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讓她也看看程姐姐給我的回禮。」

這話好熟悉啊，陳夫人想到，好似昨日就聽過了。

陳十八娘再次跪下來。

陳十八娘俯身肩頭微微抖動。

「十八娘，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意味這什麼？」陳紹說道，神情難掩悲哀，「你這是，斷了父親我的退路。」

千防萬防，千算萬算，沒想到狠狠捅了自己一刀的是自己的女兒。

「但儘管如此，我也知道有很多人想要當外戚，為的就是如同高凌波那般得權拿勢，為了富貴滔天，對他們來說，外戚就是他們謀利的手段身份，而國事朝政如何，根本就不關心。」

說罷叩了三個頭起身。

但此時陳十八娘的一開口讓這個揣測不再是揣測而成了事實，那這件事就不僅僅是抗旨，而是欺君了。

「那些想要成為外戚的人有所求，而父親正因為不想成為外戚而無所求，對於太子來說，對於朝堂來說，此時此刻無求才是大幸。」

「高凌波為了弄權所以要做外戚。」陳十八娘眼神凝重，直視父親，一字一頓，「那父親這是為了弄權所以不做外戚。」

陳夫人耳邊響起陳紹的聲音，陳十八娘的聲音又隨之響起。

陳夫人一怔，為了什麼？

陳十八娘卻笑了。

「不，我相信父親不是因為這個。」

「我不知道作為一個深受陛下所託，身負君恩大義的輔政大臣為什麼不能這樣做。」

「母親。」她說道，並沒有擦去嘴角的血，手扶著地，「人都是因為做了，才會被別人說的。」

「那要問父親為什麼不想這樣做。」陳十八娘說道。

「老太爺！」他再次喊道。

聽聞此言，陳夫人想到昨日陳丹娘高www.hetubook.com.com高興興的拉著陳十八娘手與自己告別的情景，誰知道那一刻竟然是送女兒踏入了困境。

不待陳紹回答，陳十八娘已經自己先搖頭。

陳十八娘坐正身子，沖陳紹再次俯身以頭碰地叩拜。

「十八娘！」陳夫人怒聲喝道，「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麼不想這樣做嗎？」

「太子妃要嫁的可不僅僅是太子，而是將來的皇帝，是國，太子和太子妃是夫妻，但又不同於平常夫妻，太子護的不是小家，而是國家，太子妃相的夫是太子，教的子，是皇子，是未來的國君。」

說到這裏又是笑，眼淚滴落下來。

「那父親所求的是清名嗎？」陳十八娘說道，聲音拔高一分，「是因為不想當外戚，所以才不肯讓丹娘做太子妃嗎？」

陳老太爺笑著伸手攔住她。

弄權！

「原來為國不惜身父親也只是說說而已，是女兒糊塗了，不該當真，是女兒錯了。」

「逆子！」她不可置信的喝道，「你竟然如此說你父親！」

「女兒自當去太後面前謝罪，此事皆是由女兒所起，女兒一定會讓父親得清白。」

「爺爺，你也記得吃藥。」陳丹娘也叮囑道。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的女兒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自從進來以後，她就很平靜，此時在陳紹的驚訝以及陳夫人的憤怒中，更顯得沉穩如水不動。

陳十八娘面上的紅印更深，神情卻依舊。

廊下的侍女們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退下去了。

陳老太爺再次笑了笑，卻沒有說話，沉默一刻。

陳紹的臉色微微泛白。

陳十八娘的眼圈發紅，俯身以頭碰地行和-圖-書大禮。

「十八娘，你只想著大道，難道就忘了人道了嗎？」陳夫人說道，看著陳十八娘，只覺心灰意冷，「你要你的妹妹嫁給一個傻兒，那是一輩子啊。」

「被人蠱惑？」他說道，「這世上從來沒有被人蠱惑這件事，能蠱惑自己的只是自己，如果自己無心，又怎麼會意動？」

「為國豈敢惜身，豈能談小情小怡。」

「你沒有愧。」陳紹搖頭，「你怎麼能有愧？你之所以不告而行，不就是知道告訴我們之後，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嗎？」

怎麼她好似一點也不認得？

「十八娘！你敢再說一遍？」陳夫人顫聲喝道。

雖然這個念頭不可思議，但卻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這一巴掌比先前的一巴掌要重的多，又是猝不及防，陳十八娘被打的歪身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來。

「母親，作為一個姐姐，我知道為什麼不想這樣做。」她含淚說道，「我也知道作為一個父親作為一個母親，為什麼不想這樣，但是。」

她的視線又看向陳紹。

陳老太爺笑著點點頭，看著僕婦們用著陳丹娘離開，站在廊下看不到她們的身影，陳老太爺臉上的笑便散去。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她說道。

只有當一件事結局已定的時候，人才會後悔，才會追憶當初。

「父親，難道父親不想這樣做嗎？」她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父親常常說為國豈敢惜身，但如今為了所謂的清名，為了能夠留在朝堂，為了不被外戚身份所牽連，就不肯解太子困境。」

「真是沒想到。」他慢慢說道，神情悲憤，「真是沒想到啊，我的十八娘，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和_圖_書會做出這樣的事。」

