是柔和的，沒想到最後會冒出這一句，和風細雨陡然變成了嗖嗖的冷箭，狠狠的好不留情的扎入五臟六腑。

程嬌娘搖頭。

陳十八娘再次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不服？」陳老太爺閉了閉眼，又猛地睜開，「十八娘，你覺得你兩年練字辛苦嗎？」

兩個娘子一左一右故意的撞了陳十八娘兩下帶著幾分得意進去了。

「我。」一個人高高的舉起手，聲音有些顫抖，「今日該我要了。」

程嬌娘看著她。

半芹便走過去，將手中的紙遞給他。

「爺爺！」陳十八娘喊道。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驅厄扎針要見血，入障須用虎狼葯。

「十八娘。」門外有聲音喊道。

「跟我有關的，你請說。」程嬌娘說道。

在眾人的艷羡中那人激動的捧著。

勤奮……陳十八娘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流淚。

「我自己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為什麼總是高高在上的，為什麼總要把人踩下去！為什麼要讓我成了笑話！」陳十八娘哭道，抬袖子和_圖_書掩面。

「十八娘，你開門。」陳夫人的聲音帶著焦急傳進來。

能被冠以籍貫稱呼可沒幾個，就連陳紹也只被稱為相公，而擔不起一個陳衢州。

過去做什麼？

陳十八娘站起身，幾步過去拉開門。

「我沒事。」她說道。

「她為什麼那樣做？她為什麼樣那樣做？」陳十八娘哭道。

「你當然不在乎別人，你做什麼事都是有你的規矩，你有規矩，你為自己，沒有人情，你只有規矩，人情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陳十八娘說道，說罷轉身拉開門而去。

「沒有誰能讓你成笑話，只有你自己能讓你成一個笑話！」陳老太爺喝道。

陳十八娘垂在袖子下的手攥了起來。

「那是他們的認為，不是我認為。」程嬌娘說道，「我不認為我的寫得好，我只能對自己坦蕩，至於別人，我管不到，也無法左右。」

「這才是大隱隱於市，大俗乃大雅啊。」

「我是不在乎。」程嬌娘說道，「世上的人太多了，陳素，我在乎不過來，我只能管好我自己，我們都只能在乎自己，不要去在乎別人，陳素，別在乎我，在乎你自己。」

她都說了不會教人寫好字，還過去做什麼？求她嗎？

程嬌娘也從室內走來，換了衣裳，也束起臂繩，再看廊下已經有三個面生的丫頭恭敬的等候。

陳十八娘勉強笑了笑。

果然如適才那二人說的，半個時辰后，程嬌娘起身走開了，而丫頭們則把今日寫的字送給了在場的人，然後收拾了几案筆墨離去。

「你覺得你已經夠勤奮了吧？」陳老太爺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