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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下來時偌大的屋子裡只點著一盞燈，昏昏暗暗。

高凌波高聲喊道，躬身施禮。

此言一出，李新眼一翻倒了下去。

天色大亮的時候，御街已經被封閉了，直到皇帝的御駕過去，民眾們才呼啦的全湧上來。

皇帝心裏念頭閃過。

范江林伸手接過火捻子就點著了引線。

一家好大的宅院里，一個下人連滾帶爬嘶聲喊道。

「大人，大人，出什麼事了？」李大老爺面色發青的上前問道。

昨日那個匠人顫巍巍的說道。

話沒說完被將官打斷。

「但防得住你這有心。」他說道。

馮林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這話引得已經哭了一夜的男女又開始哭起來。

果然他說了這話，皇帝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聽到這裏，屋中的人再次遍體生寒。

而此時高台上，軍器司的官員也在給皇帝指點解說。

范江林看著他。

「那，不是姦細？」有人忙問關鍵。

「他到底怎麼回事？」李父喊道。

「……那投石車是經過改造的，才能投他造的石彈。」

「到底是怎麼回事？」坐在地上的鬚髮散亂的李新顫聲問道，看著剛從門外被推進來的一個男人。

「午後那時候並不是地動了。」男人顫聲說道，「是弓弩院被炸了，損毀神臂弓數百。」

高台上皇帝的臉色漸漸變紅，扶著石欄的手微微的發抖。

「李茂，朕要封賞你！」

皇帝點點頭，微微抬身越過盾甲向下看。

話沒說完就見那將官伸手一指。

見他如此，禁軍們倒沒什麼反應，但昨日見識過場景的弓弩院的幾個官員下意識的後退。

「不錯，不錯。」皇帝忙坐起來，一面打斷馮林的話，連連稱讚。

一隊隊禁軍湧上高台，手裡都舉著一人高的盾甲，齊齊的將皇帝眾人大臣圍住。

「其實真要有心的話，那些盾甲是防不住的。」他嘀咕一句。

李茂不再說話，深吸一口氣，有些一瘸一拐的和*圖*書向投石車走去，范江林帶著一隊禁軍緊緊跟著。

「都這時候了，馮大人就別掃興了嘛。」高凌波笑道。

官員忙看去見李茂和范江林等人已經站定在投石車前，李茂正彎身從一個框里小心的取出一個石彈。

「那個，就是李茂造的石彈嗎？」他說道。

李茂！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是他。」他說道。

「不，是小民做出來的。」李茂忙說道。

「比神臂弓還要厲害，自然要更加防備。」一個將官對皇帝說道。

「大人，你點之前提個醒啊。」李茂喊道，喊著轉身就跑。

「先別說這個了，先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吧，他要是真是姦細，咱們誰都別想活了！」有人大聲喊道。

屋子裡亂鬨哄的吵鬧指責。

見他跑開了，周圍的人立刻呼啦全跟著向後跑去。

正哭著聽得外邊又是一陣嘈雜。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果然！還是！她！

「皇帝要去曲江池了！」

但到底是在城中，適才那一聲巨響，震得半城的人都驚訝失態。

街上民眾議論紛紛，而曲江池內肅穆安靜。

皇帝撫在几案上的手一僵，而在場的官員們神情亦是一僵。

「正是。」他說道，「他嘗試多次，造出五枚有效石彈，前日用了一個，昨日被范軍監誤用一個。」

「……誰不聽？又不是一個人心軟，這時候怪誰！」

怎麼哪裡都有她！

高台上的皇帝看的笑了。

李茂看著他笑了笑，一夜之後被打的頭臉更加紅腫了，笑也看不出來笑，反而他疼的臉再次變形。

男人們頓時色變。

「天佑我朝！」皇帝大聲的喊道。

「完了完了完了。」李新醒來閉著眼在地上喃喃，眼淚直流，「我們李家百年基業就要毀在他手裡啊。」

「程娘子又要獻寶貝了？」

范江林不由回頭看去，微微皺眉。

「我李家怎麼出了這個逆子啊！」李父舉手捶胸htｔps://ｍ•ｈｅtuｂooｋ•ｃｏｍ•ｃｏm哭道。

「大人，投石車準備好了。」

這句話讓躺在地上的李新一下子翻身爬起來了，一群人湧向門口，被禁軍守衛死死的擋住，看著院子里站著一個小廝，正和一個將官說話，又拿出一張文書給他看，那將官點點頭，站開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

