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九十六章 可好
晉安郡王笑。
「娘子應了嗎？」婢女問道。
什麼？
程嬌娘搖搖頭。
不管怎麼樣，這麼多人都是惦記娘子，想要為她解圍的，這是值得高興的事。
如花年華，十里紅妝，那是女子們一生最好的時刻，說起親事，女子們有嬌羞躲避的，有爽朗期盼的，父母們有鄭重難以抉擇的，有認真挑選的，也有對養成的女兒們不舍的，更有對成人的子侄欣慰的。
「殿下費了心，這是小事無須……。」她說道。
半芹點點頭。
「父親，你真要去那程娘子家啊？」高小官人說道，「讓她來見你就是了。」
高凌波抖衣坐下，將手裡的信收起來。
方伯琮，別難過。
半芹有些愕然，覺得自己腦子又糊塗了。
屋內燈火亮亮，婢女喃喃說道。
一旁的半芹怔怔中又有些恍惚。
「如今是我們求人家，又不是人家求我們，難道還等人上門？」高凌波慢悠悠說道。
是啊，娘子說話算話，不騙人。
那真是不敢也不能想象的事。
「我認真想了，想來想去，挑來選去，覺得……」晉安郡王笑著說道，「還是我最合適。」
高小官人疾步進來說道。
「那太好了。」晉安郡王笑道。
「這等小事，我還真沒想過。」她說道。
這世上有兩個人希望他別難過，一個已經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這一個就要變成別人的妻，從此以後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再也不能是自己……
「是，父親，我失言了。」他說道，一面又急急抬頭，「這幾日那程……。娘hetubook.com.com子家裡秦十三也去過，秦十三是幫著周全過我和她的倒可以忽略不計，只是那晉安郡王跟著程娘子不知道要說什麼……。」
程嬌娘看著他微微笑，沒有插話。
「是郡王啊。」她說道，「這比高小官人厲害吧？」
「誰都合適。」她說道，「些許小事，無須費心。」
這親事是小事娘子說過無數次，聽到的人有不信的有不贊同的還有帶著幾分無奈的憐惜的，覺得好而歡喜的還真是頭一個。
我自己，想要與程昉結親。
嫁衣啊……
用你的不重要的事，成全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
「首先這不叫不好了，再次……。」高凌波轉向他，豎眉說道，「你的妻子不是賤人。」
「這叫與君約。」
方伯琮想與程昉結親。
半芹沒有理會她，乾脆坐下來掩面。
沒有任何首飾，粉淡施唇微點，墨黑的烏髮一根舊木簪高挽，側邊插著一把銀梳，簡樸的還不如身旁的婢女。
娘子也會嫁人了……
「這事，在你眼裡是小事嗎？」晉安郡王眼睛一亮問道。
娘子要嫁人了……
「他求了？」婢女看向半芹問道。
太好了？
她的親事，交易的，掌控的，博弈的，被逼迫的，陷入困頓的，就連那些來表達求娶意思的，也都是分析著現在將來會如何應該如何。
「你想什麼呢。」晉安郡王打斷她，笑道，「這怎麼能是小事呢？」
半芹點點頭。
晉安郡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半芹回過神抬頭看程嬌娘。
「當然，我知道你這段議親的事。」晉安郡王接著說道，「知道有好些人想要與你結親，所以，我認真的想了想，其實他們合適還是不合適，好還是不好，都不用我來判定的，是你自己來判定來做主的，畢竟日子是你自己過的。」
半芹收回神，神情有些複雜。
這個人真有意思，半芹又看向晉安郡王。
程嬌娘看著他。
「你如果拿不定主意，或者不好打聽，就來問我，我給你打聽的清清楚楚，保證讓那些做媒的人騙不了你。」
婢女又好氣又好笑，看著掩面的半芹又有些心酸。
「我得知這一段的事後，想來想去，最終想到的是我自己。」晉安郡王說道，看著眼前的女子。
「求了，他說想與娘子結親。」她說道。
她的穿著似乎從來不變，不管是初識的那一晚，還是現在，都是素色的齊胸的襦裙，冬日的話外邊會罩著一件深色罩衣，天熱則是一件薄紗半臂。
「父親，父親，不好了。」
她始終這樣站著，就算那一夜山谷狼群圍攻下篝火邊的她也是如此，就這樣安靜的淡然的站著，看著這世間好的壞的，險惡的美好的，得到的失去的……
半芹被戳的歪頭，捂著頭喊了聲姐姐。
半芹聽著都有些恍惚，那時候自己剛又回到娘子身邊，程家和周家謀算娘子的親事，當聽到娘子落落大方說出的時候，那趴在牆頭的少年人也落落大方認真又熱情的說出那句和_圖_書話。
要嫁人了……
半芹看著他，再次怔怔。
「昨日晉安郡王去那程賤人家裡了……」高小官人接著說道。
婢女伸手戳她的額頭。
好啊……
沒有歡喜沒有欣慰沒有不舍，只有驚慌畏懼忐忑算計進退計較合適。
