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若是親王世子，博士、碩士一個都沒撈到，那就去參軍服役五年。退役之後，原本該襲封親王爵的，便授個郡王，總算他們也是為國家民族效過力了的。

朱慈烺登時想到了定王，著實思索一番，道：「若是實在平庸之輩，終生無望獲得博士，又不耐教書育人……在軍中服役五年，降等授爵吧。」

崇禎和朱慈烺見兩個「小的」來了，很自然地結束了民爵問題，轉向時令果蔬。這個時代沒有農藥，皇帝吃的瓜果雖然千挑萬選，但從品相上也不能跟後世催了肥、打了蠟的「仙果」比。

「慈烺，」崇禎沉聲道，「我天家非但要長養百姓，更是天下道義的表率。若是我家尚且不能親親，如何讓百姓親親？太祖高皇帝不是說過么？天下無非三樁事體：天子敬天，大臣忠君，百姓孝親。此三者既立，國家自然強盛；三者不立，君臣民庶皆為禽獸，國將不國啊！」

朱慈烺不是一個橫刀立馬的莽夫，他在追求效率的同時，也很注重手腕的應用。

在賢與不肖之間還有平庸之人啊，這些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

崇禎問道：「可有何緊急要事？」

適當的特權可以保持社會結構，維護統治，但這樣過度的特權已經造成了社會的極大不公，使得社會分裂。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人們對自己的文化環境失去歸屬感，對自己的國家和朝廷失去認同心。

崇禎立ｗww.hetuｂoｏk.com•ｃｏm刻發現皇太子又在玩弄「概念」了。

朱慈烺以此作為條件，正是將宗室推向社會，不讓他們成為高牆裡另類。

在朱慈烺介紹民爵的「特權」時，定王和永王也都到了。永王臉上洋溢著跳動的歡樂，似乎有什麼喜訊要說。

在這個問題上，純粹是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誰黑。

崇禎順著朱慈烺的思路去想，祖制是將不肖的藩王除去，兒子卻是更為慎重地只讓賢者襲封。這一進一出，差得也就太多了。

「殿下，紅盒急報。」

「若是在軍中立有戰功，襲封原爵，甚至加封都是可以的。」朱慈烺又道。

崇禎這才好受些。想想自己兒子都是百戰之中殺出來的天下，那些遠親坐在後方，伸手討要就是個親王，多少讓人心中不悅。想太祖時候諸藩，也都是實打實在軍中奔走的。

「若是宗親中有資質平庸之輩，又該如何是好？」崇禎問道。

一家人其樂融融說笑一個多時辰，朱慈烺看到陸素瑤拿著一個紅木盒子過來。

崇禎沉吟一聲，卻出人意料地說道：「這等事拖得久了，對誰都沒好處，不如早些把話說開。就譬如荊王世子，現在二十齣頭幹什麼都來得及。若是拖個十幾二十年，不是什麼都耽誤了么？」

按照朱慈烺的設想，能拿到爵位的人沒一個需要靠朝廷發祿米過日子。

「既然國家養ｗｗw•hｅtuｂoｏｋ.coｍ•coｍ士不得，兒臣以為一味優待讀書人也沒甚必要。凡是為大明盡綿薄之力者，國家皆不該慢待他們。昔年孟嘗君養客三千，生死關頭卻還是靠雞鳴狗盜之輩救得性命。而且秦漢時候並無科舉，也未見優待讀書人，一樣是英豪輩出，國勢強盛。」朱慈烺道。

若是引出皇太子一通詭辯卻無力駁斥，丟了面子可就難看大了。

朱慈烺無心與其他朝代比爛，只想從根本上找到一個平衡親情、倫理和國家利益的辦法。

「荊王世子和至，年不過二十，心性學問不知如何，只因血脈之故便列土以待，實在不符太祖本心。」朱慈烺道：「想歷代祖宗手裡，不也有藩王不肖以至於被削爵除國的么？」

當一種權利成為所有人的權利時，自然就不是特權了。

要想打破這些特權勢，必會引來千古罵名和現實中的反彈。

他們更需要的是社會尊重和等級社會必須的階級特權。

崇禎自從親眼看到了藩王佔據的巨大財富，自然也能理解兒子的本意。

朱慈烺沒想到父皇竟然也有擔當了，又道：「父皇，這事也不光是宗室襲封的問題。還有一個牽扯：宗室拿到博士可以封王、將軍，那麼庶民百姓呢？總也要給個安慰。」

「兒臣想效法秦漢推行民爵。」朱慈烺道：「凡百姓人等自降生以來，皆為庶民。登記戶口之後，為國人。年滿十八，和圖書男有分、女有歸者，為公士。碩博之士、軍中功勛卓著者、仕官考成績優者、睦鄰慈善之家、納稅助國者，皆視其貢獻大小而授以子、男之爵。」