「多謝陛下。」他說道，頭臉腫脹，也看不出激動，「但臣不敢獨受。」

完了完了完了。

成了！

「不敢獨受？難道這不是你做出來的？」皇帝問道。

他說這話伸手向曲江池的方向一指。

高台上一片安靜。

「荒唐！荒唐！」

「陛下小心！」內侍忙要攙扶。

雖然隔得遠，但看那邊的場景，可以想象那些牛羊是絕對的活不成了，甚至有些被打的四肢都散了。

為了確保機密不外泄，又為了保證安全，弓弩院軍器司的作坊就在曲江池附近，皇家園林又是軍器重地，一向不許民眾靠近。

在曲江池的高台上坐好，大臣們散布四周。

「不是，不是，老爺，老爺，是我！」

「不是姦細。」他說道，一面抬袖子擦汗，「今日少爺就要在曲江池給陛下親自驗證這件神兵利器了！」

「最好別再白白毀了我的投石車。」范江林說道。

這才半年不到，就已經得到了兩件神兵利器！

高台上，被召來的李茂聞言抬起頭。

這要是換成人……

不知哪個婦人喊了聲，屋子裡頓時嚎哭遍地。

天佑我朝啊！

被指著鼻子罵了，高凌波並沒有像陳紹那樣跳出來鬧，而只是笑了笑。

這倒不是失了軍威，光憑這一下平地旱雷，也能將敵軍嚇退三里吧。

「陛下，您可以看看效果了。」軍器司官員說道。

真是嚇死人了！

皇帝下意識的撫了撫几案。

「執政之臣，阿諛奉上。」馮林瞪眼看著高凌波說道。

啊，還有效果啊？這效果已經不錯了。

「如果驗m.ｈeｔubｏｏｋ•ｃom.ｃｏm證為狂言，再治其欺君罪重處之，以儆效尤。」高凌波繼續對皇帝說道。

「老爺，茂少爺要給陛下獻寶，比神臂弓還要厲害的寶。」小廝喊道。

一里地之外，一個石彈，一群牛羊。

「是就對了！拿下！」他喝道。

小廝這才得以跑過來。

皇帝猛地站起來。

「真是荒唐！」馮林的聲音再次響起，「陛下不顧龍體隨意出宮，引民眾紛紛，實在荒唐。」

「這大冷天的皇帝去曲江池做什麼？」

「李茂是你兒子？」他問道。

「李茂少爺也沒事，李茂少爺沒事。」

「不是程娘子，是一個……別的什麼人。」

皇帝只覺得眼前金星亂閃，耳邊嗡嗡嘈雜，但又似乎是什麼都聽不到。

似乎過了很久，隨行的內侍一連氣餵了七八種清心丹，高台上才安靜下來，皇帝也才能夠看清人聽清話了。

「天佑我朝啊！」他喃喃說道。

伴著他一聲令下，兵丁一擁而上，三下兩下就把李新等人按在地上，而與此同時四周響起不斷的男人喊女人叫孩童哭，李家大宅亂成一團。

「吃飯吃飯。」他喊道，看著屋內東倒西歪似乎沒有了生機的男女。

耳邊似乎有鬆口氣的聲音。

「還要跑？這要是在戰場上，豈不是有失軍威……」他搖頭說道，話沒說完，就見眼前紅白光一閃，爆響轟然而起，如同地動山搖。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李茂將石彈小心的放入車中，一面拿起火捻子。

