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秦十三郎一笑。

一個盛裝的官妓含笑進來，身後跟著氣急敗壞的春靈。

「你怎麼說？他怎麼說？」周六郎問道。

這幾日小官人悶在家裡如同困獸一般，脾氣越發嚇人，已經有兩個婢女被打的不能起身，沒幾日活頭了，每個人伺候的人都提心弔膽，唯恐下一個倒霉的是自己。

「哎呀！你這小婢子，這一張嘴可真是說話難聽。」她不高興的說道。

「姐姐，姐姐。」春靈比她落淚更快，哭道，「都是我的錯，我去和秦官人說。」

「他應該這樣說。」她說道，「他應該這樣說的，這樣說才是對的，人都要呵護自己在乎的人，要想盡辦法的去幫她去助她去護她……」

兩個戰戰兢兢的小婢忙上前撿起。

「貴重？再貴重的東西擺著無用也只是東西而已。」朱小娘子說道，「路妹妹琴技好，不辱沒我的琴。」

「姐姐……」春靈上前說道。

清客有些不解。

「但這德勝樓沒有真心，我也沒有對誰有真心，你以後休要再說這種話。」

「那她低頭認錯不也照樣是荒唐事嗎？憑什麼讓我成為全城的笑話，可見心思歹毒，對我高家根本就不敬。」

我不難過，我不難過。

朱小娘子握緊手裡的書，轉頭看著銅鏡。

伴著這聲罵，兩個小婢卻是如蒙大赦，慌忙的退了出去。

「路小娘子，那你還不快去，看那王大官人被人搶了去。」春靈說道。

官妓扭頭看她。

取悅男人們，不也是為了自己嗎？

朱小娘子笑了。

朱小娘子又笑了。

朱小娘子低頭看書沒有理會和-圖-書她。

「拿去用吧。」她說道，放下書卷微微一笑。

不，這話也不對。

說到這裏站起身來。

「不是的。」路小娘子坐下來，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是秦家的十三郎君說這次都是你算計的，你要藉著程家擺脫高家糾纏，那程家四郎原本也是無辜的，與你根本就沒有來往，是你特意叫了他來，是你故意要挑起兩家的紛爭。」

當秦家十三郎幾個字滑過耳之後，朱小娘子猛地坐直身子，待聽到其後的話，只覺得腦中轟然。

「這種話這種事，害的人還不夠多嗎？」朱小娘子說道。

這醜惡的聲音……

雖然知道高小官人不可能對程嬌娘釋懷，但緩和一些不是什麼壞事。

「姐姐！」春靈跪下來伏地大哭，「姐姐，不是的，你不是的，他怎麼能這樣說！他怎麼能這樣說姐姐！為了那個程娘子，他怎麼能這樣誣陷姐姐！他什麼都不知道的！」

程二老爺吐口氣，面色越發的難看。

「路小娘子，我家姐姐已經歇息了。」她喊道。

「她明知是被耍了，為什麼不低頭認錯？」

「大娘子那裡難道還少你一把琴……」春靈不滿的說道。

「老爺，高小官人不肯見啊？」程二夫人問道。

「我再上書要奪了他的進士，免得那些人還以為我故作姿態呢。」

夜色里的德勝樓，開始了一天最繁華的時刻，歡聲笑語歌舞曲樂回蕩在樓閣之間。

「他做的沒錯，真心就是這樣的。」

「他說，是我做的……」她喃喃說道，有眼淚滑落。

「你也下去https://m.hetubook.com.com吧，我看一會兒書就睡了。」朱小娘子說道。

「姐姐，我的琴壞了，想姐姐最近也用不著，今日來且借來用一用。」她說道。

男兒讀書為功名，女兒讀書是為了自己。

「姐姐，你別難過。」聲音哽咽不能言。

春靈應聲是叩頭伏地。

「姐姐如今真好，輕閑又自在。」那官妓笑道，「不像我們，還要為恩客們歡笑討好，賺的養生的本錢。」

怪不得今日等了他這麼久不回來，小廝也只說出去訪友了，原來訪的是這個友啊。

「春靈。」朱小娘子呵斥道。

「十四郎，既然如此，咱們還不是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與這程娘子交惡，只怕是有人會笑的很開心。」他說道，「況且老爺走之前交代過，現在還不是理會這個程娘子的時候，要緊的事是立太子……。」

程二老爺恨恨。

屋內恢復了靜謐，朱小娘子拿著書卷慢慢的讀，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有空閑讀書了，也好久沒有這樣沒有任何目的的讀書了，就好像回到小時候由父親手把手的啟蒙。