張家口雖然只是一個點，但它的存在對於失衡加劇的蒙古草原有著不可輕忽的作用。以張家口為界，東面的蒙古諸部仍舊親近滿清，西面的察哈爾蒙古諸部卻對大明表現出善意。尤其是俺答汗後裔——土默特部，已經公開前往張家口與大明通商，割斷了與滿清的關係。

「那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周后緊張問道，生怕兒子又要去「親冒矢石」。

「唔，這事……你怎麼考量的？」

「父皇，」朱慈烺道，「兒臣以為襲封與親親並無甚干係。不讓他襲封，只是他德行不備，不配承擔國事罷了，並非不認他這宗親。兒臣正有宗親進學、任職、創業計劃，本想過些日子就進呈預覽呢。」

朱慈烺接過紅盒，取出一看，旋即又放了回去，臉上也沒什麼異樣表情。

「生員可以對縣令投『治下學生帖』，見官不跪，不能受刑，享有兩石的糧稅減免。這些本是朝廷優待讀書人才給的恩典。經歷此番國變，耳聞目睹，可知國難當頭並非只有讀書人在拋頭顱灑熱血——其實變節失節首鼠兩端的讀書人數不勝數多，拋頭顱灑熱血的反多是屠狗蓬蒿之人。」

宗親身份是基於血緣產生的，無論才能性情如何，都不能否認人家留著朱ｍ.hｅtｕｂｏｏk•ｃom•cｏm氏的血。封爵卻屬於一種「職務」，最初分封諸藩可不是為了表現天家親親之義，而是很現實地為了屏蔽帝室，為大明藩籬的。

崇禎重重搖頭。他倒不是反對民爵制度，只要不是國家出錢，爵位這種東西給了就給了。他是不贊同皇太子殿下對讀書人的否定，誰讓他是一個披著龍袍的讀書人呢？不過崇禎並沒有開口「教育」皇太子，這是因為皇太子「生而知之」的光環有些太過耀眼。

定王一臉沉悶，明顯是不願意參加這種家庭聚會。他最近總是因為藩國的問題心中糾結，一時想到南邊秀美之地去，但又聽說江南不封王。一時又希望能跟當初福藩一樣拿到一大堆地好處，但自己顯然不是父皇母后最喜歡的兒子。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朱慈烺更不願意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天下仍舊盤踞著一群蠹蟲。故而這種非議極大的事要做就得趁早，尤其是現在宗室被獻賊、闖逆剃了一遍，心神不定，最好拿捏。

太祖高皇帝在建立大明之前，曾以縣子縣男之爵封贈戰死的忠臣烈士。開國定製之後，子男兩級爵位反倒被廢止不用。朱慈烺早年間尚未出宮就有分列民爵，刺|激百姓緊隨朝廷之心，至今為止只封了徐榭為男爵，那是因為鐵模鑄炮、內外降溫實在是兵國利器，除非有人發明發射葯，否則很難超過他的功績。

「也不是什麼大事。」朱慈烺落座，想了想，道：「只是和_圖_書科爾沁蒙古想不開，出動了數千騎兵攻打張家口。」

不過這種事終究不好聽，朱慈烺擔心父皇不願意背這個苛待宗親的惡名，便道：「父皇，此事也不著急於一時，且放放再說。」放到崇禎退位，自己當了皇帝再來承擔也沒甚關係。

譬如南方的那些生員，一個個都眼高於頂，干擾訴訟，甚至對地方長官傲慢無禮，這就是階級特權寵溺下的產物。

既然不能冒失地打破這些特權，那麼就將這些特權擴大。

「母后不用擔憂，」朱慈烺道，「周遇吉已經盡殲來犯之敵。」

平心而論，大明的藩王固然是國家蠹蟲居多，但漢唐的藩王又對華夏做出了什麼貢獻？兩宋的親王又有何功績傳頌千古？即便是說明朝藩王如養豬的滿清，他們自己的鐵帽子王爺們又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賢才？

「日後我大明的爵位也不再發放祿米。」朱慈烺接連拋出了新的問題。

在新政體系中，碩士和博士兩個頭銜並非高下遞進，而是兩個系統。碩士是在教育系統獲得極高成就，所謂「碩果累累」，只要耐得下性子教書育人，終究能得到這個頭銜。博士是在某領域有傑出貢獻，需要一定的資質和努力。

「兒臣希望從國變之中吸取教訓，由宗人府收錄宗親譜系，只待其獲得碩士、博士等頭銜后，才能循譜襲封。若是兒子之中沒有一個有資格襲封的，寧可空著，等子孫中有賢者鳴世，再行冊封。」朱慈烺道。