他真的是在也在說這句話。
院子里陷入了安靜，看著小婢女露出驚訝的神情，晉安郡王便又邁上前一步。
「怎麼好？」她問道。
「別夢遊了，快去準備嫁衣吧。」婢女說道。
「我記得。」她說道。
程嬌娘微微一笑，施禮道謝。
不是嗎？
她端莊的站著，姿態連宮裡最好的宮婦都挑不出錯。
「這不就結了，你還問什麼？」她說道。
「好了好了，大喜的事，你幹什麼。」她勸道。
這怎麼算我們求她？
哇的一聲，半芹伸手掩面大哭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句話，他就心內安寧無比。
程嬌娘點點頭。
僅僅是自己，是想要。
一個傳說議親兩年的周家竹馬還不夠，怎麼又冒出一個晉安郡王來？還求到了陛下面前？
她驚訝的並不是這句話，這幾日來這種話已經有三個人說過來了，當然，不管是高家也好秦十三郎還有周老爺也好，他們說的都迂迴婉轉。
程嬌娘含笑再次施禮。
那是三年前了吧。
但這理所當然人盡皆知的事卻一件也沒有在這娘子身上發生。
「娘子說，好。」她說道。
在廳堂里坐下，半芹捧茶退到一邊，晉安郡王接著說道。
高凌波伸手接過，看了一眼，神情微微一變。
「婚事www•ｈeｔｕbｏok•com•ｃom對我來說，是一生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已經太多的無奈不由自主，唯有這個親事，和誰相伴一生，我很想很想自己來做主來選擇，程昉，我想與你相伴一生。」他眼神明亮的說道，「既然對你來說是小事，是不重要的事，那你能不能用你的不重要事，成全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
「不用去了。」高凌波語氣平和，和剛才並沒有絲毫變化，神態也恢復如常，「晉安郡王適才向陛下求娶程氏嬌娘。」
「啊？」高小官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又不備車，不去了嗎？
「娘子好像還沒說話不算話過。」婢女笑道。
程嬌娘再次笑了。
這當然不是小事。
晉安郡王再次邁上前一步。
程嬌娘笑了笑點點頭。
「想我自己與程昉結親，而不是別人，是我。」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認真的說道，「方伯琮想與程昉結親。」
也可以，這樣的嗎？
她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女子說親會是這樣的。
「程昉，我不是來幫你的。」晉安郡王說道。
夜色里哭聲若有若無的透過門窗回蕩在院子里。
「不管是郡王還是天下最高，還是公主府小郎君，還是竹馬六郎。」她說道，「誰厲害都沒用，關鍵都是娘子開口定。」
高小官人被這一眼看得忙低頭。
高凌波正由兩個美婢穿衣，聞言眉頭都沒抬一下。
備車？
「所以，我是來提親的。」晉安郡王接著說道。
他還並不只是嘴上說好，整個人的神情都透著歡悅，可見真是從心裏都覺得好。
這樣，也可以ｍ.hｅｔuｂook•coｍ•ｃom啊。
「你忘了嗎，我以前說過，你要成親的話，我幫你打聽挑選。」
半芹又轉頭看她，神情獃獃。
夏日正午，日光明亮，但再明亮的日光落在她身上，也好似被匿起了光芒變得柔和。
半芹抬頭看過來。
「程昉，對於你的親事，你有了決定了嗎？」
半芹心內嘆道。
「他們說什麼是他們的事，我們只要做我們該做的事就可以了。」高凌波抖了抖衣衫，「備車。」
半芹握著手恍惚。
莫名其妙的，半芹有些鼻酸。
天色大亮，噔噔腳步聲在高凌波的廳堂外響起。
「程昉，你嫁我可好？」他又說了一遍，落落大方輕鬆自在。
這，這，這叫什麼事？
程昉，你嫁我可好？
「好啊。」她點點頭說道。
「老爺。」他說道，遞上來一封信，「宮裡的。」
看來晉安郡王也知道高家用太后逼親的事。
「姐姐。」半芹忙上前幾步，帶著幾分惶惶，「這件事，就真的成了？」
「不用備車了。」他說道。
婢女攤手。
高小官人瞪大眼不可置信。
「父親怎麼了？」高小官人忙問道。
這一個個的跳出來爭搶著要打自己的臉！有那麼大仇嗎？
「那，娘子真要嫁給晉安郡王了？」半芹說道，猶自不可置信。
晉安郡王早已經告辭了，從午時也變成晚間，還給忙碌歸來的婢女講了一遍，但她還覺得恍惚如同做夢一般。
「這是你的事，你自己能做主的事，又哪來的幫忙啊。」晉安郡王笑道。
所以說，她還是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嘛。
程嬌娘似乎也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