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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要去哪裡？」他們問道。

盧正拱手，看著馮林調轉馬頭。

馬兒受驚嘶鳴。

「走走，這食肆被這晦氣的人坐過，是不能進了。」他立刻大聲喊道，「我們快走，哪怕席地露天坐著也不能沾染著晦氣！」

內侍看著他獃獃一刻，眼中浮現笑意。

前後左右的內侍們忙忙的將慶王攙扶起來。

馮林默然，看著已經坐進車內的女子。

晉安郡王低下頭。

「程娘子，敢問如何看這日月皆蝕的異象？」

「看，你姐姐來接咱們了。」程二夫人高興的說道。

程嬌娘還禮，轉身上車。

盧正放下酒碗，帶著幾分警告看著他。

晉安郡王停下腳步，看著重新跑起來的慶王。

「陳娘子請。」他說道。

「怎麼保護？」程嬌娘問道，聲音緩緩。

安享自在？

這是那女子的舅父，卻如同是個隨從。

「你們走的可真是慢啊。」周老爺說道，「還以為趕不上祭灶呢。」

周老爺的大呼小叫沒有讓程嬌娘轉身上車，她只是穩穩的站在原地。

恩寵會漸漸的消散，情義也會漸漸的被遺忘，寄與他人的事從來都不是安穩持久可靠的，要想真正的被人忌憚，被人不能輕易的加害，就只有自己強大。

在自己的眼前，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傷害，直到現在什麼都為他做不了。

那邊一聲叫喊，抱著球的慶王跌爬在地上。

原以為這馮林那日門前侍立之後是心存愧疚，沒想到還這樣對待娘子。

「跟娘娘說，我來過了，這就去讀書了。」他說道。

「……晦氣，就算他走了也是晦氣，遇到他，又跟他說過話，就是晦氣……」

盧正看了眼握著酒碗的馮林，又看了看自己，心中滋味複雜，他不由再次轉向食肆外，不由面色一變，猛地站起來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老爺，是程二爺到了。」一個小廝認出其中有熟悉的面孔，忙大聲的說道。

「趁勢進，逆勢退，寬之，你學會了說話，但還是沒學會不說話。」盧正嘆口氣說道。

「殿下，那，那殿下您的功課只怕要讓先生們很吃驚了。」其中一個低聲說道。

「吾要去上課了。」晉安郡王說道，hｔｔｐs://wwｗ.heｔｕｂｏok•ｃｏm•cｏｍ「吾想起來，正好有一課始終不得解，要去請教一下先生們。」

童聲在耳邊不斷的是響起，化解了他人的疑慮猜測，也溫暖了他的孤寂和惶恐。

那邊程嬌娘的車馬也正起步向前，馮林看了一眼。

我是在保護他，我是在保護六哥兒的。

「陳娘子來了。」

「父皇，是孩兒叫哥哥來和我玩的，哥哥沒有亂跑……」

被人可憐，人可以隨意的施恩也可以隨意的收回，但如果被人忌憚的時候，那些想要隨意對待自己的人，就要慎重不得不掂量一下後果了。

從京城來的方向奔來幾匹馬一輛馬車，男男女女的也停在門前，一個婢女從車上攙扶下一個女子，冬日里剛從車上下來也沒有戴著兜帽，面容展露與外。

程二夫人將她抱在懷裡，另一邊孩童也爬過來擠進母親的懷裡。

「馮林。」盧正急聲喊道。

我用他保護我自己？

「預示著什麼？」

這叫保護嗎？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當面唾罵啊。

內侍們忙應聲是躬身相送。

他們在京城差點都要掉了腦袋了！都是你這東西惹來的禍！

「預示著朝堂君子未進，小人未退。」

周老爺沖馮林的背影再次呸了聲。

「娘娘，娘娘，稍安勿躁，殿侍一定沒事的。」

天下掌握在他的手中，這真是讓人很激動啊。

那時候自己也是在被人送行，心中的苦悶不甘以及恐懼無人能體會，但他抬頭看向外邊，那一眼一切都變了。

盧正突然心裏有些感嘆，想起前一段他也是這樣被人送行，而且比馮林還要慘。

程七娘看著凶神惡煞的撲向父親的人，耳邊充斥著母親的尖叫，再看前方那座若隱若現的城池，目光最終落在對面的馬車上，那裡始終安穩無波，並沒有人走出來，但那垂垂的車簾在程七娘眼裡變成了黑黝黝的洞口，就好似下一刻，裏面就會衝出吃人的野獸。

「寬之。」盧正拉住還想跟的馮林，「寬之，你苛刻了。」

「怎麼了？」馮林問道，也隨著向外看去，神色也是一變。

「有什麼可吃驚的，不是吾變聰明了，而是某人一直和_圖_書都太蠢了。」他說道，一面又想到什麼抬手，「把朝服準備好，吾身為宗室，既然領了皇命差事，如今天災頻現，國事堪憂，吾就該上任為陛下分憂。」