舉著盾甲的禁兵頓時失了齊整，旁邊的大臣官員似乎都在喊叫，還有人撲過來死死的擋住他。

「小的正是，小的一心經營煙火作坊，按時繳納糧稅，並沒有……」他說道。

果然是強於神臂弓百倍的神兵利器！

雖然隔得遠，但也可以看到那裡散躺著牛羊的屍體，滿地的血紅一片狼藉。

難道……

站在人後的馮林面色木然，高台上冷風之下一動不動。

那m.hetubook.com.com裡原本是圍著七八隻牛羊，此時已經看不到跑動的牛羊了，圍欄也散了，而地上……

一個石彈過去，可想場景的慘烈。

「都圍起來，一個人也不許放走！」為首的將官肅穆喝道。

「不會是他乾的吧？」李新顫聲問道。

「不用怕，我把引線做長了些，留足了時間夠咱們跑開。」李茂說道，他說著話手一抖燃著了火捻子，將要點燃時又停下，看著范江林，「軍監大人，可還敢再試一次？」

當面跟這種犟驢鬧，吃虧的只是自己，對付這種人，只需要私下手段就可以了。

京城之中消息傳播極快，幾乎是隨著這些禁軍飛奔，弓弩院的出事的消息也傳開了。

此言一出，滿屋子的人不可置信。

小廝點點頭。

「玉帶橋的江州程氏娘子。」他說道。

皇帝已經疾步站定在高台邊，手扶著圍牆，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

一片啊！

難道這石彈的威力不夠震懾？

皇帝點點頭，謙遜老實，不錯不錯。

李茂叩頭謝恩，再抬頭。

弓弩院是什麼地方，神臂弓又是什麼，在場的人自然心裏都明白。

神臂弓只是一箭一人，這還是不算箭失誤，而這一個石彈下去可就是一片啊。

這聲音將愣神的官員們都喊的回過神。

果然是私下暗有事！

屋子裡的人頓時亂成一團，又是哭又是喊，讓門外的守衛好一陣呵斥，好容易求了一碗水給李新灌了下去。

射程不如神臂弓，但是，這效果……

「父親，父親，我不知道啊。」女子跪地哭道，「他已經許久不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見過什麼人，他只是說用錢，因為沒了官，又惹惱了父親您，所以他想做個小買賣去，家裡沒錢，我就變賣了嫁妝給他用……父親我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十幾個衣甲鮮明的禁軍在街道上狂奔，讓原本就擁擠的街道更加雞飛狗跳。

「是要拉去殺頭了！」

雖然他也不贊同皇帝和*圖*書的做法，但既然皇帝做了，就不能掃興。

屋子裡一陣安靜，旋即又亂起來，很快隔壁女眷孩童那裡被拉過來一個女子。

皇帝不由抬頭看天，一向孱弱蒼白的臉滿是紅暈。

屋內聞聲衝出來幾個男人，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事，就聽大門處一陣喧嘩，緊接著是嘩啦破門聲，一隊手持刀槍的禁軍涌了進來。

「我不吃了，就這樣早點死了，還體面些。」有人說道。

皇帝聞言抬起頭，禁軍們都被撤下了，高台上視線恢復了闊綽，一眼可以看到一裡外用厚板圍欄擋起來的地方。

「上次他弄得那些東西燒了半條街，已經差點累害咱們李家破門了，我就說把他趕出京城，你們偏不聽。」

「無妨，朕一併賞。」他笑道，「那人是誰？」

皇帝點點頭，什麼阿諛奉上，這不是有規有矩嘛。

「是有人獻寶了，比神臂弓還要厲害。」

男人點點頭，都快要哭出來了。

亂糟糟中有人大聲喊道。

李家諸人都被關在這間屋子裡等候發落。

李新心中亂跳，和身旁的人對視一眼。

李茂從高台上收回視線。

東方發亮的時候，有人推開門，將一桶飯撂在地上。

看著高台上的動靜，范江林終於鬆口氣，垂在身側緊緊攥起的手鬆開了，濕津津的汗水在冷風中褪去。

皇帝以及在場的大臣心裏突然都閃過一個名字，面色不由都變得古怪。

「是，他是我庶子……」他答道。

這跟當初周六郎試射神臂弓引發的滿場山呼轟動完全不同。

「只是，小民做出此物，乃是受人啟發。」李茂接著說道，「如果沒有那人指點，小民不能成，所以，小民不敢攬功一身。」

「你是李新？」將官看著他問道。

頓時一群官員都跟著高喊施禮。

其他官員們也都涌過來了，就連馮林也站過來停下了說話。

李大老爺連連點頭。

出事了！

「……當初就不該給他求那個官身，早早打發了去跑商也不會有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