「已經求見好多次了，也託了很多關係，但都是……」他搖頭說道，再次狠狠一拍几案，「都是那賤婢和四郎搞出的麻煩！」

「蹊蹺？」高小官人嗤聲，「沒錯，的確是蹊蹺，但那又如何？」

算起來秦家和高家都是皇親，雖然並沒有什麼過密的來往，但也並沒有交惡。

而與此同時，程二老爺也正狠狠的拍几案，他的面前倒是擺著好幾個茶碗杯碟，但卻捨不得摔了。

話音未落，聽得m.hetubook.com.com廳外有人呸了聲。

官妓們晝夜顛倒，白日穿褻衣，夜間著華服，此時朱小娘子散著頭髮穿著褻衣，顯然一幅不再見客要歇息的模樣。

「謹慎，所以才要謹慎那程氏。」高小官人冷笑說道，「秦十三說的沒錯，我也知道沒錯，這一次是被人耍了，但那程氏也是賤人。」

「什麼不得已而為之，要讓這件事成為荒唐事才是最好的，否則會被人利用攻擊。」

「姐姐。」

「路小娘子，我姐姐睡了……」春靈的聲音喊道。

「……。這一下你可是得罪了兩家了……」

朱小娘子搖頭。

「路小娘子，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話，這樣你也能得多一些恩客青睞。」春靈說道。

秦十三郎是說過會去想辦法跟高家解釋這次的事，盡量的周全。

「姐姐真會說話，怪不得得高小官人和程官人青睞。」她笑道。

「你這混帳東西，還有臉跟子侄們鬧，也不看看你自己！」

朱小娘子看她。

門外披著斗篷，一身風塵僕僕的程大老爺拄著拐大步而來，拐杖蹬蹬的聲音直戳程二老爺耳膜。

「我適才聽王大官人說，有人去高小官人那裡說，跟程家的紛爭，都是你的緣故。」她急急說道。

「……。姐姐，你可警心點吧……」

「姐姐。」她急道，「不好了。」

「可恨那賤婢還在周家逍遙，四郎躲在自己院子里養身，所有的禍事麻煩都要我來擔！」

但她並沒有為自己讀書太多時候，家裡就遭了變故，沒入教坊司，不管是讀書也好學技也好，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取悅和_圖_書男人們。

我一定要好好過，過好好的。

「滾出去！」

「你去和他說什麼！他說的沒錯，這都是因為我。」她說道。

「立太子的事有什麼緊張的。」高小官人打斷他，有些沒好氣的說道，「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難道不立平王，立那個傻子？」

「閉嘴！」

「怎麼好像是大哥的聲音？」程二老爺說道。

朱小娘子攥著衣襟的手越來越緊，拚命的搖頭，似乎只有這樣就能把這些事都甩沒了。

「姐姐，姐姐。」

路小娘子還在說什麼她聽不清了，只覺得滿耳嘈雜亂響。

春靈應聲是只得出去了。

「你這混賬東西，先別去告後輩，我先要告你別籍異財！」

「姐姐。」她哭道。

「那他也不能為了程娘子就這樣害姐姐啊！」春靈哭道，「姐姐對他一片真心。要不是為了他，姐姐又怎麼會……。」

朱小娘子的房門被人拉開。

春靈撅嘴退開了。

「還睡什麼睡啊，哪裡睡的著。」女聲說道，旋即門被拉開了。

朱小娘子應聲是。

「姐姐，你的琴很貴重的。」春靈不高興的說道。

春靈流淚看著她。

「不是好像，真是大哥！」她驚訝說道。

程二夫人啊呀一聲，看向門外。

官妓頓時眉笑顏開，忙上前親自拿起道謝。

高小官人想到自己這日子像狗一樣夾著尾巴躲在家裡不見人，而且這種日子必將持續很長一段，就將面前僅存的一個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

啪嗒一聲響，高小官人沒好氣的將金盞扔在地上。

「姐姐，你沒事吧？」春靈擔心的問道。

她不是為了他才m.hetubook.com.com不肯接陪高小官人的，她不是，不是，不是！

話沒說完，被朱小娘子打斷。

路小娘子疾步進來，臉上酒意滿滿。

……

「混賬東西！你竟還有臉奪我兒的進士身！」

「十四郎，我覺得秦家十三郎說的沒錯。」清客在一旁說道，「這件事的確蹊蹺。」

「萬事謹慎為好。」清客含笑說道。

但那官妓理都沒理會她，看著坐著正看書的朱小娘子。

「我又不開你吃喝，幹嗎要跟你說好話？」春靈哼聲說道。

官妓撇她一眼。

「我實話實話，他倒也實話實說。」他說道。

有人狠狠的搖著她，胳膊上被手掐的肉疼，這也讓朱小娘子回過神，有些茫然的看著春靈。

「真是恨煞人也！」

是因為突然再也不想回想的發生過的事實嗎？

朱小娘子尖聲喝道。

程二老爺和程二夫人愣了下。

為了那個程娘子……。

官妓也懶得跟她計較抱琴離開了。

那可是錢，如今家裡緊張的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就數著日子熬，熬到這個月底下個月初店鋪里的利錢到手。

「姐姐要睡了？」她笑問道。

春靈嚇了一個哆嗦，抬頭看著她不敢哭了。

朱小娘子顯然也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

「……我先走了，我正陪客這是等不及偷偷跑來告訴你的……」

這麼難聽的尖利的潑婦一般的聲音，那裡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被譽為婉轉如百靈的聲音。

「本就是我的緣故。」她說道。

「真是恨煞人也！」

靜謐的房間內時間似乎停止了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說罷起身，朱小娘子伸手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