「七娘，你快看，那就是京城了。」程二夫人掀起車簾，指著外邊說道，面色激動興奮。

「寬之。」

被人可憐，對於一個宗室來說，能得安穩，被人忌憚，對於一個宗室，或許很危險，但誰說危險不也是一種安穩呢？

「寬之，你可別再說話了。」

「忘恩負義心懷詭詐欺君罔上的東西，陛下應該把他砍了頭，好謝天罰。」他說道。

其中一個男人冷笑一聲。

馮林起身。

周老爺在後忙跟著，對馮林再次瞪眼啐了口。

「……哥哥，你別想家，我也沒有見過我生母……」

周老爺再次呸了聲。

靠著他，擋住了他們要安排給自己的婚事。

晉安郡王自嘲的笑起來。

「怎麼會這樣？」

我是靠著他保護我自己？

是的，是他一直在保護自己，與其說是自己陪著他，守護著他，倒不如說是他陪伴守護自己，而且最後，他還是在自己的眼前被傷害。

不，不，不是的。

待聽到備車眾人才回過神忙跟上來。

聲音很大，能夠保證讓車裡的程嬌娘聽到。

是那個女子啊。

「別以為這是你的機會，你如是敢藉此再去說她是小人災禍，那可真沒救了。」

大皇子哦了聲，微微一笑點點頭，撫袖抬手。

「來的可真是時候，亂鬨哄的倒霉的事都過去，他們自自在在的樂享其成。」他罵道，「真是老天沒眼。」

所以，程二老爺進京之後，只需要到大理寺走個過場，或者認罪或者乾脆將罪推到別人，比如驛站什麼人身上，最終不痛不癢的訓斥兩句，就該陞官還是陞官，該發財還是發財了。

「孩子小，冬日行路就是艱苦。」他說道，「比不得你們在京城安享自在。」

那個人一天天的長大了，等他登基，他可沒有對自己的恩寵，相反，只有厭惡。

「嬌嬌。」

「殿下？」

程七娘捂住耳朵，閉上眼尖聲叫起來。

京城，好可怕。

陳十八娘屈身施禮，走到自己的几案前提https://m.hetubook.com.com筆。

原來已經從她哪裡出來了。

周老爺的聲音大大小小的傳出來，叉腰點手，讓這一隊人顯得有些慌亂。

晉安郡王神情微變。

「我打你這個敗壞朝廷有負君恩的東西！」周老爺豎眉喝道，在這混亂中穩若泰山，一面伸手，「將他給我綁起來！押送御史台！」

到現在更是，靠著他博得太后皇帝的同情恩寵。

「盧兄。」馮林在馬上拱手，「為國為民，不忘初心，馮林告辭了。」

程二老爺哼了聲。

「……哥哥，我一直在你宮裡，問起來就說你是替我出宮找東西去了……」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

跟她學會了說話，三年後，又是她讓自己再不得說話。

程七娘趴在車窗前看出去，冬日里灰撲撲的前方隱隱一座巨大的城池，冷風撲面抵消了激動。

晉安郡王轉身說道。

「我是在保護他。」他說道，聲音有些急。

念及如此，周老爺猛地抬起手，狠狠的衝著擺出幾分端莊模樣向前方看去的程二老爺。

內侍們面色再次愕然。

此言一出緊跟在後的盧正忍不住伸手掩面。

內侍們急急忙忙的跟著，端著茶碗捧著手爐怯怯的勸慰。

皇帝給了一個高官外放，卻並不想要他的性命，而自己當時可是明明白白的被高凌波趕到南獐之地有去無回。

陳十八娘微微一笑。

雖然對程二老爺的指責還在，但馮林已經被趕出去了，又有了石彈的大功，更何況還有那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的話懸在頭頂，誰能保證不被這女人反咬一口？

看到這一幕的程二夫人發出一聲尖叫。

此言一出，換做馮林色變。

程娘子，敢問這日月皆蝕異象如何？

他抬起頭看著馮林遠去的背影，迎面有一隊車馬亂鬨哄的而來。

好，那就讓你也享受一下我們的安享自在！

他沖那邊拱拱手，抬手揮鞭，人輕馬瘦越過程嬌娘一行人先行而去。

死而復生。

在一旁隨侍的內侍們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晉安郡王起身下車。

看著穿著上好貂皮大衣，絲毫不見行路辛苦，反而紅光滿面，顯然一路走來極其舒坦的程二老爺，周老爺狠狠的咬了咬牙。

程二和圖書老爺被武夫出身的周老爺一巴掌硬生生的打落翻下了馬。

「怕什麼，我們要進京了，七娘，京城裡那些胭脂膏子都是天下最好的，到時候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母親一定把你養的天仙一般。」她笑道。