說到這裏，陳十八娘看著面前的父親和母親，深吸一口氣，神情肅正，一字一頓聲音鏗鏘有力。

陳老太爺笑著便讓僕婦們帶她去。

「就算如此，她也只是她，不是老爺。」他說道。

「可是既然誰都可以，為什麼丹娘不可以？」

「什麼叫飛來橫禍？難道給太子議親就是禍事嗎？」

「……父親不願意這樣做，是因為太子是個傻子嗎？」

陳夫人的手還是打了下去，一聲耳光響之後自己也跌坐下來。

陳老太爺抬腳邁步進廳內去了。

「外戚，我自然知道成為外戚會面對什麼境遇。」

……

……

「稍等一會兒，你姐姐和你父親母親說話呢。」他說道。

陳紹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悲哀。

「是我要把丹娘引薦給太后的。」她說道。

「士林最忌宦官和外戚，外戚得權，便會被指責為亂政，御史言官更是緊盯著外戚，不能陞官不能委以重任，稍有不慎，便是蜂至沓來的彈劾。」

啪的一聲響，陳十八娘偏過頭去，頭上步搖垂下的珠子在晨光下盪出一道亮光。

她神情鄭重，神情平靜。

「去收拾東西。」他說道。

陳夫人面色泛白看著眼前的陳十八娘，這一瞬間她有些恍惚。

「因為那是太子，父親如果嫌棄太子是個傻子，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太子，是父親同意立慶王為太子，是父親同意待太子有了皇子，就可以登基為帝，太子在父親眼裡不是傻子，而是君，要忠要敬的君。」

這次的賜婚對於陳家來說是很不利的局面，因為太後下旨是在見過陳丹娘之後，外邊的人會認為是陳家先有意，但這也只是外界的揣測而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證據，陳家依舊能理直氣壯的做出抗旨的事，喧囂一陣也就能塵埃落定了。

陳老太爺笑了，笑容裡帶著嘲諷。

老僕一怔，面色有些悲戚。

陳丹娘聽得老僕低聲說的話，忙小心的抓著手裡的長弓起身。

陳十八娘的聲音此時平靜下來了，沒有看母親，而是看著陳紹。

陳丹娘頓時高興的點頭。

老僕愕然抬頭。

「父親，母親，女兒不相告而先行事，是女兒不孝，女兒有愧。」她哽咽說道。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又氣又悲的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母親，那是一個傻兒，但還是一個太子。」她說道，「嫁給太子，就是太子妃，是皇家貴婦，是將來的一國之母，母親怎麼能以平常夫妻論處？」

「別人願意結親為了什麼，別人心裏清楚。」陳夫人心內一團火在燒，她豎眉打斷陳十八娘，喝道，「那不是你父親所求，而你父親也不會去嘲諷別人的所求。」

「好啊好啊。」她連連說道。

「是的，太子殿下並不會缺少太子妃，並不是非丹娘不可。」

「哦。」她說道，「那這麼說，父親原來是為了這個才不願意為外戚的。」

眼前這個女子是誰啊？

陳老太爺卻轉過身打斷了他。

陳十八娘看向母親。

「我有些後悔了。」他慢慢的說道，看著暑氣褪去漸漸初現秋日高遠的天空，「當初要是帶著丹娘沒有進京來……」

「丹娘啊，我讓他們在後院給你立了一個草靶子，這幾日就找人教你射箭，你先去試試如何？」陳老太爺又想到什麼說道。

此言一出，陳紹面色巨變，而陳夫人則揚手就給了陳十八娘一巴掌。

「ｈetｕｂook.ｃｏｍ•com行了。」他說道，「現在打還有什麼用？」

「小心些，別傷了手。」他囑咐道。

「是誰讓你這樣做的？」陳紹忽的問道。

「爺爺，十八娘來了，我去看看。」

「十八娘，你從哪裡認為，父親我就想這樣的做？」陳紹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問道。

老僕垂目嘆口氣。

陳夫人再次揚起手，陳紹出聲喝止了。

而陳紹則看著陳十八娘，神情一息數變。

後悔？

出爾反爾，戲耍皇室，這一切便都是陳家的錯，是陳家無信無義，讓皇家成為笑話，讓他們陳家也成為了笑話。

適才那一巴掌陳夫人下手很重，陳十八娘白皙的面上浮現一片淺紅，但她的神情沉靜如水，轉過頭來面對陳夫人憤怒的視線，眼神沒有絲毫的畏縮。

「十八娘，你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陳夫人也拔高聲音喝道，「你父親是用外戚驅逐高凌波的，你卻讓你父親去做外戚，難道是要自相矛盾嗎？」

「那你在做什麼？」陳紹問道，看著陳十八娘，「十八娘，你拉著妹妹的手進宮的時候，心裏有沒有一點的難過？」

陳十八娘抬起身來。

「……。如果父親因為太子是個傻子而不屑與之結親，那豈不是口是心非？父親都不屑，那別人願意跟太子結親又成了什麼？那誰還敢跟太子結親？此等讓太子成為笑談的事，父親絕對不會做。」

陳丹娘哦了聲。

「老太爺，十八娘子，也許是被人蠱惑了。」老僕低聲說道。

自責悔恨悲痛齊涌心頭，陳夫人再忍不住抬手掩面大哭。

無信無義非君子，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擔當扶太子坐穩江山的重任，怎麼能為百官之師。

「老太爺！這件事不會的……。」他急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