被攔下的大皇子聽到這裏，撇撇嘴轉身。

馬車上的女人並沒有出現，為首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正沖騎馬在前的父親拱手。

「不，還不是時候，現在他們來，吾什麼都安排不了，再等機會吧。」晉安郡王說道，「這個機會，應該不遠了。」

「快走，快走，把車趕穩點，別再驚嚇了娘子……」

周老爺嘴裏再次罵了兩聲，看著奔近的車馬。

怎麼保護？

「殿下，殿下不需要寫天下第一的好字。」她說道，「殿下要做的是讓天下人安居樂業，讓天下的人能夠平安順遂，讓天下出更多的人寫更好的字。」

「……是我讓哥哥跟我玩的，所以哥哥沒有背過功課……」

盧正伸手要攔住他，但還是晚了一步，馮林抬腳邁步走出去了。

母子三人看向車外，見有一隊人馬迎面而來。

盧正色變下意識的伸手抓他胳膊，馮林卻避開了。

「也不知道整天她著急憂心的是什麼？」

晉安郡王看過去，看到內侍有些擔心的視線，他這才發現車已經停在慶王府前。

「陳娘子，吾聽人說，那程娘子的字寫得是天下第一的好。」大皇子看著她想到什麼說道，「但她卻不願意教授吾。」

馮林說道，一面伸手指著天，神情肅穆。

而這次一去，再見不知何時了。

「你！」馮林上前一步。

大皇子一面低聲說道，一面邁進書房。

周老爺恨不得破口大罵。

程七娘撇撇嘴，不情不願的看出去。

他的命硬生生的就改變了。

「來人，備車。」

讓人生，又能讓人死，而且還能讓同一個人生也能讓他死。

王府里傳來喊叫聲，晉安郡王站在路邊，看著舉著球跑過去的慶王。

他說著話一面往食肆這邊看，與馮林盧正好看個對眼，頓時也色變。

「結果呢？」

貼身內侍一臉贊同的點頭。

「殿下，那些外邊的人，是不是調些回來了。」他低聲說道。

「寬之。」盧正心情和圖書複雜上前。

半芹亦是氣的色變。

像天仙一樣，程七娘高興的笑了。

此時宮中貴妃奇迹敗壞。

誰讓人家生出一個好女兒呢！

「不是說這是個好機會嗎？能對付了陳紹，還會請陛下立太子？」

「今日送行，不說它事。」盧正看到了，忙說道，一面指著面前的炙烤肉，「來，嘗嘗這個，三年前你離京，多年未嘗，今番回來還沒等你我把酒同游，就要再次分別了。」

貴妃站住腳撫掌說道。

而自己又為他做了什麼？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程嬌娘說道。

有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結果陳紹沒倒，太子沒有請立，他自己反而避罪回家了！」

姐姐……

「誰倒了，誰避罪了，跟吾有什麼關係？吾都是大皇子，是父皇唯一的皇子，這太子之位還能是別人的？」

周老爺下馬說道。

這一次天兆異象讓朝中幾人歡喜幾人愁，也多少讓民間進入臘月的年節氣氛淡了很多。

雖然日頭晴好，冬日的野風也吹得人臉發疼。

「對啊，娘娘，這隻是暫時避避風頭罷了。」

我怎麼保護的他？

一聲慘叫在剛剛相會的本該親人見親人熱淚盈眶的隊伍里響起。

「人不為人，人道天倫顛倒，天道無序，此女不去，必然禍亂朝廷。」他慢慢說道。

「陛下不會真的嚴罰殿侍的。」

「寬之。」盧正阻止馮林說話，又衝程嬌娘施禮，「盧正見過娘子。」

馮林沒有說話，端著酒碗，神情木然。

馮林握著酒碗，神情終於變幻。

她來回踱步，神情憂憤。

周老爺則哈哈大笑。

門外傳來內侍的通稟，大皇子停下說笑，肅穆坐好，看著陳十八娘進門，互相施禮。

城門外五里一間食肆里只坐著兩個人正在對飲。

周老爺呸的一聲。

「母親，凍死了，我的臉都要被吹壞了。」她喊道，伸手撫著臉。

「你就在這裏等著吧，用不著接他們十裡外，大冷天的，他們倒舒服自在慢悠悠的走哪歇哪，如今才進京來，趕著好過年。」

能夠遏制厭惡的只有忌憚。

保護他？

馮林卻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又沖周家人馬過去，而是轉身走向自己的馬，翻身上馬。

晉安郡王竟然沒有去陪慶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